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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韓淑華=韓瑪利/沈安/小艾
瑪利的背又痛了,現在頭好像也痛了起來。她看著手機,Line 跳出提醒:
〈沈安 Sophie 加你為好友〉訊息──《Hello,我是安,是華嗎?》。
『也對……我電話沒換過。』轉頭看了在一旁開心看著《Running Man》的小艾,
她想,如果告訴小艾〈安聯絡我〉,她會生氣的吧。
伸展了一下背部,啊……18歲到現在都多少年了,怎麼還是這麼痛……
〈碰!〉
「妳沒事吧?」瑪利說,看著被抱懷裡的沈安,好像剛剛背部重撞的人不是自己。
從國中起母親就叫自己騎機車載她到朋友家打牌,騎車不是難事,甚至可以在飆仔跟安全駕駛模式切換。
但這天沈安說她想騎車,瑪利坐在後座,嗯……當時她還叫淑華。
「華,我 18 歲了想考駕照,教我、陪我練習,我不會騎到外面,真的!」
接下來就是車禍的事了。沈安太過緊張,完全聽不進瑪利的聲音,狂催油門騎到了馬路。
『糟糕,要撞上去了!』
她只心想不能讓安受傷。那瞬間,她抱著安就被甩飛出去,背部狠狠撞上了對面住宅的水泥矮牆。這舊傷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妳們怎麼在一起的?」小艾曾經問過她。
高一入學後一週,瑪利只覺得煩悶,老師一樣討厭、同學一樣幼稚。
下課只想趴在桌上睡覺,雖然上課時也是。
「妳好,我是沈安,我想認識妳。」瑪利勉強露出一點臉,睜開眼,一個跟她完全不同類型的女生正在對她說話。她繼續閉上眼。
她每節下課都來煩她。
『好煩……』瑪利想。
「妳為什麼要一直來找我?」
「我想跟妳做朋友,還有我喜歡妳。」
『……我又沒跟妳說過話。』
「隨便妳吧。」
瑪利從來沒想過,女生可以喜歡女生。
她害怕到跑去學務處吵著要轉班,鬧得很大,她每天去嚷嚷要轉班,當然她沒說什麼原因,主任被校長說這些事也處理不好還當什麼主任,最後真的特例讓她轉班。
「韓淑華──哎,韓淑華!」
『……她怎麼還來。』
「我要叫妳華,我發現還沒有人這樣叫妳。」
對,沈安還是一直出現在她的視野:到班上找她、在樓梯巧遇她。可是不能再轉班了。
『轉學好了。』
但媽媽嚴厲地跟她說:「敢轉學妳就不要回家了,上次夠丟臉了。」
「好煩喔妳,要怎樣啦?」
「我們交往吧。」
「……………」
「我當妳答應了喔。」
「……嗯……」
她其實很喜歡這種備受重視的感覺,沒有人這樣對待她過。
啊~不一定都是美好的戀愛情節,
交往過程中瑪利是一個在感情上極度付出的角色,基本上安說什麼她都好:
約會費用、出遊費用、她家裡需要更換的家電,甚至她媽媽的跟會費。
沈安需要什麼,只要開口,她一定會盡力做到。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愛。
『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了呢?』
「華,我覺得我要交個男朋友,都高二了,沒有交男朋友很奇怪。妳也交一個吧,反正我們的事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了啊。」
「華,三班的 XX 跟我告白了,我答應他了喔。」
「華,XX 的朋友跟我說他喜歡妳,妳跟他交往吧。」
「……嗯……」
就這樣瑪利也有了個「男朋友」
從同學角度來看,瑪利是個玩世不恭、很重義氣的大姐頭,
其實,她本來就是人來瘋,只是因為太不想上學,所以刻意表現得冷漠。
氣質清新、落落大方的沈安又常來班上找她,這種反差讓她在學校反而很受矚目。
有個聽話的男友,再加上有跟沈安的祕密,一度有錯覺讓她認為──或許這樣也不錯。
只是漸漸的,她發現安離自己越來越遠,好像有點不對勁,
安說因為瑪利總要打工,所以只好陪男友出去玩,
當她提出疑問,安總會用各種方式哄她,她喜歡被哄。
反而是瑪利的「男友」照三餐噓寒問暖、關心自己,讓她覺得心裡很愧疚。
有天她對他坦白想分手,其實自己並不想交男朋友,對方竟然很坦然的告訴她沒關係,他也只是覺得大家都在交女朋友,他不會對她做什麼,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維持這樣繼續到畢業,他只是想在朋友面前有面子。
到了高三的畢業旅行,好多人討論著要換房間,不同班的瑪利終於跟安換到了一起,沈安卻說:
「華,妳跟 XX 換房間,這樣才對,我們現在對外是兩對情侶啊。」
「……嗯……」
她煩到不行。隔天瑪利睡過頭了,跟「男朋友」一起最後才出飯店登上遊覽車,所有的同學都在歡呼,並且接收著另一台遊覽車上安的冷漠眼光。她只覺得冤枉。
終於高中畢業了。瑪利不想再升學,只想趕快工作賺錢,因為在畢業前就確定有工作,所以心情也輕鬆很多。
她沒想到的是,安哭著對她說自己想升學,但父母認為家裡沒有預算,不同意。
瑪利雖然自己不喜歡讀書,卻相信安一定能行,只安慰她不用煩惱,學費由她來負責。
安上大學後仍然一直交男朋友。
在那個年代,雖然難受,她也說服自己,必須體諒安需要有個假男友才行。
因為學費跟車禍保護安的緣故,每次瑪利去找她時,安的媽媽都會向鄰居介紹她是「乾女兒」。
瑪利以為他們接受了自己,心裡好像被填滿。
沈安確定大學畢業了,在瑪利還沒來得及提出兩人一起搬出去住時,安先說話了:
「我們分手吧。」
這個冷巴掌賞過來,猝不及防。
「我們不可能的,社會不可能接受的,妳知道吧。」
『我不知道。』
「我們都還是要跟男人結婚的,妳也知道吧。」
『我不知道。』
瑪利只問了一句:
「妳愛我嗎?」
「不愛了。」沈安說。
『曾經愛過嗎?』話停在嘴邊『不要問,因為那些快樂是真的。』
淑華離開了。後來改名為瑪利,不想再聽到「華」這個字,或許從小就討厭了,只是因為是她喜歡她叫她,所以接受了這個名字,
確定的是,沈安讓她在那個時代有著歸屬,這點瑪利仍然心存感謝。
她們沒有再見過面。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瑪利被小艾的笑聲拉回來。
「嗯?妳怎麼了?背又痛了嗎?」小艾轉頭問
瑪利把手機螢幕轉向小艾。
(一陣沉默)
「那妳有想跟她說什麼嗎?」
(搖頭)
「那妳有想跟我說什麼嗎?」
(搖頭)「沒有,妳都知道了。」
小艾拿過手機按下了封鎖。
「剛那段超好笑妳沒看到啦,我拉回去給妳看。」
「好」
「哎!真的很好笑,但沒有到哭的程度吧!」
她知道沈安。她什麼都知道。知道她曾經有多愛她,也知道她現在愛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