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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試圖攻擊並阻斷他們退路的那群人並不是什麼善類,也絕非是比賽的試驗──敵人的每一招幾乎都是意圖取人性命的惡咒。
「抱歉,讓你們費心了。」
到達藏匿處以後,勇利感到愧疚的表示,沒有魔杖的狀態下等於是拖累,望著仍維持著獸形的女哨兵以及表現沉穩的常森稟他是打從心底感到不好意思的。
「沒什麼好道歉的,如果不是多虧你,我們三個人可能都會被那個男人殺死也不一定……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只是我們還是得要認真的思考該怎麼突破重圍回到魔法所求援才是。」
常森稟低沉的嗓音緩緩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同時也像是安撫似的溫柔。
「我的魔杖被那個人奪走了,只怕之後會拖累你們……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光是想到和自己連結相當強的魔杖表現出的沮喪和不知所蹤就讓勇利感到心疼,對於巫師而言沒有比總是並肩作戰的魔杖重要的了,這讓他很自責。
「嗚──」
彷彿是呼喚他一般,山下智子輕輕地低鳴著,並且理所當然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轉過頭勇利才發現他的魔杖被變回人形的她咬拿在手裡,不過顯然他魔杖的內芯已經死去了,就連絲毫的情緒波動也沒能感受到。
「讓我來試試看吧。」
常森稟接過他的魔杖開始著手修復,他從長袍內袋中取出一個小錦囊,裡頭裝著獨角獸的毛髮以及進行內芯更換時必要的藥水以及物品,他專注而迅速地進行動作。
山下智子保持警戒的四處張望,勇利理所當然地不敢鬆懈,畢竟他們現在不論在密閉或是開放的空間都不是絕對安全,隨時都有可能會有敵人來打擾他們短暫的休息甚至奪取性命。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呢?」
為了不讓氣氛持續緊繃,勇利刻意地提出話題,儘管這樣的問題顯得表淺,但此時此刻不需要太多思考便能給予答覆的問題或許才是最合適的。
「氣味吧,雖然你身上屬於哨兵的信息素幾乎無味,不過還是有作為生物本就擁有的體味,剩下的就是用追蹤的魔法不屈不撓的緊追在後。」
「你們真的很厲害,我還真的是遠遠不及呢。」
勇利輕輕地笑了笑,內心並未遭到負面情緒侵擾,只是平靜而自然的感到敬佩。他的運氣很好,居然能夠和這麼厲害的兩個人成為朋友及夥伴。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在那樣高壓的環境還能死撐住等救援的,而且更別提一開始你會陷入危機都是為了製造讓我們能夠活下去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為他人付出這麼多的。所以我很尊敬你。」
「妳對我的評價也太高了吧?」
「並不是太高……只是你自己還沒明白自身的價值以及正確的接受他人對你的評價。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勇利,你值得。」
不論是Tower還是佇立於這個世界舞台的位置,她輕聲地補充道。臨春緩和而溫暖的溫度及明亮光彩都更襯托出山下智子的溫柔。
如果不是處於這樣的狀況下就好了,他想。
「……我只能先暫時做修復,回去之後可能還是要拿去給杖屋做更完整的修復,抱歉,我能力有限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常森稟穩妥地將魔杖歸還給他,儘管微弱,但勇利至少能感受到緊握在手中的魔杖帶著些許的埋怨和悲傷,他輕輕地撫摸著作為安撫,這才讓總是相當敏感的獨角獸魔杖逐漸平靜下來。
「不,這樣已經很厲害了!你是什麼時候學會修復魔杖的?」
對於總是相當優秀的響導夥伴勇利是真的打從心底感到好奇,受到對於維克托的印象影響,他總是覺得響導相較哨兵更具神秘感,儘管兩者之間只有天賦不同的差異也無法動搖這種想法。
誰讓維克托如此鶴立雞群。更別提哨兵與響導之間,能夠協助哨兵維持精神圖景穩定的響導確實給人更加稀罕的感受。
「先前我正好因為魔杖有些問題而到杖屋去,跟那裡的老闆算是投緣,所以就稍微學了一些維護的方法,畢竟魔杖是要和自己長時間相處的,多少還是得要知道怎麼修復重要的夥伴,不過比起老闆,我還只是半吊子就是了。」
常森稟輕輕地了笑了笑,對於勇利給予的評價顯得不以為意。大抵真正優秀的人都是這般謙虛吧,他想。
「總之,謝謝你了,多虧你我至少不至於完全沒有魔杖能夠使用……」
「這都是小事情,我們彼此互助能夠提升活下去的機會,少一個人都不行。」
他們三人簡單的聚在一起進行一場小會議,儘管並沒有討論出太大的目標,但至少彼此之間更能夠理解個人的思維以及面對敵人時的幾種應對方式,如果三人無法在危機中確實互助配合的話,那麼肯定是相當危險的。
據常森稟和山下智子在出入口的觀察,每個出入口至少都會有兩到三個人駐守,人力配置並不多,但是如果每個人都像綁架勇利那人一樣的強大,對他們來說就不是什麼樂觀的事態。
「我們多少都得冒險──」
山下智子沉穩的闡述著最終的結論,畢竟他們身邊幾乎已經沒有可供維持生命的糧食了,儘管能夠依靠森林自然生產的野菜或果實果腹,但終究有其極限,時間越長存活機率也會更低──尤其長時間處於高壓的狀態對生心理都是相當大的負擔。
「我認同,突破的時候如果可以就穩健的突破,真的不行就算冒險也要穿過障礙……我不知道敵人打算做什麼,現階段我們已經自顧不暇了,唯一可做的只有先脫困尋求協助。一定要回到魔法所。」
常森稟意志堅定地與他們對視,勇利透過他的眼睛能夠清楚地接收到對方的決心。這或許是他至今為止最驕傲的一刻,對於能夠和這樣兩個果斷堅決又優秀的夥伴相識交好感到無比自豪。
「嗯,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和面前這兩個人一起,他總覺得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能夠迎刃而解,心底充斥著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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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晚的休息,隔天清晨天還未亮前,他們便小心翼翼的前往邊境的出口,不出意料的敵方確實安排人手維護,為了保持長期抗戰的體力,他們僅委派一人進行守夜,這也讓他們至少有些機會能夠逃離已然被敵人控制的秘境。
他們彼此施展幻身咒掩蓋夥伴的身影,直到身體像變色龍似的隱沒在周遭後,甚至肉眼也完全見不到自己及同伴才大膽的往出口前進。儘管這樣的處境總會讓人感到緊張忐忑,但不能停下腳步是最初就約好的。
勇利摒氣凝神的不斷踏出步伐,他相信其他兩個人肯定也會順利離開這個已然被危險控制的秘境。他們都會安全的在外面的世界碰頭。
當他毫無猶豫地穿過出口返回屬於他們的世界時,原先隨著時間便會逐漸消退的咒語也漸漸地曝露出他的蹤影,其餘兩人有相當緊繃的不斷喘息。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最初進入秘境的櫻花樹下,本來不願開花的樹木現在綻放著美麗的潔白花瓣,並隨著風而搖曳,他們這才有了自己脫困的真實感受,彼此對視了一會後,他們拖著消耗許多體力的身軀前行。
現在還不是完全放鬆下來的時候。
他們回到魔法所時,迎面而來的便是顯得相當緊張的老師及同儕,每個人都想知曉他們這幾天的失聯以及秘境遭到封鎖的內幕,但他們唯一明白的也只有自身的處境有多糟,無法提供敵人的任何資訊。
可以成功逃脫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事情了,所以也沒有任何人給予苛責,多數是樂觀其成的。他們三人早已被認定是相當優秀的學生。
但經過這件事情更讓他們明白自己的能力遠遠不足,能夠順利離開敵人視線都是因為運氣好,下次未必就有這樣的好事。
勇利對於囚禁他的那派人馬雖然感到好奇,但顯然魔法所的老師們並沒有打算讓他們涉入,對於他們的追究通常都是敷衍及轉移話題,因此他們也只能專注地投入自身技能的精進,只求下次至少不再那麼被動的回應敵手的攻擊。
而鬥法大賽因為這樣的意外而不得不停辦,針對這場風波有許多的解釋,但大多都是臆測。他們尚未擁有被告知的實力,估計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全所以才隱瞞的吧。
山下智子在鬥法大賽停辦以後沒幾天便回歸化獸師的特訓,常森稟則是參加Tower的解咒員集訓,他們並沒有將那男人口中所說的有叛徒的事情隨意告知他人,畢竟不能確定誰是值得信任的。
常森稟也曾經對他說過,真實性如何恐怕得要經過一陣子的觀察才能看出端倪,更別提他現在的身分還是候備生,至少也要努力成為正式成員才能一探虛實,這之前他們都得努力確保自己到時候在危險中擁有自保及反擊的能力。
在毫不鬆懈的努力期間,魔法所也開始如火如荼的準備七年級的畢業典禮,轉眼間總是對他相當照顧的晟生也要畢業了,這讓勇利忍俊不住感傷。
在魔法所生活的這幾年都是多虧對方的處處照料,第一個和他搭話的人也是晟生。這個人也在這幾年經歷過大風大浪、改變了許多,但椿屋晟生始終是他除了拓真以外最尊敬的學長了。望著對方象徵著優秀的金色長袍,勇利剎那間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有許多的感謝沒有表達。
但此時此刻任何話語都顯得廉價。
任何話語都無法表達他內心的感謝及傷感。
即便在晟生特意呼喊他到校園角落獨處談話時,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為對方做些什麼,想關心他與拓真的生活是否愜意順利,但又覺得矯情及彆扭。
「勇利……」
晟生的語調平穩緩和,但卻帶著遲疑,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的有些吊人胃口,但依照他對這個人的了解,估計是真的想要給予他什麼訊息而不是試圖捉弄他,這點勇利還是相當有自信的。因此也只能靜靜地等候對方整理好思緒。
他也趁著這個機會偷偷的打量身旁的這位學長,這個人這幾年除了性格之外,身高以及外貌都有些變化,逐漸變的精壯的身軀也讓人一眼就能明瞭對方是相當認真的度過每一天,聽說晟生除了課業以外也致力於體能的訓練,或許是希望有個良好的體格也或許是希望在無法使用魔法時還能夠有自保能力也不一定。
沒有人比勇利更清楚椿屋晟生有多麼優秀。站在這個人身邊不知不覺就會想起很多事情,內心又是哀傷又是受到激勵。
無論如何都要更努力,他總能在晟生身上深深地感受到這樣的決心。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呢。沒想到我也面臨要畢業的時候了,以前總覺得七年很短,但卻意外的轉眼即逝,勇利,以後在努力之餘記得好好讓自己放鬆休息,往後不論是我或是拓真都不在了。」
晟生像是道別一般的話語讓他忍不住想哭,即使面對的是未來這樣難以預料並且處處充滿障礙的對手,總是相當關心他的學長也是第一時間只想到他,這樣的關懷怎麼可能讓人不放在心上?
勇利一再的理解到自己是多麼的走運。
「學長……這三年多的時間真的很謝謝你的照顧,如果沒有你最初找我攀談的話,我或許就不會是現在的自己了。」
儘管現在的自己仍然是自卑的,仍然有許多事情顯得力不從心,有時也對自己感到生氣,沒有和這個人相遇的生活實在讓人難以想像,晟生很大程度的支持了勇利,不論是學習的挫折及困難,都有這個人猶如親屬一般的支撐給了他力量。
無庸置疑。
「我只是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情。有時候看著你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偶爾會想怎麼會有人對維克托那麼執著,當然除了追求人之外,在其他部分你真的也盡力的讓我覺得不可置信。或許你聽不進去,但是在旁人來看,你很優秀,我希望有天你能夠真正去接受自己。」
接受自己並不完美,但卻優秀的事實,晟生緩緩地闡述著自身的思想,並未強迫他接受或理解,他知道面前的這個人總是認真地看待包含他的所有事情,他說的話有一定的可信度,但或許勇利對自己的要求過高,此時此刻確實也正如對方所說的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
「我們一定會不斷地覺得自己的努力不夠,會認為現在的自己還無法成為一個讓自己及他人信服的存在,這樣的想法是肯定的。……我直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該怎麼做才能做到,有時候也很懷疑自己所認知的這一切是不是都只是一廂情願。但總有無論時間如何推移都不會改變的事情的。」
──總有一天你會找到的,我也希望你可以找到。
晟生的祝福以及對他的期許不斷在心中迴繞不去,猶言在耳,直到那位總是相當關照他的學長身影逐漸遠去,他才有了自己接下來在魔法所也即將進入高年級生的實感。
魔法所種植的櫻花再一次開放,象徵著結束以及啟程,也鼓勵著每個人要將生命活得燦爛精彩,不留下遺憾及空白。勇利緩緩地闔上眼眸靜靜地站在原地。
回顧這三年多的生活,他是幸運的。儘管遭遇不少危機,但都是因為夥伴的協助而得以化解。
除了感謝還是只有感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