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氣帶著一點潮濕，窗外的麻雀吱喳吵鬧著。
我換上制服，背起書包，獨自走出家門。
巷子口的小吃攤早早地開張了，油條的香氣混著豆漿的熱氣，在晨光裡氤氳出一片溫暖。街道還沒完全熱鬧起來，空氣中有一種尚未甦醒的寧靜。
一路上，我無意識地走著，腦海卻還殘留著夢境的碎片。
那雙冰冷的藍眼睛，在意識某個角落燃燒著，像是無法抹去的印記。
……不能再想了。
我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拉回現實。至少在學校，我還能暫時裝作「普通人」。
就在我準備走進校門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欸——葉璇！早啊！」
我回頭，看見慕凡揮著手朝我跑來。
他一頭微亂的短髮，被晨光映得亮亮的，笑起來像是冬天裡唯一的一束暖陽。
心口一陣微漾。
總覺得，只要看到這樣的慕凡，什麼陰霾都會被吹散。
……好想抱一下他啊。
這種念頭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但我只是微微垂下眼，收斂了幾分表情。
「嗯，早。」我輕輕點頭。
慕凡跑到我身旁，喘了口氣，嘴角帶著熟悉的笑意。「欸欸，今天早上有特別課喔，別忘了！」
「知道。」我簡短回答。
其實我早就記得，但看他這麼認真提醒的樣子，心情也不知不覺輕了些。
一個不小心，我的手指動了動，差點就伸出去揉亂他的頭髮。
……不行不行。
我暗自忍住，將手收回袖子裡。
只是不動聲色地走在他旁邊，感受著身邊那股暖洋洋的氣息。
我們並肩走進校園，腳步踩在晨露未乾的地面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天空湛藍得過分，像是要把昨日的陰影都沖刷乾淨似的。
也許，今天能夠稍微……平靜一點。
但命運總是喜歡在我心軟下來的時候，開些小玩笑。
「咦？葉璇、慕凡——這麼早啊！」
一道帶著夏日微風般清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我抬頭，看見一個身影踩著輕快的步伐朝我們走來。
是芬蕾。
她綁著高馬尾，穿著整齊的制服，手上還拿著一杯便利商店的咖啡牛奶。笑起來的樣子像是夏天裡最舒服的一陣風，讓人忍不住放鬆心情。
「早啊，芬蕾！」慕凡很自然地招呼她。
我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但心裡微微放鬆了些。
芬蕾也是……能讓人安心的人。
她不像慕凡那樣讓我有「想要擁抱」的衝動，但她的存在，總讓人感覺輕盈舒適。
就像炎炎夏日裡，樹蔭下吹過來的那陣微風。
「你們今天要不要一起去福利社？」芬蕾一邊走一邊問，手上晃著咖啡牛奶，動作輕快得像一隻小鹿。
慕凡馬上點頭：「好啊！葉璇也一起吧？」
我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
少年眼底的期待赤裸裸的，像是天真地相信，只要開口，世界就會回應他的善意。
……真是的。
我嘆了口氣，嘴角卻不自覺微微上揚。
「嗯。」我低聲應了一句。
慕凡眼睛一亮，笑得特別燦爛。
芬蕾在旁邊輕笑出聲，「你們兩個，今天怎麼感覺特別有默契啊？」
「本來就很有默契吧！」慕凡理所當然地說，還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那一瞬間，我整個人僵了一下。
他的掌心很暖，隔著制服還能感覺到溫度。
……要是能再靠近一點就好了。
我垂下眼，收起這種奇怪的想法。
「喂喂，走啦，走啦，不然福利社要排隊了！」芬蕾像是沒發現我的異樣，拖著慕凡小跑起來。
我默默地跟在他們後面，看著慕凡回頭衝我招手的樣子，心底某個角落也跟著被拉得緊緊的。
像是……
有什麼東西，在無聲地牽引著我。
是什麼呢？
是因為他們的笑容嗎？
還是，因為在這個世界裡，只有這樣的光，才能讓我稍微……喘口氣。
走到福利社門口時，人已經開始多了起來。
慕凡很自然地站到我旁邊，兩人之間的距離只隔著一個拳頭寬。
芬蕾則在前面，熟練地替我們排隊
「葉璇——」慕凡突然湊近一點，小聲說，「等一下要買什麼？我可以幫你搶。」
「不用。」我回答得很快
「啊？可是你每次都買不到喜歡的啊！」他嘟嘴抱怨，看起來有點失落。
我垂眸，看著他稍稍噘起的嘴角，突然有點想笑。
……果然，慕凡什麼都表現在臉上。
單純得像一張白紙，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守護。
「想吃的話……搶不到也沒關係。」我說。
「唔——」慕凡抓了抓頭髮，還是轉身衝進了人群裡，「那我幫你搶一個巧克力包啦！」
留下我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擁擠的人潮邊緣。
陽光斜斜地落在走廊上，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像是一條細細的、看不見的線，牽著我走向某個溫暖的地方。
而我……
也許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只是，還無法伸出手。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被校舍吞噬，我還握著那塊未拆封的巧克力包，指尖隱隱發燙。
身旁的笑聲隨著人潮漸行漸遠，只剩下我的影子被拉得細長，投在斑駁的走廊磚上。
在這一刻，我忽然明白──
或許，這種被拉著跑、被人記得、被溫柔包圍的平凡，就是我一直渴望的光。
明天，如果還能再見到他們，我想，我會更勇敢地，伸出那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