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華呀,你覺得你像什麼?」
「烏龜」
「ㅋㅋㅋ對吧,你知道這種感覺吧」「不知道啊」
「那你怎麼說你自己像烏龜寶寶」
「我是因為姐姐才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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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眼皮好沈重⋯」,飛機剛落地就馬不停蹄趕到現場綵排,抓到空檔披件外套就往桌上趴著打起盹來的舒華像頭幼狼,交疊著雙手,縮的小小的窩起來。均勻的呼吸和因為熟睡而周身散發的熱氣讓人捨不得打擾。
薇娟在遠處悄悄地看,她喜歡看舒華睡著的樣子,特別溫馴乖巧,白淨面龐透著紅,不確定是因為壓著臉了還是體溫蒸熟的,像白白軟軟的肉包子。
這是她少數覺得舒華可控的時候。
「餒波波安妞~我先外貌check一下,歐某!歐某!!這個世界上怎麼有這~~麽漂亮的人,完全是公主呀公主。」
「又是薇娟姐姐⋯」被吵醒的舒華一臉無奈,勉強將睡得紅通通的臉蛋從手臂上移開。也該是起床的時候了,等會輪到自己裝髮,而且還要練習呢。
舒華拍拍自己的雙頰想稍微清醒一點,不過實在太睏了,光是站起來就搖搖晃晃的。
扶著桌子慢慢站起身晃蕩到盥洗室,不知何時,背後多了雙盯著這慢吞吞小烏龜看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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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可愛!好想咬一口!!」待機室裡傳來暴躁小兔的喊聲,0秒就能猜出被喊的那個人是誰。小狼早就在暴躁小兔喊第一句話的時候逃之夭夭,她可不想真的被咬上一口,等等還得上台呢。成員們早已習慣性的充耳不聞,活動期間這種你追我跑的戲碼總是上演千百遍,湯姆貓與傑利鼠硬是玩了八年沒玩膩。
舒華逃到放大家隨身包包的沙發上閒散的躺著,突然像逮著什麼一樣,舉起薇娟的包包問:「姐姐,你的小狼吊飾呢?為什麼變成烏龜寶寶了?」
舒華不喜歡被當成烏龜寶寶,她是狼,喜歡,而且想成為。她覺得狼是最能代表她的動物,才不是什麼慢吞吞的烏龜寶寶。
狼忠誠,對於欺負家庭成員的對象展現極強的攻擊性,這很符合她。她可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她的隊友或身邊的家人朋友,就算是幼狼,兇起來也是很厲害的,舒華驕傲地想。
她搞不懂為什麼薇娟總是要叫她烏龜寶寶,慢吞吞的,可控的,無法反抗的小烏龜。她不禁開始思索,薇娟姐姐的愛是否帶著若有似無的控制。想不明白,舒華選擇將這無以名狀的一點點不舒服暫時壓下去。
是什麼時候爆炸的呢?大概是薇娟第三千次叫她烏龜寶寶的時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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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能不能別叫我烏龜寶寶了」,冷冷的聲音傳來,那異常清楚的韓文發音透露出發話者的情緒,剛剛還在熱烈表達愛意的薇娟笑容凝固在臉上。本來習慣性充耳不聞的成員們,這句話聽得特別清楚,默契地抬頭看了看眼前情況,互相交換眼神便悄悄離開現場。
沈默掐住喉嚨,誰都沒有再出聲,那段窒息的安靜,讓她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彷彿沉睡了三年,冷咧的聲音終於甦醒:「姐姐,你明知道我喜歡自由,不想被控制,也不想看起來很弱,烏龜寶寶是為什麼。」
不帶質問的口氣,冰冷的詢問,像在說一件毫不在意的事情。總是在這種時候,薇娟感到特別受傷,她覺得這時候的舒華像冰冷的月亮。然而她無法回覆舒華的提問,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舒華像烏龜寶寶,連她自己都不禁懷疑,會不會這樣的綽號其實真的帶有一點控制?八年來的TJ遊戲,就算在鏡頭前也總是抓著舒華的脖子就想親,走路的時候,舒華不聽自己話的時候,手ㄧ伸就往她靠近,好像非要她成為聽話的樣子。
或許,舒華並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無預警的淚落下,連薇娟自己都感到驚訝。眼前的舒華臉色微變又強裝鎮定的模樣在逐漸滿溢著淚水的眼眶中漸趨模糊,她想開口,但只能發出如受傷的小動物般嗚咽的啜泣。
不能亂哭,我可是姐姐啊,薇娟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她想告訴舒華她看見那些笨拙又努力的每個瞬間,儘管緩慢但目標明確的每一天,成員之中誰不開心了,就會往那人的方向慢慢移動過去陪著的小烏龜,她想告訴那個用小小龜殼保護自己的她的妹妹,姐姐什麼都知道,知道步調慢的她並不是很能適應這麼快速的世界,知道她的每一步每一天都在認真努力,都是這麼不容易。然而哭紅了眼睛的曺小兔只能悶悶地說出一句:「我想保護妳。」
「我不需要誰的保護。」那聲音很遠,如同遙遠的月光灑向海面。模糊的視線中,薇娟只能看見舒華的身影從沙發上站起,開門,關門,留下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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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安靜像雲,漫延到之後的時間。
薇娟將包包上的烏龜寶寶取下,沒有再掛上任何新的吊飾。持續了八年的遊戲就這麼戛然而止,習慣性充耳不聞的成員們終於得到夢寐以求的寧靜反而不太習慣了,然而誰都不敢去撥開那片厚重的雲,深怕一不小心就會讓待機室下雨。
薇娟不喜歡這樣,他想念那個對著她軟軟笑著的妹妹。
好吧,不願意對著她笑也好,她只是好久沒有看到舒華的笑容了,她希望舒華開心,只是希望她心愛的妹妹能開心。
內心話能讓人聽到嗎?通常不可能,但對於傷心過度又忙碌到幾乎沒有睡眠時間的疲憊小兔來說,不是不可能。
舒華其實沒有生氣,好啦,怎麼可能沒有生氣,只不過她早就不生氣了。
她不是不知道姐姐對她的愛有多深,但她就是想再確認,想確認那份愛足不足夠純粹、足不足夠厚實到可以承受她。當她飛得高高的時候,姐姐會在地面上笑著等她回來嗎,還是會在她身上綁上一條細細的線,不讓她飛太遠?當她在水面上跳起舞的時候,姐姐會和她共舞、在岸邊守候嗎?她不知道那雙經常出現在她脖頸間的手意味著控制還是保護,這其實一體兩面,保護本就帶有控制。
她害怕了,「那雙手,那條綁在我身上細細的線,會不會弄傷我?」
一言不發、雙眼紅腫的姐姐從待機室裡出來,舒華並不好受。自責自己是不是哪句話傷了姐姐的心,她不敢靠近如此難過的姐姐,尤其發現薇娟取下烏龜寶寶吊飾之後,「薇娟姐姐討厭我嗎?」舒華不想再繼續往下想了。
沒有任何辦法,舒華束手無策,只能任由安靜漫延,像被人捂住了嘴,她害怕再次看到姐姐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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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連三的行程過後,薇娟躺在待機室沙發上補眠,或許是過於疲勞,竟喃喃地說著囈語。聲音不大,待機室裡的工作人員沒有人注意到,小娟正忙著和導演交涉;米妮看見最喜歡的泰國炒豬肉正準備大快朵頤;宋大明星甚至不在待機室裡,跑到別處和其他女團拍cha了,唯一有注意到的,是那個安靜緩慢的葉小烏龜。
舒華不想吵醒疲憊的姐姐。她喜歡看薇娟睡著的樣子,不似平常喧嘩開朗,這時候的姐姐好安靜,均勻的呼吸,像從未被喚醒過的公主。舒華遠遠看著薇娟的睡顏,修整精緻的眉毛下是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從側面看呈現完美的40度角,紅潤小巧的唇微微張開⋯咦?姐姐不是在睡覺嗎?
舒華看見薇娟好像在說著什麼,聽不見的距離,於是放輕了腳步往睡美人公主的方向前進。
「為什麼不開心⋯舒華⋯妳為什麼沒有笑容了,笑一笑好嗎?」才剛湊近身子去聽,舒華就聽見自己的名字。
待機室終究還是下雨了。
淚水喚醒沉睡的公主。
薇娟剛睜開眼就被眼前畫面嚇得清醒過來,舒華半跪在自己旁邊無聲哭得梨花帶雨,她慌張抽了幾張衛生紙替面前的妹妹擦去眼淚,但這舉動反而讓舒華哭得更兇了。傾身靠近,她感受到舒華的氣息。最愛的妹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包裹著她,剛起床還有點暈頭轉向,她想安慰舒華,但還沒完全開機的大腦找不到甚麼適合的詞彙,於是她停止思考。
笨蛋小兔的特異功能就是身體比腦袋先行動,捧起小烏龜的臉,輕巧的吻去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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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臺上,成員們的互動依舊,就算有爭吵也不影響彼此之間深如家人般的羈絆,粉絲們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也只有在舞臺上,這兩人能坦蕩蕩地望著最在乎的對方。
表演仍在進行中,但薇娟已經沒在注意舒華嘰哩咕嚕的說些什麼,她只看到舒華伸過來的雪白的手越來越靠近自己。
白的如同一碰就化為雲煙的手,那浸泡在綿延的安靜之中,許久都未曾靠近的手,「這或許這是神的恩賜」,她如此想。還未回過神來薇娟就已經伸手抓住神的恩賜,低頭親吻維納斯的手背。
葉舒華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兔子姐姐正盯著自己。
她朝思暮想的雙眼正在毫無保留的將愛傾倒在自己身上,行動總是比語言更騙不了人,最愛的姐姐只希望她能開心,舒華覺得自己泡在剛剛好的38度溫泉裡,「這或許這是神的恩賜」,她如此想。她要抓住這永不乾涸的傾斜,於是她把自己的心綁上細細的線,伸出的手纏繞著溫泉蒸騰的白色水氣,還沒抵達目的就被接收者抓住。
我臣服於你,親愛的維納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