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披紅色長袍、內著戰甲的男子站在滿地屍骸之中,目光冷峻地掃視四周。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微風吹過,帶起些許塵埃。
「校尉大人,屬下已經查探過四周,發現這些馬蹄印來自不遠處的密林。」一名士兵快步上前,手裡拿著一支箭,語氣嚴肅地補充道:「此外,大人請看這支箭。」
校尉接過箭矢,目光一凝,指腹輕輕劃過箭簇,眉頭微皺:「此箭完好無缺,箭簇鋒利,顯然出自裝備精良的小股部隊。他們逃往何處?」
士兵搖了搖頭,指向不遠處的小溪:「馬蹄印只延續到溪邊就消失了。這條小溪水不深,依照跡象來看,他們應該是順著溪流撤離。」
校尉從懷中取出地圖,仔細端詳溪流的走向,掃視周圍環境,再仰頭看了看天色,沉聲道:「這批人應該還沒跑遠……」隨即,他目光一厲,轉身下令:「張某,你帶人沿著溪流追蹤,務必找出他們的蹤跡!我們其餘人沿官道前行,從前方截擊!林某,你立刻回營,向都尉大人報告,並請他通知運河守軍,嚴加戒備!」
他頓了頓,語氣愈發低沉:「這個人至關重要,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逃了,否則你我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是!」眾人齊聲領命,迅速行動起來。
**************************************
李大仁坐在溪邊,把頭埋進溪水裡,一陣清涼,終於稍微紓解了這一路逃亡帶來的壓力。他甩了甩頭上的水珠,轉頭看向坐在石頭上、剛剛才救下的的藍衣年輕男子,似乎還帶著些許驚魂未定的模樣。
「你是誰?」,李大仁問道。
年輕男子支支吾吾地開口:「我……這個……」他像是在思索該如何回答。
李大仁拿出懷裡的乾糧,掰了一半遞過去,語氣和善地又問了一遍:「你是誰?從哪裡來?」
「我、我是魏國公徐祈平的三兒子徐壽彥的家僕,叫……叫……徐文。」男子結結巴巴地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來歷。
李大仁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正想再問下去時,黃展拿著一隻剛烤好的雞腿走了過來,正要遞給李大仁,卻聽到徐文的回答。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徐文,見他生得秀氣,不禁冷哼一聲,語帶譏諷地說:「家僕?哪有生的這麼秀氣的家僕?莫非是哪家大戶人家豢養的兔相公吧?」
「不、不是!我才不是什麼兔相公!」徐文一聽,立刻漲紅了臉,連聲反駁,「你、你莫以為我聽不懂,我、我知道兔相公是——」
黃展見他反應如此激烈,正想再說點什麼,卻被李大仁伸手阻止。
「此人衣著考究,言談舉止也有教養,最重要的是,馬術不錯,絕對不是什麼兔相公。」李大仁頓了頓,語帶深意地補充:「八成真的是魏國公府上的家僕。黃兄弟,別再胡說,省得到時候回京,被魏國公找個理由整你一把。」
黃展見李大仁都這麼說了,只能摸摸鼻子,悻悻地把雞腿遞給李大仁後轉身離開。
李大仁聞了聞手中的雞腿,撕了幾片下來,遞給徐文,語氣溫和地說:「黃展這人嘴巴是雞歪了點,徐兄弟莫放在心上。這裡有剛烤好的雞腿肉,權當作為兄的賠禮吧。」
「謝了。」
跑了一整天幾乎沒吃東西,早已飢腸轆轆的徐文接過李大仁遞來的雞腿肉,顧不得形象,趕忙大口咬下。李大仁見狀,又將手上僅存的另一塊雞腿肉遞給他。徐文有些不好意思,但腹中傳來的咕嚕聲卻洩露了他的飢餓。
李大仁哈哈一笑,也不多說,直接把雞腿肉塞到徐文手裡,隨後轉身走向燃燒的營火邊,拿起一隻剛烤好的魚,回來坐下。
「你怎麼會來?」李大仁邊吃烤魚,邊隨口問道
「因為……當今聖上的命令。」徐文嘴裡還咬著雞腿肉,含糊不清地回答。
「聖上的命令?」李大仁眉頭微皺,不解地看著他。
「你不知道?」徐文微微一怔,隨即看到李大仁臉上毫不作假的茫然,便知道他確實不清楚。
他喝了一口水,稍作喘息後才解釋:「這次出兵,除了調集河北各衛所的兵力,還有一部分京營官兵,此外,凡是封爵國公以上的皇親貴族,都被要求派遣府中親兵隨軍。」
「難怪……」李大仁冷笑了一聲,「難怪擺出這麼個漏洞百出的軍陣,原來裡頭參雜了這麼多雜魚。」
「這次大敗,河北各衛所的駐防兵力幾乎損失殆盡。我看,逆軍一定會把握這個機會,揮兵北上吧。」徐文語氣低沉,眉宇間浮現一絲憂慮。
「逆軍應該不會北上,但關鍵是朝廷裡有沒有人能藉此機會,重新——」
李大仁話未說完,忽然看到遠處的朱勇朝他打了個暗號,臉色瞬間一變。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拉起徐文,快步跑向戰馬:「有人來了,快走!」
**************************************
「殺!」
嘶吼聲劃破寂靜的村莊,刀光劍影間,兩股小部隊在狹窄的巷道與破舊的房舍間廝殺。李大仁一行人才剛離開溪邊,便在村莊外遭到紅衣軍的攔截,這支部隊正是洛王軍的追兵。
眼見敵軍來勢洶洶,李大仁立刻下令撤入村內,利用屋舍與圍牆作掩護,讓敵人無法輕易包抄。他率領幾名弓箭手埋伏在牆後,待前排追兵衝入巷道時,箭矢破空而出,率先射倒幾名跑在最前方的士兵。戰場瞬間陷入混亂,但隨後更多敵人湧入,李大仁拋下弓,拔出腰間的刀,怒吼一聲:「衝出去!」
他帶頭衝入敵陣,刀光閃爍間,近身肉搏的廝殺展開。
李大仁甩開刀上的血,目光如炬,迎上迎面撲來的洛王軍士兵。他側身閃過對方的長槍,順勢揮刀削斷槍桿,敵兵還未反應過來,鋒利的刀鋒已經貫穿他的胸口。
戰場上,雙方士兵互相廝殺,長槍與刀劍在狹窄的巷弄間碰撞,火花四濺。朱勇舞動著一把大刀,橫掃來襲的敵兵,刀鋒劈開對手的鎧甲,鮮血灑滿地面。而彭佑威則揮舞雙短劍,靈活穿梭於敵軍之間,每一次出手都迅捷而致命,一名敵兵還未反應過來,喉頭便已被劃開,鮮血如泉湧出。
洛王軍的士兵人數雖多,但村內地形狹窄,反而限制了他們的發揮。一名洛王軍士兵舉槍直刺李大仁的胸口,他冷靜側身,雙手緊握刀柄,由下而上劃開敵人的肚腹,熱血與內臟翻湧而出,那名士兵發出淒厲的慘叫,倒在地上抽搐。
「撐住!再殺幾個我們就能突圍!」李大仁一邊揮刀,一邊大喊。
但敵軍也不甘示弱,數名洛王軍士兵組成槍陣,步步壓迫,將李大仁等人逼入村莊的中央空地。朱勇揮刀砍斷一支刺來的長槍,卻見側面寒光閃過,一柄短刃刺向他的脖頸,生死瞬間,他猛然後仰,堪堪避開,但肩膀仍被劃出一道血口。
「小心!」顧炎寺撲上前,大刀劈砍,一記迅捷的反刺,將偷襲的敵兵刺穿喉嚨。
屍體倒下的同時,李大仁眼角餘光瞥見村莊東側的圍牆已被攻破,更多紅衣軍湧入,他心知不能再拖,大聲喝道:「撤退!往西突圍!」
戰士們聞言,一邊死戰,一邊向西側巷道移動,鮮血與斷肢鋪滿地面,慘叫聲與怒吼聲交錯,這場短暫而激烈的近身戰鬥,仍未見分曉……
「你們可知道,前朝的武宗皇帝,其實是女兒身?」
說話的是一名約莫三十來歲、滿臉些微滄桑的說書人,他坐在書桌前,語氣故作神秘。圍觀的眾人聞言,齊齊倒抽一口氣。
說書人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從身旁的書櫃裡抽出一本厚重的古籍,書封上赫然寫著:《前朝野史》。
他翻開其中一頁,手指輕點在章回標題上,朗聲道:「這一章,名為《皇帝與大臣的戀愛記事》。」隨後,他招呼眾人湊近,壓低聲音繼續說:「野史記載,武宗皇帝原是女兒身,當年女扮男裝征討逆賊,官軍慘敗,她險些被俘。幸好——她遇見了李大仁……」
「李大仁?!」人群中有人驚呼,「你是說那位權傾朝野、走路都能震動地面的唐王李大仁?!」
「沒錯,就是那位李大仁!」說書人重重點頭,語氣越發激昂,「當時,李大仁並不知同行之人是女人,而這人竟是皇帝,他們一路逃亡,躲避追兵,顛沛流離之間,武宗皇帝怎能不被李大仁的英勇與成熟男子的魅力所吸引?後來,在船上——情不自禁……」
「呸呸!你這臭老頭,竟敢胡編亂造我家先祖的八卦!」
突如其來的童音打斷了說書人的敘述,只見一名扎著雙髻的小女孩氣勢洶洶地衝上前,指著說書人的鼻子大罵。
說書人不以為意,哈哈大笑,摸著鬍子問道:「怎麼?小姑娘,難道你不想知道妳家先祖的愛情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