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婆婆的午餐

( 圖 : 來自pixta )

(一)

中午十一點半，淑雲和她的丈夫政賢在餐桌上開始用著餐。

「阿麗婆婆有午餐可吃嗎?」淑雲找著話問。

阿麗婆婆住在他們家附近，是位獨居老人。

政賢扒了一口飯後，說:「她嫌便當不好吃，要我幫她買一碗豬肉麵，剛剛我拿過去給她。」

(二)

阿麗婆婆的大女兒住在市區的另一端，離阿麗婆婆的住家開車要半個小時。

以前阿麗婆婆的大女兒，常要阿麗婆婆去傳統市場買食材回家烹煮。一煮好後，她的大女兒就馬上開車來把煮好的食物拿回家。阿麗婆婆從不抱怨她的辛苦，她樂得有人喜愛她的廚藝。

現在阿麗婆婆年紀大了，失去烹煮的能力，她的大女兒就為她訂了老人送餐服務，每天中午有人給她送便當。

阿麗婆婆吃不慣便當，常常把便當冰起來當晚餐，或送給鄰居。她自己僱起了政賢當跑腿，買來她愛吃的肉圓，鱔魚麵，牛肉麵，蛋包飯，牛肉燴飯，紅油抄手等等她吃過的美食當午餐。

(三)

「豬肉麵 ? 她要吃豬肉麵 ? 」淑雲驚訝地問著。 她奇怪著挑食的阿麗婆婆，怎麼吃得下這麼尋常口味的豬肉麵。

「她今天想要吃有豬肉的麵，她指定要那家蘭州拉麵的豬肉麵。」政賢說著。

淑雲想到那家有點遠的麵店，騎機車要十五分鐘左右。

「她很過份，叫你去那麼遠的地方買豬肉麵。你騎車去嗎?」淑雲抱怨著。

她認為阿麗婆婆應該叫她自己的女兒開車去買，她耽心著政賢在馬路上可能出車禍的風險。

「我今天忙著做股票。去那家蘭州拉麵店，還要排隊等很久。」政賢回著。

政賢自從失業後，就待在家裏做股票，還兼差當阿麗婆婆的跑腿賺點小費。

政賢繼續說:「今天我不要去那家，我沒時間。我在我們家附近的那家刀削麵店買的，那家有賣豬肉麵。」

淑雲驚訝地看著她的丈夫，她認為政賢踩到阿麗婆婆的地雷了。

「口味不一樣，她會發現你騙她 ! 」淑雲說。

「 她不會知道！」政賢辯著。

「要是她發現你欺騙她....」淑雲喃喃自語。

她不敢想像阿麗婆婆難過的樣子。

「她不會發現啦! 你不要再說了! 」

政賢的語氣透著不耐煩。

今天早上股市大跌，他有些焦躁。

(四)

淑雲安慰著自己:「 阿麗婆婆可能不會發現政賢欺騙了她! 」

進入八十歲的阿麗婆婆，除了不良於行外，神志偶爾也有些狀況。

不久前，某天晚上九點鐘，阿麗婆婆打電話給政賢，說:「阿賢，今天早上怎麼天這麼暗? 」

政賢說 :「現在是晚上九點鐘，不是早上九點鐘。現在是晚上! 晚上! 」

又過了一陣子，她在家裏翻箱倒櫃，找不到她的存簿。

後來她的大女兒陪她到銀行辦理存簿補發，特別叮嚀她要把存簿放在臥室的抽屜。

當天下午阿麗婆婆就打電話向政賢求救。

淑雲接了電話。

「淑雲，我要拜託阿賢來幫我找存簿 ! 我的存簿不見了! 」阿麗婆婆求著。

淑雲把阿麗婆婆的話轉告政賢後，就叨唸起來 :「阿麗婆婆一定把存簿藏起來，藏到自己都找不到，她忘記藏在那裏了。」

政賢換了外出服，出去了一個小時後回來。

「存簿找到了嗎？」淑雲問。

「沒找到! 」政賢答。

「沒找到?」淑雲疑惑地問。

「她說一定是她的大女兒拿走了，她的大女兒又沒有印章，拿那本存簿也沒用。」政賢說。

「怎麼可能?裏面只有兩萬元生活費，她的女兒不可能拿走她的存簿。」淑雲大聲地說。

她想到住家一樓那對失智的老夫婦，曾為了遺失銀行存簿大吵。

「阿麗婆婆應該失智了! 」淑雲沮喪地說。

她一直相信阿麗婆婆的存簿，仍然躺在她的房間的某個角落。

(五)

淑雲和政賢邊用餐，邊談著話。

突然客廳角落的電話嗡嗡嗡響起來。

「阿麗婆婆打來了! 她一定發現豬肉麵不是那一家的 ! 」

淑雲緊張得叫出來。

政賢快步去接起電話。

阿麗婆婆在電話裏大聲喊著: 「難吃! 難吃! 」

她看到政賢拿著聽筒，一句話也沒吭。

阿麗婆婆不斷地大聲說著:「這是老闆的兒子煮的，以前老闆煮的很好吃，他的兒子煮的很難吃。」

政賢掛斷電話，回到座位。

淑雲說: 「阿麗婆婆太厲害了，被她吃出來了，口味不一樣。」

「可是我剛剛買給她的豬肉麵，她以前也有吃過那家，她以前說好吃，我今天才在那家買。」 政賢說著嘆了一口氣。

「老人家的口味愈來愈重，他們的味覺退化了。」淑雲安慰著說。

停了一會，淑雲看著政賢問道:「你下次要去那家蘭州拉麵店買豬肉麵嗎? 」

「今天她覺得不好吃，她不會再叫我去那一家買了。」政賢輕鬆地應著。

淑雲猜阿麗婆婆很快就會忘記她中午吃的麵的味道。

「阿麗婆婆會再叫你去那家麵店，買她愛吃的豬肉麵 ! 」淑雲在心裏想著。

但是今天她不要說給政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