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但卡古雷姆冒險者公會的會長辦公室內,燈火通明。
哈格·鐵鬃獨自一人坐在那張由整塊岩石雕成的巨大辦公桌後。他沒有喝酒,面前攤開的也不是帳冊,而是一張巨大的周邊地域地圖,以及十幾份來自各地斥候的緊急報告。
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好幾個小時了。那雙身經百戰、見過無數魔物與戰場的眼睛,此刻卻像被釘子釘住一般,死死地釘在地圖上幾個用紅色墨水圈起來的位置上。桌上的報告,時間最早的一份,來自六天前。報告稱,東部的「紅月坑道」附近有商隊失蹤。五天前,南境的「深巖崖礦場」周邊,有牧民發現了不尋常的巨大腳印。而所有的異常報告中,數量最多、也最詭異的,都指向了西北方的**「黑爐隧口」**。
根據他數十年來與魔物打交道的經驗,哈格的直覺像一根針,狠狠地刺向他的太陽穴。紅月坑道和深巖崖礦場的事件,都只是前兆或餘波,像一頭巨獸在翻身時,不經意間抖落的碎屑。真正的問題核心,就在那個黑爐隧口。
為此,三天前,他做出了決定,派出了公會最精銳、最穩健的B級冒-險者小隊——「鐵燄戰斧」。他還記得隊長格倫出發前,拍著胸脯向他保證,最多一天就能摸清情況。
但是,三天過去了。整支隊伍,四名他親手提拔起來的、經驗豐富的B級冒險者,如同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而就在這兩天,整個卡古雷姆周邊的魔物異常報告,如同雪崩般湧入了公會。鋼岩蜥蜴群、南下的影狼、草原上聞所未聞的怪物……所有線索都像無數條扭曲的毒蛇,最終都指向了同一個源頭——黑爐隧口。
「這難道是……一場大規模魔物暴動的前兆?」哈格的聲音沙啞,他用粗壯的手掌,重重地按在額頭上,試圖壓下那股從心底竄起的、久違的戰慄感。
他知道,問題遠比他想像的要大。他必須做出決斷,在情況徹底失控前,組織起最大規模的反擊。
就在他準備擬定召集令時,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份剛剛由莉莎整理好的、關於新晉冒-險者的報告上。
報告的主角,只有一個名字:尤加特拉希。
「一個剛來沒幾天的新人……」哈格的指節,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的腦中,浮現出那個矮胖壯碩的身影。他回想起對方獨自解決了五百多隻哥布林和一個王;回想起莉莎在報告中,描述他如何用一道溫暖的金光,將一名垂死的冒險者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再加上昨天那份……關於他輕易解決掉三隻高階影狼的報告。
這一切串連起來,讓哈格不得不承認——這傢伙根本不是什麼新人,而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怪物。一個充滿了矛盾、無法用常理去衡量的存在。
接著,他又想起了巴林。
就在這兩天,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固執傢伙,還親自來了一趟辦公室,向他宣告自己決定重拾冒險者的身份。當哈格問起原因時,巴林並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坦率地說,他找到了一個……值得他用下半輩子去守護的「理由」。一個能讓他心甘情願拋下城牆的安穩,重新踏上未知旅途的人。接著,巴林便表示,他會立刻去找艾瑞克領主,正式辭去守衛隊的職務。
哈格看著報告上,尤加特拉希與巴林並列的名字,嘴角不由自主地浮現一抹複雜的苦笑。那笑容裡,有著對老部下找到歸宿的欣慰,也有著對命運安排的無奈。
他將所有的報告推到一旁,心中的猶豫與掙扎,在這一刻化為了決斷。
常規的手段,已經無法應對眼前的異常。B級的精銳小隊進去,連一絲浪花都沒能翻起。那麼,再派更多B級、甚至A級的隊伍進去,就真的有用嗎?還是只是徒增傷亡?
既然如此,或許……就需要用一個同樣不合常理的「怪物」,去對抗另一群怪物。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寂的、被月光籠罩的城市。這座他守護了半輩子的城市,此刻正處於前所未有的危機邊緣,而城裡的居民們,對此還一無所知。
他沒有立刻叫人。夜已深,戰士也需要休息。但他心中已有定案。
「明天一早,」他對著窗外低語,彷彿在對自己下達最後的命令,「就讓那兩個傢伙,去看看那礦坑深處,到底藏著什麼鬼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