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裡總是會有那麼幾個風雲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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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ちゃん，外找。」在松田看來找山﨑的人一直都不少，但是在各種節日前後就會特別多。
「誰啊？」松田叫她的時候，山﨑正揹著增本在玩一些如果守屋老師經過一定會嚴厲遏止她們的遊樂園遊戲。
「不認識的學姊。」松田聳了聳肩，她就只是剛從廁所回來，可以的話她也不想三天兩頭當個傳話筒。
她不喜歡，特別是不喜歡當山﨑天的。
「喔⋯⋯」山﨑對於陌生人的來意內心已經有底，但對松田的冷淡卻很不解。
松田沒有繼續回話，只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反常地沒有抱住誰，也沒有向誰撒嬌。
說是反常，其實也快變成日常了。
松田是班長，人又特別好親近，所以同學們總是喜歡找她傾訴一些重要的不重要的大小事，像是田村其實偷偷在打工，像是麗奈其實是守屋老師的堂妹⋯⋯她甚至還擔任過秘密交往的井上和森田吵架時的調解人。
松田接住了所有人，但是找不到人接住她。
二八年華，或多或少都會有些青春浪漫妄想故事。松田本來覺得自己就是最平凡的一個，校園愛情故事不會降臨在她身上，所以對這方面一直也都沒有什麼特別期待。
愛情故事確實沒有降臨在她身上，倒是單向的愛戀就這樣釘在她心上。
「不舒服嗎？」田村注意到松田的不對勁，輕手輕腳地湊了過去，想著如果有需要的話替她拿個熱水袋也不無小補。
「也沒有⋯⋯」她趴在桌上，朝門口的方向看去，山﨑在跟小個子的學姊講話，禮貌地雙手接過禮物，然後再九十度鞠躬鄭重地拒絕。
怎麼會誰不喜歡偏偏去喜歡一個萬人迷呢。
「松田。」山﨑被告白的場景她已經看到不想再看，她索性閉目養神想等待上課鐘響，結果才過去半分鐘就被當事人叫醒。
「啥？」
「你不舒服喔？要不要去保健室？」山﨑的身高在這一年突飛猛進，不知不覺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同學已經變成了跟自己講話還要低頭的存在。
山﨑蹲在松田旁邊，然後視線裡的情緒松田讀不懂。
也沒有讀不懂，其實就是委屈，但松田覺得自己才更委屈。
「要上課了回去坐好啦。」松田瞥了眼牆上的時鐘，沒打算正面回答。
「我做了什麼嗎？」山﨑的語氣跟著冷了下來，這種情況最近發生不少次，松田覺得自己很幼稚，但又沒有辦法調適好自己的心情。
「沒有啊。」
「真的沒有嗎？」山﨑委屈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水靈靈濕漉漉，惹人憐愛。
「沒有啦，快回去坐好啦。」上課鐘響起，松田才終於逃離這回合。
她喜歡山﨑，喜歡到只能把山﨑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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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松田想，她可以輕易找到一堆事情讓自己每個下課都很忙碌。
像是學務處，一般學生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除了增本之外也只有她可以怡然自得地走進去。
班長每天都要去學務處的班櫃巡一次，如果有要發給各班的回條、通知也都會放在那裡。
而這次躺在抽屜裡的，是畢業旅行的意願調查。
還有班級內部的分房調查表。
「菅井老師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事情？」其實現在走回教室應該會剛好上課，但她也沒有增本那麼厚臉皮，有事沒事就往學務處跑，所以只好趁著順路替接下來的自己找點事做。
「欸啊⋯⋯我這邊現在還好，你去問一下守屋老師好了。」此時此刻，菅井的桌上只剩下趕著要發回去給大家訂正的英文作文，一學期好幾度的作文抽查又迫在眉梢了。
英文作文真的是世界之敵。
英文老師有英文老師忙碌的事情，體育老師也有體育老師燃眉之急。
「欸？你要幫忙嗎？」守屋難得把自己的心情寫在臉上，雙眼放著光，對不請自來的小幫手很是感謝。
今年守屋一個頭三個大，本來的體育老師不說，兼了生輔組長，然後好死不死今年的體育器材維護清點又輪到她。
儘管嗅到了一絲不對勁，此刻的松田在守屋眼裡依然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守屋跟松田約了放學後到夜自習開始之前的時間，兩個人一起——如果菅井作文改得順利就會有三個人——整理那最近被弄得十分雜亂的器材室。
想當然耳松田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守屋的請求。她真的不知道最近是什麼告白旺季，每天每天都有人來找山﨑天告白，特別是放學後的空閒時間。
她不想要再看到被人喜歡的山﨑了，也不想再看著只能看著的山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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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的守屋老師人很好相處，雖然她一直都覺得守屋老師的威嚴是裝出來的。
「吶，松田ちゃん。」好不容易替所有籃球充完氣，守屋才得以將籃子推回滿是灰塵的架上。
「是？」在獨處的時候更能感受到守屋的溫柔。
明明守屋請她來幫忙，但守屋幾乎一個人把所有需要出力的工作都做了，只有請松田幫忙確認數目然後把正確的數字填在清單上。
「有煩惱的話要跟老師說說看嗎？」守屋拍了拍手掌，然後又拿起了下一籃排球，開始一顆一顆檢查裡面的氣體是否充足。
自己的反常都寫在臉上了嗎？
「想說再說就好了。」守屋的關心意外地沒有給松田壓力，只是她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要如何說出自己的迷茫。
器材室再一次回到靜默，時不時還可以聽到路過的學生在追趕跑跳蹦。
山﨑總喜歡拉著她一起在這個時間的校園裡亂晃，有時候山﨑會突然拍打她的肩膀，然後沒頭沒尾地跟她說「鬼抓人，換里奈當鬼了。」接著迅速跑開，不想被落下的自己就只能跟著拔腿狂奔，最後再兩個人一個被路過的老師責備說不能在走廊上奔跑。
「如果。」跟山﨑一起的回憶突然湧了上來，松田便不知不覺開了口。
守屋蹲在地上看她，等著她繼續開口。
「如果，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怎麼辦？」
「師生戀不行喔，想都別想。」守屋立刻打斷了她未闡述完全的問題。
「不是啦⋯⋯」松田語帶保留，她不知道守屋對青春期的戀愛是怎麼看的，也不知道守屋對女性之間的戀愛是怎麼看的。
雖然增本三天兩頭就喊著友茜一對，但再怎麼想也不可能是真的吧。
「同學，但、」松田後面有一百句雖然但是想說，結果根本還沒說完一個詞就被守屋打斷了。
「很好啊。」蹲在地上的守屋仰起頭，字句裡的認真都從眼裡透了出來。
「可是⋯⋯」
「我覺得在這個年紀談戀愛沒什麼不好啊，跟男生跟女生也沒什麼不好。不能跟老師是有倫理跟權力的問題，但其他我都覺得沒什麼不好。」
「也許松田ちゃん現在會很迷茫，但我覺得趁現在多嘗試點沒什麼不好。」守屋再一次開始手上的動作，接著又繼續說道：「我高中大學就一直在練球，除了練球什麼事都沒有做，結果不能打球之後什麼都不是了。」
松田知道守屋是前國手，但松田知道的也就這麼多而已。
「所以趁現在多體驗一點也沒什麼啦，啊，排球總共五十顆對嗎？」
「五十⋯⋯對的。」松田連忙看回手上的表單，在排球的那欄打了個大勾。
「所以是怎樣的不能喜歡？」守屋索性坐在地上，然後拍了拍自己身側，邀請松田一起。
為什麼不能喜歡？守屋提問，松田才開始捫心自問。
她知道山﨑從來都沒有答應過任何人的追求，究竟為什麼不能喜歡山﨑？松田說不出個所以然，就只是下意識地逃開。
不想去看山﨑受歡迎的樣子，不想面對山﨑可能會答應其他人的可能性——
更不想讓自己成為讓山﨑困擾的一員。
器材室的門板被敲了三下後敞開，菅井提著兩個提袋走了進來。
「怎麼了嗎？氣氛這麼奇怪？」菅井跟著席地而坐，松田這才看懂菅井是拎著飲料跟零食闖了進來。
「不告訴你。」守屋豎著食指笑道，菅井十分刻意地表現出難過的樣子，反而讓松田笑了出來。
「要喝飲料嗎？謝謝你來幫忙。」守屋主動得飲料像是她自己買的那樣，一杯一杯的手搖讓松田很是心動。
「可以嗎？」
「可以喔，把友香的喝掉也可以。」守屋笑皺了鼻子，這是松田第一次看守屋笑得如此猖狂。
「茜⋯⋯」菅井委屈到不行，惹得守屋笑得更開心了。
如果自己跟山﨑交往也會像她們這樣嗎？
「飲料拿著就趕快回去吃晚餐吧，再半小時就要夜自習了不是嗎？」守屋甩著手趕人，但還有三、四個球類還沒點完。
「可是、」
「不要一直可是來可是去的啦，剩下的菅井會幫我，所以沒關係的。」像是為了應證守屋話裡的真實性，好不容易改完作文的英文老師還在一旁比耶。
說起來，自己怎麼會覺得守屋跟菅井在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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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回到教室的時候，晚餐的便當已經被放在她的桌上，她想尋找是來自誰的貼心，結果不經意撞上了山﨑充斥著不滿的雙眸。
山﨑朝她一步一步逼近，松田無處可逃，就只能看著便當等待審判。
「我剛剛找不到你。」山﨑的語氣委屈到像快哭出來了。
「我去幫守屋老師清點器材啦。」她打開餐盒，雙手合十輕聲說著開動。
「沒有在躲我嗎？」山﨑拉開了松田隔壁的椅子，委屈巴巴地坐到松田身側。
「沒有啦，怎麼會呢？」松田撒著謊，希望山﨑不要因為自己落淚。
到底為什麼不能喜歡，松田到現在還是沒想透。
「真的？」
「真的。」她終究還是無法抗拒山﨑，甚至為了揉揉山﨑可愛的腦袋瓜把筷子暫時放下。
「不可以騙我，也不可以再躲我。」終於得到親近的許可，山﨑便更近一步地抱住松田，像她們一直以來的那樣。
山﨑的擁抱從來都是令松田心動的，可是在女校裡，擁抱從來都不是一件特別的事情。
「就說沒有躲了，你要喝飲料嗎？守屋老師她們請的。」松田繼續進食，放任山﨑把重量壓在自己身上。
「要！但她們是怎樣，還有其他人喔？」
「菅井老師買的，她們還在整理。」進食中的松田講話還有些含糊不清。
「喔，那好像沒有很意外了。」畢竟前陣子她才撞見老師們一起遲到的場景。
結果搞半天增本才是看得最清楚的人吧。
「欸！你不可以喝完啦！」山﨑安靜了好一陣子，松田才發現自己的飲料無聲無息地只剩下不到一半，她連忙放下便當展開爭奪，山﨑也沒有要輕易歸還的打算，高舉著飲料仗著身高優勢欺負個子嬌小的松田。
「山﨑天！」松田急得跳腳，山﨑就繞著教室跑，一陣追趕跑跳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她們都還沒有額外心思的時候。
山﨑突然停下來，追著她跑的松田煞不住腳就跌進山﨑懷裡。
在女校裡擁抱從來都不算什麼，明明不應該算什麼的。
在山﨑懷裡的時間像被上了鎖，她被山﨑的體溫弄恍了神，山﨑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卻也沒有下一步動作。
「好啦，還你。」先打開鎖的是山﨑，手上的水分不清是杯壁上的水珠一時緊張留下的汗滴。
「早就該還我了⋯⋯」松田咕噥著，逃避地把吸管放入嘴裡，在走回座位的路上步伐又嘎然停止。
嗯，間接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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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很多嗎？」送走松田之後，菅井立刻就將器材室上鎖。
「留一點給你弄啊。」守屋拿起她的無糖茶，大口大口地吸著，接著又擅自替菅井那杯插下吸管，奢侈地吸了幾口帶有珍珠又含糖漿的奶粉奶茶。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不健康的東西還是很吸引人，特別是在勞累的時候。
「好啊，那茜在旁邊休息，剩什麼還沒點？」菅井沒有多說什麼，她本來就打算幫守屋一起處理掉這麻煩的勞力活，只是自己的拖延症太嚴重了，才會到現在什麼忙都沒幫上。
「乒乓球五百顆。」守屋笑道，把裝有乒乓球的五個塑膠罐擺到菅井面前。
「茜⋯⋯我看這球挺舊的，要不我們全面汰舊換新吧。」
「出現了，校董千金發言。」守屋裝作嫌惡的樣子，卻又往菅井身上趴，最後整個人掛在菅井的背上。
反正這裡沒有其他人。
「其實只剩這些了。」
「欸？」
「我前幾天就有來過了啦，最近上課用到的器材在上課前也都鮮點過了。」守屋壓在菅井身上呢喃道。
「那我趕快算完，然後我們一起回家。」菅井把垂在自己面前無處安放的手牽起，然後側過頭說道。
喜歡到底是什麼，守屋其實到現在也還沒有確切的答案。
但是跟菅井在一起很開心，這樣就夠了。
「整理完回家跟你講八卦。」守屋剛剛一直忍著，希望自己的好奇心不要太過外露。她覺得自己應該藏得很好，那八卦也不是可以悶在心底太久的東西。
講真的，她超級在意松田喜歡的同學到底是誰。
「什麼八卦？」
「就說回家再說了！快點算球啦！」
「那茜先下來啦，這樣我不好動作。」菅井很是無奈，但又很喜歡守屋主動的貼近。
「吶，友香。」守屋稍微離開菅井，突然的情緒轉換讓菅井狐疑地轉過頭。
唇對上了唇，還帶了一點甜份超標的奶茶香。
「怎麼了嗎？」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親你一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