九歲那年,我失去了我的族群,因為那群用白光的混蛋背叛我們,把我們當棄子,使我們被夾擊,被他們與邪魔的攻擊。
「米夫……快……跑。」
「爸爸!」
被白光穿透的傷口不斷溢血,讓爸爸沒有了聲音,我雖拿著小斧頭,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不遠處的其他同齡幼崽也早已躺下,大家都死了。
喀噠喀噠……。
聽到穩穩踏來的馬蹄聲,我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都死了嗎?哦……還有一隻活著。」高傲的嗓音伴隨著目光,低頭直視著我。
「嗚嗚……」我只能哭著,害怕著,根本不敢跑。
半人馬起手揚弓,隨後移動角度,將襲來的數道白光用箭矢截下,衝擊聲音讓我更是怕的鬆開斧頭,只能縮著身體,顫抖著。
「剛好泰虎正在收集小隻的獸人,你很幸運。」
聽完,我被大手一抓並扛在肩上,然後聽著迅捷的馬蹄聲自下方傳來。隨著景物快速飄移,我目送著爸爸的身體,看著他與大家……遠去。
來到一處山腰的空地處,我被一隻妖鬼負責照料。他們用鐵索綑住我的脖子以防逃跑,儘管很有效,但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逃跑,而且我也不知道……要逃去哪。
半人馬離開許久後,一名高大魁武的紅色老虎從遠處跑來,一旁的妖鬼都紛紛站好,共同迎接這名老虎,近看下才發現他有兩個頭顱。
當熊頭往下俯視看著我時,我感到了一絲……熟悉。
「熊耶!太好了,那就……」
虎頭剛說完,我就看到熊頭嘴部大張,並從裡面冒出一口黑色大刀,老虎握住後,在我眼前一揮──我還沒害怕起來,就被肩上的傷口刺的痛叫。
「看來還是太重了。」虎頭的聲音,伴隨著被拉起的感覺,我就這麼被丟到木籠子內。「先帶他回到城堡去。」吩咐完後,那名老虎就跑走了。
雖然肩上的血很快就止住,但我仍因為那陣陣的疼痛,而抽泣起來。側躺著,我緊緊閉上眼睛,試著想著爸爸與大家的臉,希望可以再看到他們。「爸爸……」
「殺我!殺了我吧!」其他人吼叫著。
「嗚嗚……」有些人哭泣著。
「別吵。」低沉的嗓音伴隨著劃刀聲,然後是更多人的痛叫吶喊。
我微微張開眼睛,熊頭正看著我,但我不再有熟悉感,而是感到害怕,畢竟那不是我熟悉的族群,那是……可怕的邪魔。
「這次輕一點。」那位名叫泰虎的邪魔再度握住黑刀,然後輕輕一劃。
「……嗚。」感覺耳朵一股刺痛,但很快就散去了。
「還不錯,是因為獸人比較強壯嗎?」老虎游移雙眼,看向仍在哀哭的羅亞人與人類,然後抓了抓頭上的獨角,嘆了一口氣。「不要吵了啦,學著點!小孩子都比你們能忍耐。」
不少人開始嘶吼,憤怒的謾罵著,只有幼崽沒有,畢竟他們光是害怕就來不及了。「來來來,誰再吵就提早挨刀──哈哈哈!」老虎笑了起來,然後轉動手中的黑刀,眾人也很快就噤聲了。
十五歲的我,全身已經有了不少傷疤。這些傷疤沒有讓我虛弱,反而讓我總是有股充沛的力量,於是我被選來伺候泰虎大人,以及幫忙城堡外圍的整理,還有……監督勞力的人們。
二十歲差不多就是獸人的成年年齡,我的體格變得比同齡的獸人還要高大強壯,只是很可惜,與我同樣被抓來的幼崽,多半在前幾年左右就過世了。
「智者不見了,怎麼辦?」泰虎大人煩惱的坐在椅上,我恭敬的呈上晚餐給他,三十多歲的我是少數還沒完成魔染的……獸人。
幾年後,新一批的少數獸人幼崽被送來,名為西斯萊雅的雌性虎獸人,她堅持了下去,並且成為與我,以及那名人類同樣,那天的選擇。
「注入魔氣的方法,還有這種,姑且一試吧。」泰虎躺在自己房間的床單上,一身赤裸的看著我,我這段時間仍有受過知識,所以知道是什麼意思。
「來。」橘紅毛皮的爪臂對著我,緩緩彎曲,示意我靠近。
「遵命,泰虎大人。」我敞開滿身的傷痕,不帶任何畏懼的走上前。
熊頭不能說話,但他一直看著我。
我一邊感受,一邊從那熟悉的輪廓中,找尋著我的族群,慰藉著。
「隨時照看吉爾那拉,記得回報。」泰虎大人撫摸著我的頭,緩緩說道。「遵命,泰虎大人。」四十多歲的我,起身敬禮,慢慢退出房門。
我與西斯萊雅、獨臂刀魔,都是較為完美的魔染者,但獨臂刀魔失去意志後,泰虎大人就遲遲沒有完成我們兩獸,讓我們的進展幾乎為零。「不少人都失敗了,或許是泰虎大人在愛惜我們吧?」西斯萊雅摸了摸自己,那充滿橫劃的面部刀疤,微笑著說。
我只負責觀看吉爾那拉大人的狩獵,還滿愜意的,因為可以出去外面吹風。
是用白光的人……這群該死的。
阿,那是……?
「──爆破靈符!」
米黃色的熊獸人爪掌揮動,好像喊了什麼名稱,接著就有很多會爆炸的光點出現,那些光點足以與邪魔抗衡,加上一些會飛的奇妙翅膀生物。有時候吉爾那拉大人也會參戰,但這次沒有。
熊族……是分居的同族嗎?
是因為還有意志嗎?我突然想起那個時候,爸爸跟我說的話。
米夫……快……跑。
……爸爸。
我緩緩握緊拳頭,眼眶泛淚,全身的刀疤好像燃燒起來般的,讓我感到相當痛苦,但並沒有讓我失去力量,這些痛苦彷彿有股動力……讓我。
一個轉身,我害怕般地往反方向跑,不斷地跑。
「阿!」一個腳步不穩,我沒有注意到山腰的轉彎,就這麼跌落了山谷之下。
魔染的肉體讓我幾乎沒有受傷,但強烈的數次撞擊,加重了我害怕的情緒。我本能地朝遠離城堡,遠離戰區的方向衝刺,跑了好幾天,我竟然不會累。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身在不知方位的樹林之中。直到偶然遇到一個小村子,被當成劫後餘生的獸後,我隨著他們往南邊移動,並學習謀生技巧。
「獸人都可以活這麼久嗎?」教導我的鐵匠是名人類,但我年紀跟他差不多。
「我可能比較特別。」我畏畏縮縮的回答,不敢說以前的事情。
從一些同樣殘存的人的資訊中,得到了一些父親兄弟的後代資訊,但我無法去找他們,除了我這個詭異的樣子外,還有,我偶爾會想起泰虎大人。
我很矛盾。
「米夫,你聽了一定會很高興!」
過於活潑的喜媚實在很愛大叫,但當她牽著一名幼崽進來時,我確實驚訝了,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是一群很少見的鱷魚族群,他們要往西南邊,前往水元素的領地附近生活,但無法照顧受託的這孩子,剛好你也是熊族,就拜託我帶她來了。」
我伸出充滿傷疤的爪掌,反過來:「妳有名子嗎?」
她帶著落寞的表情,慢慢的說:「嗯……我叫……米娜。」
我笑了,看著那同樣的輪廓。
「這就是我的故事了,殷茂。」黑熊看著眼前的爐火,緩緩地說。
「抱歉,米夫先生,等我一下。」白狼一直用棉巾包著鼻頭,相當困擾的樣子。
「唔唔唔。」紫狼背對著兩獸,靠著牆角,紫色的耳朵透出鮮紅的光芒。
「發生了這些事嗎……」白虎低頭思索,他的背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烘乾毛皮的這段時間,米夫緩緩說明自己的過去,或許是因為殷茂的到來,或是伏羅厄薩的互動所導致,讓他放鬆般地吐露過去與心聲。
「你的主人不僅有病,還喜歡雄性吧,不然幹嘛一直流鼻血?」黑熊露出牙齒,以及一抹邪笑,讓紫狼的耳朵猛烈地動了動。
「並不是,米夫先生,只是……這種事情對我刺激有點大。」白狼不斷調整呼吸,試圖冷靜下來,這樣的動作惹的黑熊竊笑不已,白虎則起身拿出工具,代替紫狼疏整毛皮的工作。
鑄鐵房內晚上就只有米夫一獸會待著,不遠處就有一間屬於他的房子。
「我堅持讓你們住在我的房子,反正都差不多。」
「呃……好,我沒……意見,米夫先生。」
「你是不是還沒有交伴侶過啊?」
鼻血,如水潮般。
尾鞭,如浪潮般。
「哈……好久沒這麼舒服過了。」米夫一身狼藉,被紫狼的尾鞭打得處處些微發紅,但沒有大礙,實在是因為紫狼完全混亂,力道降低不少。
「別……別再講了啦!」伏羅厄薩惱羞成怒般,整個臉快要變成紅色。
「好啦,我要去打鐵了,這是鑰匙。」
來到米夫的房子裡面後,白虎坐在床的旁邊地上,稍微困惑著:「雖然火元素凱貝爾的力量,能幫助穩定米夫的魔染,但是……如果真如他所說,是完美的魔染者,那就還是一個隱憂。」
白狼換上絲綢睡衣,鼻頭微微吸了一下。
「山米爾先生的看法也對,我會多加注意這邊的魔氣變化,不過……」白狼露出微笑,尾巴也搖了起來。「米夫先生顯然很高興的樣子,看他這樣我也覺得很高興,只要我們不是敵人,那就不用以命相搏了。」
「等等,他今天明明還想消滅我耶!」恢復色澤的紫狼生氣般地甩了甩尾鞭。
「嗯,我感覺他有點反覆無常。」白虎說完,面色略微凝重起來。
白狼點點頭,說道:「說的也是,我會更加小心的,謝謝山米爾先生今天救了伏羅厄薩。」
「不用客氣,殷茂。」白虎點點頭。
「不如來弄亂他的客房吧。」紫狼邪笑般地跳起,抓了抓手臂。
「別鬧了,來睡覺吧。」白狼伸出爪臂,稍微彎曲的揮了揮。
紫狼的暗紫色雙瞳略微睜大,並盯著白狼往後躺下,然後蓋上棉被。雖然動作不一樣,但是……黑熊說的過程仍然有那麼一點,重疊上去。
「怎麼了?伏羅厄薩?」白虎盤坐著,稍微歪著頭小聲問道。
「沒、沒事!」紫狼迅速地坐在木板地上,然後閉上眼睛。
……記憶……記憶沒有……如、如果、如果是的話、那該有多好?
……不行、這,我怎能這麼想!
隆隆隆……。
黑色城堡內部,一個重要的步驟正在進行著。
「喝!」兩指出力,緊緊捏著往日懷針頭部,鬼綿妃在一處空出的大房內,對著已經昏迷不醒的人群,催動魔氣。
身為對於魔氣操縱性最強的上級邪魔,鬼綿妃,她將魔氣控制得如絲綢般,軟綿延長,然後緩緩地包覆每位人類、羅亞人,讓他們如同包上一層黑膠般。「……嗯。」與懷針共鳴,鬼綿妃的魔氣開始滲入肉體,類似魔染那樣,但非常快速的侵蝕每個細胞,只有她能做到這樣細緻的入侵,而不會讓對方醒來。
很快的,在魔氣的禁錮、包覆、侵蝕下、包含冰柱內的眾人皆已死亡。雖說這是流程的必要結果,但實際上,如此快速的魔染確實也會讓對象斃命。
「嗯哼……關鍵的時刻到了。」鬼綿妃鼓動衣袍,全身魔氣綻放,只見包覆的人群慢慢縮小,並從黑膠體內,微微透出淡淡光芒。「這是什麼?算了,不重要。」懷針移動,鬼綿妃仔細感受每個人的體內光芒,挺溫暖的。
但,那又如何?
魔氣催動,鬼綿妃雙手並用,如同憑空織物一般動著。每個人群的小黑膠也不斷擩動,層層光點透出,但逐漸黯淡,最後慢慢跟黑膠融合後,逐漸變成一小塊灰白的水晶體。
經過一小時的持續努力,鬼綿妃總算把現有的人都成功轉變,完成這一部份的工作項目。
一堆灰白水晶體就這麼堆置於地上,乾枯的色澤如同逝去的生命般。
隔天中午,小媚來到鑄鐵房,與殷茂一行人會合,準備一起前往聯合軍的前線,黑熊米夫也已經做好臨時武器,交給伏羅厄薩與山米爾。
「鐵條……」白虎稍微揮動,自覺武器幫助有限,畢竟以前的他沒有熟悉過。「鐵拳刃?」紫狼雙爪握住,圓弧鐵刃的後方握柄處,好奇揮動著。
白狼在一旁,與委託小媚帶來的幾隻妖鬼對話。這些妖鬼與永印村的大家生活的很融洽,儘管弱小,卻很有活力,讓白狼感到很熟悉,這讓他想起了後山妖鬼與黑影。
妖鬼因為力量較小,不構成威脅,因此有機會互動。
但中級邪魔開始就沒辦法這樣,只是單純的對話,若是魔染能有什麼其他方向的進展的話……有機會的話。
黑熊走了過來,悻悻然地說:「可惜這裡只有方玉與鐵,而且我也不覺得物理武器就比較有效,但就當作一點賠禮吧,當然,如果那奇妙的體驗分享也算的話……」黑熊慢慢壓低聲量,讓白狼緊張了一下。
小媚好奇的詢問奇妙體驗是什麼,被紫狼強烈的眼神制止。還好喜媚與其他鐵匠離的有點遠。
黑熊笑了笑。
「那……出發了。」白狼尷尬的微笑後,隨即跳上狼背,與眾人揮手道別。
「再見,加油啊!」喜媚與鐵匠們,以及妖鬼揮著手,目送遠離。
白狼一行人離開後,鐵匠們紛紛圍上米夫周圍,看著他並說道:「米夫,感覺你有活力許多呢,本來我們還擔心你發生什麼事情了。」
黑熊露出微笑,並深深吸了一口氣:「沒什麼,只是比較沒那麼緊蹦了。」
「那就好好忙吧,但是我還是有跟隊長講哦,不過他應該也不太會在意,畢竟現在是戰爭時間,反正沒事就好。」喜媚邊說邊收拾桌椅,放到一旁。
「是啊,沒事就好,大家也各自去幹活吧,讓各位擔心了。」黑熊露出少見的笑容,讓眾人紛紛會心一笑,走入鑄鐵房內。妖鬼們也轉身離開,回到村內幹活。
看著大家走了進去,黑熊微微轉頭,看向北方,眼神略微黯淡下來。
……泰虎大人。
「所以我說那個阿──殷茂,奇妙體驗是什麼啊?」
「妳很吵耶──不要一直問啦!」
「我是在問殷茂啦!又不是問你。」
「殷……主人又沒有打算講,妳不要那麼討厭好不好!」
「你才討厭,就跟以前一樣!」
「哈,要我分享我們第一次見面的經過嗎!」
「別亂傳啦!你這壞邪魔──哼!」
白狼尷尬的看著前方,不去理會後頭小媚與伏羅厄薩的唇槍舌戰,後方負責帶路的年輕人類則很興奮地抓著毛皮,並在白虎的保護下享受著特快車初體驗。
接近黃昏時刻時,殷茂一行人來到了聯合軍的營地。
「哇──」白狼金色的雙瞳,興奮地看著。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整排風車建築,非常奇妙的風車建築,主體的葉片竟然是由米娜的結界所構成,透明的轉著。「好神奇阿。」白狼繼續看著,地面的牆壁除了土石築起的部分外,還加了一層結界牆,足足有十米之高。
應該是門口的結界牆可以被推動,隨著米娜的意志可以臨時關閉。
「阿,是役獸氏代表,殷茂先生、歡迎!」一名顧守門口的羅亞人上前。
聯合軍如米夫所言,每位士兵都穿著方玉盔甲,全罩式的那種,同時每個人也都手持方玉劍盾,只有隊長有木大介是持槍。
「哇──」招呼完並被帶領入牆內後,白狼的雙眼再度睜大閃爍起來。
一片廣闊的平地上,兩旁各自有許多營帳與數座的岩泥建築,看來是透過大地克羅斯所創造,中間的大篝火包含了訓練區,有木大介隊長就在那裡。
比起上述所看到的,更為神奇的是,離平地遙遠的地方,可以見到四隻西方龍造型的火龍巨獸正坐著,左右各兩隻,無比巨大。
「這四隻火龍是火元素凱貝爾的眷屬。」帶領的士兵簡單介紹。每隻火龍都有著深紅色的鱗膚,站起身子的背部可達三十米高,他們周身透紅、赤目金睛、白色泛光的獨角往前長,背脊延伸至尾端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滾滾熱流帶動著聯合軍營地周遭,讓這裡充滿了暖風,並推動風車。
「抱歉,你們比預定的還要早到。」一名穿著方玉盔甲的女性人類匆匆跑來。
「沒關係,妳好,我是役獸氏的代表,殷茂,這兩位是我的朋友,伏羅厄薩與山米爾。」白狼笑著說,並介紹小媚。
「我叫石仙雅,是副隊長,這裡就由我帶領吧。」士兵點點頭,便回到門口處。
來到篝火處的廣場,雪拿達與米娜也從營帳內走出,前來會合。眾人一陣寒暄後,鬼人隊長有木大介便領著士兵們,從遠處走來。
「歡迎役獸氏代表,殷茂先生加入我們聯合軍。」鬼人與白狼握手,然後稍微停頓一下並看向另一位鬼人。「以及小媚小姐……」
「你好……很榮幸。」小媚有點緊張的回應。
有木大介看了一眼紫狼與白虎:「米夫沒造成你們什麼麻煩吧?」
「沒事的,有木大介先生,一場誤會而已。」白狼露齒,些許尷尬的微笑。
「那就好,我們也不用太客套,叫我有木大介就好,殷茂。」
「好的,謝謝你,有木大介。」
鬼人轉頭代替副隊長引領眾人,並沒有特別關注小媚那邊。「唉。」小媚輕聲微微嘆氣,身後的米娜安慰著她。
「請就坐吧,我們需要儘快確定方向。」
來到篝火旁邊,這才感覺到火焰沒那麼燥熱,且火焰與周圍的氣流配合,發出股股溫暖的流風,讓人感到相當舒服,這大概就是凱貝爾的力量吧?
「大體上,與你們所知的差不多,」鬼人脫下面罩並放置一旁,然後於中間的石製長桌上,展開阿格倫大陸的地圖,「凱貝爾與我們聯合軍,將會朝東北方向進軍,跨過魔之界線後,最終與你們山脈口的援軍會合,行進時間約兩週。」接著手指劃著方向,「為了避免被波及,你們帶來的那兩位是從這裡,往西南方向探訪。」
白狼點點頭。
「露比與溫蒂會同步直線北上,壓制邪魔,那……克羅斯已經答應你們會幫忙山脈口,大致上就是這樣了,各位有沒有什麼想補充的?」
白虎爪指輕輕點著下巴:「兩週的時間有點不夠,我們還需要帶解藥回去。」有木大介聽完,眼神看向白狼,白狼點點頭,前者稍微低下頭回應:「馬匹的速度就這樣,無法再加快了,而且不是還要先找邪魔做解藥嗎?」
「你說的是,這附近幾乎沒有中級邪魔……」白狼雙耳微伏,煩惱起來。「主人,我們到時候會對上泰虎,這點不太需要擔心。」白虎用爪指點了點地圖,繼續說道:「將泰虎壓制住後,順利的話,我們還可以帶著他,然後分一半人手迅速會合。」
「一半人手?」有木大介困惑的詢問。
「小媚與伏羅厄薩可以再搭載約半數人。」石仙雅聽了,馬上舉手。「我想坐。」
「你的意思是,把泰虎帶離,這樣就能以較少人數先出發……」有木大介看著白虎點頭,「……然後運用速度的優勢,一週內到達山脈口?」
「讓山脈口死守即可,巨柱結界仍能發揮作用,何況還有大地克羅斯幫忙。」白虎露出自信的虎牙,有木大介雙手抱胸稍微點頭。「這方法還不錯。」
鬼人稍微看了看小媚,讓後者緊張的眼神飄移。
「殷茂,既然解藥是用魔氣所做,」鬼人看著地圖,「不如直接消滅泰虎,這樣也不用帶來帶去了。」
白虎山米爾稍微停頓動作,站在角落處的紫狼則露出不悅的神情。
「若魔氣汲取後仍有疑慮,我會處理的。」白狼盯著地圖,慢慢的說。
「那就麻煩你了,原本是要由凱貝爾牽制的,有你的加入真是太好了。」鬼人的語氣放鬆不少。
「嗯。」白狼仍看著地圖,但尾巴略微低垂。
石仙雅與米娜開始討論誰要做特快車。雪拿達顯然不想移動,便納入後半部的騎馬隊伍中,經過下午的討論後,決定由米娜帶領一批士兵,成為前半部人手。
晚上時分,用餐結束後,女性集中的入浴帳篷內。
「我好嫉妒。」石仙雅忿忿不平的潑了盆熱水,讓米娜笑了笑。「石仙雅,不要這樣嘛,我想跟那裡的封靈氏代表交流,這個理由很充分吧?」聽完,女性人類與石仙雅更是喧鬧起來。「才怪哩,妳就只是想坐車而已。」
「不過這樣也好啊。」一名女性羅亞人揉洗著頭髮。「這裡只有米夫是獸人,你們年紀又相差那麼大,等戰鬥結束後,米娜妳就順便過去王國,找個好對象吧。」說完,其他女性與石仙雅都點點頭。「喂……我又不是為了這個。」米娜熊耳晃動,身子不自主地縮了一下,眾人笑了笑。
「哎呀……難道妳要就地選白狼了嗎?」石仙雅一臉報復面相。「我們懂了,原來這就是真正的理由,反正陳永淳是羅亞人,僅止於技術交流。」眾人揮舞沾滿泡沫的手,比著不明所以的姿勢。「沒有啦,妳們很奇怪耶,亂想什麼!」米娜焦急的猛揮手,眾人狂笑。
「紫色邪魔其實也不錯啦,看起來挺帥的,渾身肌肉。」
「但他是邪魔,審美上我的接受度不高,我想米娜還是要找獸人才行。」
「不要談論我啦!」
「不然白虎怎麼樣?雖然看起來有點瘦……但挺文雅的。」
「嗯……感覺很聰明阿,剛剛的討論也挺有模有樣的,讓我覺得很平易近人。」
「怎麼樣?米娜,白虎好吧?」
「就說了沒有啦!」
眾人一陣喧鬧狂笑,小媚則是不太敢加入話題。
「她們是有沒有意識到,種族的耳朵聽力有差異阿?」伏羅厄薩操作尾鞭,靈活的使用澡桶與刷子,給殷茂進行清潔。
「沒關係啦,他們說笑罷了。」白狼露出尷尬的笑容,仔細洗著自己的爪掌肉球。
「嗯,平常他們就是這麼吵鬧的,請多包涵了,殷茂。」有木大介泡在大澡桶裡,眼神看著白虎的動作,看著他仔細的清潔白狼的腳趾肉球間隙。
……役獸氏的奴役真是強大,這幾乎是僕人了。
「殷茂,你有考慮過奴役泰虎嗎?」有木大介稍微抬頭,看著營帳上方的缺口,透出的星光夜空。
「……有。」紫狼聽了,暗自用尾鞭彈了下白狼尾巴表達情緒。
「那要不要改用這種方式,感覺可以一勞永逸。」
「……我已經奴役兩隻邪魔,而且這有著不可言明的風險,所以……先不考慮。」白狼揉了揉嘴吻週邊,鼻子動了動。
「這樣喔。」有木大介感覺有點失望的小嘆了口氣。「算了,消滅也好。」
白狼聽了,面色略微凝重起來。
「隊長,你洗好了沒?」外頭的雪拿達發出聲音催促,暗示其他士兵的難受。「呵,我都忘了獸人會洗比較久。」有木大介打趣般地起身,拿了條棉巾便先行離開,隨後一群士兵擠了進來。
「──古流風先生有教我們!」一群人意圖明顯,各自拿著洗滌物品。
「──滾!」紫狼的二十條尾鞭火速甩出。
場面一度混亂。雪拿達站在營帳外頭,邊搖頭邊笑。
「以天神之名,護佑其身,去除不淨,『治癒』。」
權杖上的水晶發出光芒,讓被照耀的孩童們感到全身舒暢,紛紛露出喜悅的笑容。「謝謝女王的幫助。」孩童的父母們相當高興,點著頭感謝。
「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了,吉曼特。」奧斯華德大臣撇過頭示意,後者點點頭,帶著一群父母與孩子們,離開通訊屋。
「……這樣我的治癒算學好了?」海倫喜悅地看著權杖,然後欣賞飄來飄去的紙鶴,覺得搖搖晃晃的很可愛。
「是的,女王陛下。」隨行的兩位前魔法團團員,恭敬地回答。
「女王陛下,該回城堡就寢了。」奧斯華德表情顯得困擾。
「好,那就啟程吧。」
納瑟海倫坐上馬車並從窗外望去,突然注意到不遠處,於陰暗巷道內的人影,是一名年輕人,眼神看起來不太友善地盯著她。「什麼人!」同樣注意到的團員喝斥一聲,年輕人隨即轉身跑走,期間還不時的回頭。
「是鎮上的人還是外村的人呢?」海倫靠回椅背,奧斯華德大臣也同時拉動窗簾蓋上窗口。「穿著接近鎮上,我會通知鎮長讓他注意。」
「嗯……」手指抵著下巴,納瑟海倫低頭思索著。
「女王有什麼想法嗎?」奧斯華德問道,並聽著吉曼特回來的通知,然後輕扣車身,示意團員啟程。
「白魔法只能壓制汙染,或許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但殷茂代表沒辦法這麼快回來。」奧斯華德邊說,邊取出紙條。
「大臣您說的是,我猜,如果到時候污染提升……」
震動的馬車內,納瑟海倫與奧斯華德大臣討論著,並做好最壞的打算。
隔日清晨,聯合軍前線營地,空曠的訓練場上,一名鬼人正在揮槍鍛鍊,是有木大介。
「早安,有木大介。」白狼只著一條短褲,揮著手走來,並看了一眼遠方的火龍。
「早,殷茂,你是來鍛鍊嗎?」有木大介調整呼吸,然後收回槍勢。
「算是吧,雖然只是健身而已。」白狼說完,隨手伸展了一下身子。「是嗎?我聽說你並不需要武器。」鬼人看了看槍身。「要不是擔心噪音,我還想跟你切磋看看。」
「要切磋是嗎?」伏羅厄薩從遠處的帳棚頂部,幾個跳躍後到達,露出十條尾鞭晃動著,白狼則是帶著微笑點點頭。「也好,這樣的切磋似乎更有益處。」有木大介露出笑容,隨即沉下腰,緊握槍身。
咻的一聲,一個直刺襲來,紫狼迅速側閃,同時後跳並甩出三條尾鞭,從鬼人的右身方向襲來;鬼人看準距離,方玉槍頭連著打掉兩條尾鞭,再把第三條尾鞭壓在地上。
「呼!」有木大介衝刺向前,伏羅厄薩也迅速後退,並甩出十條尾鞭應敵,鬼人左右疾閃掉兩條,沉身與側跳通過兩條,然後方玉槍甩動,將六條尾鞭打偏。「哦!」紫狼驚呼如此的迅捷應對同時,方玉槍已經來到身前。
雙爪伸出,同時七條剩餘尾鞭從背後出現,紫狼本要抓住槍頭,但鬼人並沒有讓他碰觸到,反而是迅速抽回槍身,然後槍勢一個圓弧,將七條尾鞭一同截下壓到一旁,接著近身!
「唔!」紫狼被鬼人順勢的踢了一腳,身子後退了幾步。
「厲害。」白狼金色的雙瞳閃耀了一下,雙耳興奮地豎起。
……討厭。
依照記憶手下留情的紫狼,瞬間惱羞成怒,二十條尾鞭收回並迅速甩出,有木大介隨即陷入被動退守,他憑著方玉槍的克制性質,將襲來的尾鞭次次打退,但顯然被數量壓制,很快就被綁住手腳不能動彈了。「……真的強。」
「哼,怎麼樣?」紫狼鼻吻抬高,驕傲。
「伏羅厄薩。」白狼閉上眼睛,紫狼鼻吻低垂下來,趕緊鬆綁。
「雖然有預先問了谷流風大概,但實際打起來才理解,這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
白狼稍微尷尬的抓抓頭髮,想起昨晚的鬧場畫面。
「你們大清早的再吵什麼?」雪拿達睡眼惺忪地走來,很顯然的抗議表情。
「中午就要開始移動,雪拿達,打起精神。」有木大介用棉巾擦了擦汗,然後看了一下紫狼,便對著白狼揮手:「方便私下說話嗎?殷茂。」白狼點點頭。
雪拿達也點點頭,並請伏羅厄薩來幫忙做早餐,紫狼一臉厭惡。
「殷茂,上級邪魔真的很強。」有木大介坐在石頭上,看著遠方的火龍。
「謝謝您的讚美。」殷茂露出微笑,也一同望向火龍。
「……能這樣奴役的你,肯定更厲害。」鬼人略感困惑,但順著話接下去。
「你剛剛的動作也很棒啊……」白狼打消提到波洛塔夫的想法。
轉頭望向白狼,鬼人遲疑了一下,接著說:「我不熟悉役獸氏的奴役,但作為聯合軍隊長,且是消滅邪魔為志要,我還是希望殷茂您能多小心,不要太相信邪魔。」
白狼聽了,略微低頭一下後,隨即點點頭同意。
「我知道小媚是你朋友,我也算……歡迎她的加入,只是她會讓我聯想到驅魔氏,以及那導致滅族的愚蠢行為。」白狼的耳朵稍微抖動,並吞了吞口水。「原本我這邊的族群就已經很少了,但竟然連可以盼望的另一邊……都幾乎……」鬼人的話語停頓,轉頭看回火龍那方。
「我很憤怒,也怕遷怒小媚,所以暫時不會理會她,或者說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跟她相處,所以如果她感到被我排斥,就麻煩殷茂你跟她解釋一下吧。」
「沒問題。」白狼上下擺動頭部。
「多謝,事情結束後我會好好跟她對話的。」鬼人也點點頭,隨後起身。「那麼也該用餐了。」
鬼人說完,突然身子一僵,並不自覺的握緊槍身。
同一時間,白狼也雙眼大睜,眉頭深鎖起來,全身白毛甚至整個炸開並冒出金煙。
遠方的火龍抬起頭,注視著北方。
一股龐大的紅色魔氣脈動,席捲了整座阿格倫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