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御上先生』脚本家が「『権力の腐敗』を描くことにあまり興味がない」と語る理由
機翻修飾,純收藏用

編劇詩森ろば專訪 第三回
作者:自由撰稿人田幸和歌子
在冬季日劇中,收視率、話題性、評價綜合表現堪稱「一枝獨秀」的,是由松坂桃李主演的TBS週日劇場《御上老師》,本週即將迎來最終回。這是一部結合政治與教育的另類作品,描繪了東京大學畢業的菁英文部科學省官員御上孝,因官員派遣制度而被派往私立高中「隣徳學院」,以高中三年級導師的身分站上講台的故事。
社群網路上充滿了「居然敢深入這樣的議題」「這劇真敢寫」等聲音,但實際上,這個企劃早在2020年就啟動了,歷經歲月,終於在TBS的招牌節目週日劇場播出。 負責編劇的是電影《新聞記者》(2019)的編劇之一,擅長透過縝密採訪創作紮實社會派作品的編劇兼劇作家詩森ろば。本專訪第一回中探討了《御上老師》的誕生過程,第二回則回顧了觀眾反響熱烈的集數。到了最終的第三回,主題聚焦於詩森女士如何與「個人即政治(The personal is political)」這一概念相遇,以及她對「權力」的思考方式。
驚訝於「私人即政治」這句話所引起的反應
──您將「個人即政治(The personal is political)」這句話作為本劇的核心主題之一,據說是因您過去的戲劇作品而結識了這個概念?
詩森:2000年時,我寫了一齣以患有「性分化疾患」(※)——即無法明確劃分為男性或女性的生理特質者——為主角的舞台劇,為此舉辦了與同性戀者及跨性別者的座談學習會。而當時來參與的是性少數支援團體「すこたん企劃」(現為「すこたん!」,由伊藤悟與簗瀨龍太主導)。
當時我過去的創作大多帶點社會性或幻想色彩,這是我首次透過取材去書寫寫實的主題。在那過程中,伊藤先生他們教會我性別是有漸層的。也正是在了解他們所面對的種種困難後,我聽聞了「The personal is political」這句話,那一瞬間,理解到那句話的意義正與他們的行動完美重疊,讓我深受觸動。
※ 性分化疾患:定義為染色體、性腺、內生殖器與外生殖器與一般男性或女性不同,屬於非典型的先天性狀態。(根據《2025年版性分化疾患診療指引》)
──2021年,您也曾以他們的故事創作了舞台劇《すこたん!》?
詩森:是的。不過,原本我並沒有打算將這句話放在《御上老師》的核心位置。它原本只是故事中主角的哥哥在與弟弟對話時講出的台詞,當時我只是思考若哥哥覺醒了人權意識,他會對弟弟說些什麼。然而導演們聽後深受感動,便將它提升為整部作品的主軸。
對我來說,這句話早已內化為創作風格。我的作品基本上並不會直接觸及巨大權力或政治,而是藉由仔細描寫個人問題,自然而然導引至政治性討論。
──正因它已內化於您的創作中,您才沒有刻意將它當成主題?
詩森:沒錯。單描寫龐大結構問題往往無法傳達訊息,觀眾也不易共鳴。因此我總在思考如何具體描繪細節,才能觸動觀眾的內心。這次這句話能引起這麼大的反響,我反而很驚訝。看到年輕人對這句話的反應,我覺得比起我初次聽見這句話的25年前,現在的社會對年輕人而言似乎更加難以生存了。
隣德學院的原型是您母校?
──描寫年輕人所面對的種種問題時,您是否也融入了自己高中時期的經驗?
詩森:我念的是盛岡的一所升學高中,當時還留有安保鬥爭的影響,大家平時就會討論《君之代》爭議(註:日本國歌)、國旗升掛問題等政治話題。相比之下,我當時還是個有點呆萌的孩子。班上有個大家都能寫筆記的「班級筆記本」,裡面竟然有人寫哲學語錄,討論尼采或齊克果等哲學家。
我雖然也喜歡閱讀,但比較偏愛《清秀佳人》這類作品,為了能跟那些討論哲學與政治的帥氣同學們交流,只好努力讀書。
我們的學校是前舊制中學,有個圖書館,像是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詹姆斯・喬伊斯的《尤利西斯》,還有哲學書,全都是應學生要求而一應俱全。我也拼命地閱讀。
校訓是「文武兩道、忠實自彊」(用真誠的心全力以赴對待事情),連高三學生都會積極參與文化祭。我們甚至會在下課時間激烈討論國文課本裡的小說詮釋。
所以《御上老師》裡的隣德學院——自由、接納鄰里、討論哲學與政治——在某種程度上也與我的母校相似。不過由於劇中背景設定在昭和時代,並非直接以我母校為原型。
──現在學校中幾乎沒有學習政治的機會,有時甚至會被提醒「不要談政治」。社群媒體上也是,不容易開口談政治。
詩森:確實如此。我自己有次在SNS上寫了點政治相關的內容,竟被評論為「政治宣傳」,當下非常驚訝。可政治其實就是日常的一部分。大家,包括年輕人,都在努力過活,而問題往往來自制度本身——這就是「The personal is political」的基本思想。
與其批判權力,不如思考「什麼才是好的權力」
──本作也描寫了霞關與永田町的黑暗面,詩森老師您對權力是否抱持著批判的想法呢?
詩森:大家可能會這麼想,但其實,無論是這部作品,還是我過去創作的作品中,我並沒有特別想要描寫「權力的腐敗」。像電影《新聞記者》的情況,是因為原本的委託就是要處理這個主題,所以我才努力寫出來。當然,我也確實認為現實中有這樣的一面,既然已經成為主題,就不能逃避,得誠實地去描寫。
──這樣啊!這真讓人意外。
詩森:在《御上老師》這部作品中也有描寫到權力的問題,但我比較是那種認為「應該去思考什麼才是好的權力」的人。
那種直接指出「哪裡錯了、這是壞的」的作品,大家看了可能會覺得痛快,但最後還是會留下「那接下來該怎麼辦?」這個問題。我自己創作戲劇的動機,一直都是想去思考什麼才是好的政治,所以對那種以「權力就是錯的」作為核心的作品,其實不太感興趣。
──因為權力本身也是必要的存在吧?
詩森:說到這,就牽涉到「權力」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了。若將三權分立中的「權」視為權力的話,現代社會其實是無法在沒有權力的情況下運作的。我們的社會無法用無政府主義那樣的方式來維持運作。既然如此,那就更應該去思考,政治與行政該怎麼做,才能發展成更理想的樣貌。政治家是我們選出來的,如果能實現好的政治,行政自然也會變得更好。教育不應只是學問的培養,更應該是一個培養人們成為社會運作一份子的地方。
我想這些事,其實就算我不說,公務員們應該也都明白。但我也聽說教育行政在整體體系中地位較弱,有時難以推進理想的施政。每一位行政人員心中應該都懷有理想,因此我認為,應該建立一個能讓這些理想實現的制度。希望這部劇能成為邁出那一步的契機。所以像是御上、槙野、還有津吹這些角色的塑造,我都是以「讓人對教育行政產生希望」為目標來設計的。
──這部作品受到年輕世代的喜愛,也是個充滿希望的訊號呢。
詩森:真的。有不少人是一家人一起看,或是一邊和伴侶討論一邊觀看,也有不少高中生來採訪我,讓我感到驚喜又開心。
如果是疫情之前,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迴響吧。正因為經歷過疫情,人們開始意識到政治和自身生活的關聯,實際感受到生活變得困難了,所以對政治的關心才會提高。我希望大家能把這部劇當作與自己生活息息相關的作品,一邊思考一邊觀看,進而推動現有體制的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