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關係中的模糊地帶,我們赤身追逐。差一指的距離、只差一指的距離,便撲上、嬉戲、翻滾在白色沙灘上。海水湛藍,天空一片明澈。校園中、系館裡,不期而遇、擦肩而過。交換的眼神一直沉默,是我太積極還是他在逃避,逃避我的情感。
家族的期中聚會經常拖到期末考,大哲那代這樣,上一代聽說也這樣。要湊齊所有人的時間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家族八個人似乎永遠都湊不齊。我和妤最近為了敲大家的時間跟找尋家聚聚會地點、方式傷透腦筋。我們兩個常常下了課,便一塊活動。好不容易平息的流言,又悄悄地點燃。而我的臉皮彷彿磨厚了一層,別人怎麼說不打緊,只要妤無所謂,我也可以。
跟妤之間,除了家族般的家人情感外,我實在沒辦法再給予什麼。
而跟阿中經過一個禮拜的曖昧,那種快窒息的感覺壓得我快透不過氣。如果……如果再遇見他,我想告訴他……我想告訴他,說我喜歡他。
就在太陽西下,夜漸漸來臨,來來往往的書苑前,跟妤晚上準備去探路的我和阿中碰著了面。我傻傻地看著他,他彷彿沒看見我般冷淡。「阿中。」身邊的妤叫著了他。他緩緩回過神來:「妤。」他向她回應,而我只是恰巧意思帶過。他不敢直視我,他不敢面對我,他故意只跟妤交談,胡謅了理由夾著尾巴逃跑。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只感覺到我在顫抖,抖著的身體冒著汗。
「你還好嗎?」妤問著、牽起了我的手。
掌心傳來她的溫度。我在冷顫中察覺了她的動作。書苑到後校門口,我們的手沒有鬆過。我心裡想著阿中的態度,揣測阿中的內心,即使一路經過不少甲班或乙班的同學,也沒察覺。流言在好幾隻眼睛裡,蛻變成美麗的蝴蝶,飄過每隻耳朵。
錯誤早已鑄成。撲捉不到的舞蹈,只有等它累了、歇了。
家聚的桌子,一雙雙捕捉他人目光的眼睛。大哲追逐妤的視線、妤跟隨我的、我緊貼著阿中的眼神。氣氛一直很僵。阿健跟璘兩個人沉溺在他們兩人世界嘻鬧,玫瑰跟阿致兩人低頭吃著套餐。我們四個人組成的食物鏈,誰也不肯先解套。
「到底是怎麼回事?」玫瑰拍了下桌子,乒乓一聲玻璃餐具喀響。
「佑,士灴到底要不要來啊?」
我怯怯地回著:「他跟我說會來啊,我打電話問看看。」撥了手機給士灴學長,手機響了好久沒人接,轉進語音後切掉,不死心地重撥。
「喂……」那一聲應答有如餓了三四天、重病一場後的開口。
「學長,我是佑啦。晚上家聚,你不是跟我說你要來……」
沙啞的聲音傳來︰「喔……不好意思……我臨時有稿子……忙不完……」士灴學長的聲音給我感覺是他不知道熬了幾個晚上趕稿的模樣。
「喔……那你要過來嗎?」
「不……了,你們好好玩……」他說完,手機便切掉了。
於是我尷尬地看著在場的每一張嗷嗷待哺的臉。
「士灴學長說他不來了。」
「他不來了喔。好吧。」玫瑰學姊起了身,掏了錢放在桌上:「我要走了。」
「學姊你要走了喔。」妤失望地說著。
「你們難道沒有感覺氣氛很悶嗎?家族裡會帶氣氛的,一個變成這副德性,另一個在趕稿……我知道你們之間一定發生什麼事情,我想有機會再私底下找你們談;我累了,我先走了。」
玫瑰學姊剛離開座位,阿致便起來:「玫瑰,我送你出去吧。」留下來的人,除了璘跟阿健,沒有一個人好受。滿桌哧哧嚓嚓餐具摩擦,杯盤碰撞聲。
陸陸續續有人走。璘、阿健,阿致跟大哲走後,妤突然靠在我身上哭了起來。我知道她難過。手搭著她的肩膀,拍拍。「別哭,不是你的錯。」
我們的動作完完全全,清清楚楚映在阿中雙瞳中。「妤……我先走了……」
她停止了啜泣,停在我懷裡,擦著眼淚︰「對不起,我失態了。」
「阿中,我們改天會再辦一次,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