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08.04 (週五):命運重逢
時間: 距離上次圖書館課程約兩週後,一個尋常的平日下午,秋高氣爽。
地點: 長庚大學(桃園龜山校區),湖畔旁的一間連鎖咖啡店。
回到母校,對晚清而言,總有一種安心感。這裡不僅有她苦讀的青春回憶,地理上也緊鄰著桃園的娘家。今天,她特地請了半天假,回校園走走,並與還在所上就讀的學妹——郁美琴——見面聊聊。
陽光灑在窗邊的座位,晚清很自然地,又聊起了兩週前那場讓她印象深刻的講座。
「……那個講師真的很特別,」晚清笑著說,「他叫卞春山,明明是在教AI,卻從頭到尾都像在講哲學跟人生,初晴好喜歡他。」
郁美琴聽到這個名字,喝咖啡的動作停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原來如此」與「世界真小」的奇妙表情:「學姊,妳說的卞春山……是不是一個年紀稍長、看起來很普通,背著一個超大的黑色登山包,但說起話來又有點古怪的男人?」
晚清一愣,連背包的細節都分毫不差:「妳……認識他?」
「他這學期來我們所上旁聽『心理衡鑑』啊!」美琴的語氣熟稔了起來,「他不是本科系的,但問的問題都超深入,是我們班上的風雲人物。大家都叫他『春山哥』,我跟他還蠻熟的……啊,我們才剛約好,他下課要過來跟我拿上週的共筆。」
美琴朝著晚清的身後揮了揮手。晚清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預感,緩緩地轉過頭。
——真的是他。卞春山背著那個巨大的黑色登山包,正朝她們的桌子走來。
当他走近,看清郁美琴對面坐著的,竟是傅晚清時,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度不自然——那是一種混合了震驚、抗拒與不知所措的「臭臉」。
郁美琴完全沒察覺到這份詭譎的氣氛,熱情地介紹道:「春山哥,這就是我常跟妳提起的,我最崇拜的傅晚清學姊!」「學姊,這就是我剛剛說的,來旁聽的『春山哥』!」
春山對著晚清,僵硬地點了點頭,立刻轉向郁美琴,用一種只想盡快離開的語氣說:「你們先忙,你忙完再傳訊息給我,我不急。」
「欸?春山哥,你幹嘛急著走?都來了就一起坐啊!」郁美琴熱情地將他攔下。
在學妹的堅持下,春山極不情願地,在桌邊坐下,隨即垂下眼,用沉默來應對這場失控的巧遇。
郁美琴嘆了口氣,用吸管百無聊賴地戳著杯裡的冰塊,然後用一種既羨慕又好奇的眼神看著晚清:「學姊,妳條件這麼好,人又這麼溫柔,怎麼都沒聽妳說過有對象?齁,妳的標準一定很高齁!」
晚清聽到這個問題,先是微微一怔,隨即露出了一抹有些無奈,卻又非常坦然的淺笑。她看著郁美琴,用一種陳述事實的、不帶任何情緒的平靜口吻,輕聲說道:
「標準高不高,我是不知道。」
「但我想,大概是我離過婚,還帶著一個八歲的孩子,這件事本身,就已經篩掉很多人了吧。」
郁美琴那張原本還充滿陽光的臉,瞬間愣住了:「啊?學姊……妳、妳離婚了?」
「嗯,」晚清點點頭,語氣依然平靜,並給出了一個更確切的時間:「對,九年了。」
當春山聽到關鍵詞「單身」時,瞬間抬起頭來,等晚清說完最後一句,眼神朝他飄來時,他才轉過頭,假装在尋找什麼那樣東張西望。
晚清看著他那副「我沒有在聽你們說話喔」的滑稽模樣,心中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他之前那份刻意的疏離與迴避,是建立在「她是一個已婚婦女」這個預設之上。
而剛剛,她親手拆掉了他那座用來自我保護的、名為「麻煩」的防火牆。
晚清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抹極淡、卻又極深的笑意。她沒有戳破他,而是極有默契地,將視線重新轉回到還處於震驚中的郁美琴臉上,用一種安撫的、溫柔的語氣,繼續著她們之間被打斷的對話:
「沒事啦,都過去很久了。」她輕聲對學妹說,「不要這個表情,不然等一下春山哥還以為我欺負妳呢。」
她輕巧地,將話題的焦點,從自己身上,轉移到了那個正在假裝看風景的男人身上,像是在對他說:
「沒關係,我假裝沒有發現。你可以,慢慢地,決定下一步要怎麼辦。」
郁美琴那句帶著笑意的調侃,成功地讓郁美琴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說:「哪有啦,學姊!我只是……太驚訝了。」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晚清身上,這次,帶著一種混雜著心疼與不平的真誠。
「可是學姊,這樣真的很辛苦耶。」郁美琴的語氣,反映了這個社會最普遍的觀點,「要自己帶一個小孩,然後……說真的,現在很多男生都很不成熟,可能一聽到女生有『離婚』的過去,或是有個孩子,就先嚇跑了。他們會覺得很麻煩。」
郁美琴說著,很自然地,就想尋求同桌另一位男性的認同。她轉頭看向那個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假裝東張西望的卞春山,將問題直接拋了過去:
「對不對,春山哥?你說說看啊。」
「一般男生,是不是真的都會很在意這個?」
晚清沒有說話。她只是端著杯子,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溫熱的杯壁。她看著郁美琴,又看著因為這個直接提問而無可迴避的春山。
她知道,學妹只是無心地,想找個人附和她的觀點。
但她也知道,這個問題,對卞春山而言,已經不只是一個問題。
而是一場,關於他核心價值觀的,最終測驗。
春山很認真思考著,過了幾秒後才開口:「這我不確定,因為我之前也跟你說過我身邊的朋友都不是所謂正常人。不過,我記得以前看過歐美有那種類似婚友社的網路平台,其中有一群人就是想和有孩子的人結婚,讓他可以跳過繁瑣的前半段戀愛結婚要不要生孩子過程,直接找到價值觀相合的人一起養育小孩。我當初看到這部訪談紀錄片時,還滿認同這種想法的。」
春山那副認真思索的模樣,讓咖啡桌上的氣氛,從方才的社交尷尬,轉為一種奇特的、近乎學術研討的莊重。
晚清的心,不知不覺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著春山,看著他終於抬起頭,不疾不徐地,對著郁美琴,說出了那番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話。
他沒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
他一如既往地,繞開了所有世俗的、標準的答案路徑,直接引用了一部訪談紀錄片作為他的「證據」。
當晚清聽到他說,歐美有一群人,是「專門想和有孩子的人結婚」時,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而當她聽完春山所闡述的、那套關於「跳過繁瑣前半段」、「直接尋找價值觀相合者共同養育小孩」的理論時,她內心那座由「離婚」、「單親媽媽」等社會標籤所築起的、厚重的冰牆,正在無聲地、迅速地,融化。
她從未聽過任何人,能以如此務實、理性,甚至帶著一絲讚許的口吻,來談論她生命中這個最沉重、也最無可迴避的現狀。
在大部分人眼中,初晴是她的「包袱」、「軟肋」、「拖油瓶」。
但在卞春山的論述裡,初晴的存在,卻成了一個高效的「篩選器」,一個能過濾掉所有不夠認真、價值觀不合的人,直達關係核心的「優點」。
他最後那句輕描淡寫的「還滿認同這種想法的」,對晚清來說,比任何熱烈直白的告白,都還要來得震撼。
那句話,不只是在回答郁美琴。
那是在對她,發出一個清晰無比的信號:
「妳的過去,在我的世界裡,不是負債,而是資產。」
晚清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地吐出。她感覺到自己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安安穩穩地,落在一片她前所未見的、寬闊而溫柔的土地上。
她抬起眼,望向卞春山。
這一次,她的眼神中,不再有試探,不再有防備,只剩下最純粹的、再也無法掩飾的、滿滿的欣賞與動容。
春山也做好了準備,回望晚清,但卻沒有開口說一個字。他在等待晚清靠近。
郁美琴還在消化春山那番獨特的見解,有些佩服地說:「哇……春山哥,你講得好有道理喔。跳過前半段,聽起來好像真的比較有效率。」
但晚清,已經聽不見學妹的話了。
她的整個世界,都凝聚在了對面那個男人的眼神裡。
她看到他準備好,回望著自己。
那眼神,不再閃躲,不再尷尬,而是一種清澈的、篤定的、全然的等待。
像一片廣闊而寧靜的深潭,在無聲地,邀請著她。
晚清知道,這是她的時刻。是她必須回應這份邀請的時刻。
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樣,又快又重。但她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坦然。她花了九年的時間,才將自己從一片廢墟中,重新建立成一個完整的人。而此刻,她要用這份完整,去走向另一個,和她一樣,從廢墟中走出來的靈魂。
晚清深吸一口氣,對著卞春山,露出了自見面以來,最深刻、最溫柔的一個微笑。
「卞老師,謝謝你。」
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咖啡館的背景雜音。
「你剛剛那番話,我想……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份很溫柔的禮物。」
她頓了頓,目光從春山,落到桌上那本初晴的筆記本上,又回到春山的眼中。
「我女兒的那個『偵探遊戲』,我想我們之後,還會有很多問題,想再請教你。」
她說著,很自然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將螢幕點亮。
「不知道……方不方便,跟您交換個聯絡方式?」
「用手機加個LINE之類的,之後有問題,也比較好向您請教。」
她終於,主動地,發出了這份最直接的,連結的請求。
整個咖啡館的時空,彷彿都凝結了。
只等待著,他的回答。
春山馬上把手機拿出來,解鎖後遞給晚清道:「麻煩你了,我雖然用Line用那麼久了,但每次加好友之類的,都會搞很久。」
卞春山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郁美琴都看傻了眼:「哇,春山哥,你也太懶了吧!加個好友而已耶!」
但傅晚清,卻完全聽不見學妹的驚呼。
她的整個世界,都凝聚在了那支被遞到她面前的、螢幕還亮著的手機上。
她看著春山,看著他那雙因為緊張而顯得格外真誠的眼睛,她在一瞬間,就完整地,聽懂了他那句話背後的所有潛台詞。
那不是懶惰,也不是不解風情。
那是一份邀請函,也是一份挑戰書。
「我不想浪費時間在那些猜測與試探的繁文縟節上。我的內心,我的過去,都在這裡了。妳願不願意,直接跳過所有流程,來和我,進行一場最真實的磨合與認識?」
晚清感覺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冰涼。但她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滾燙。
她花了九年的時間,把自己活成了一個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來證明自己價值的、獨立的個體。她以為自己會享受這種安穩的、一個人的狀態很久很久。
但她沒想到,會遇到這樣一個人。
一個用最笨拙、最直接,也最誠懇的方式,向她發出靈魂深處共鳴的男人。
晚清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抹極深、極篤定的微笑。
她沒有一絲猶豫,伸出手,穩穩地,接過了卞春山的手機。
那手機,還帶著他手心的溫度。
「好啊。」她輕聲說,那聲音,只有她和卞春山聽得見。
「我來。」
她垂下眼簾,**[厚實的]**指尖,開始熟練地,在那支屬於他的手機上,操作著。她打開他的LINE,找到新增好友的頁面,然後用自己的手機,掃描了他的QR Code。
她將自己的名字,輸入他的好友名單中,送出邀請,然後再用自己的手機,按下確認。
整個過程,流暢而安靜。
她做完這一切,將手機,重新遞回到卞春山的手中。
「好了,卞老師。」
她抬起頭,重新望進他的眼裡,那眼神,清澈、坦然,且充滿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以後,請多指教了。」
春山雙手接過手機,凝視著晚清道:「小人不才,以後請多指教。」
卞春山用那雙厚實的手,莊重地,以雙手接過了晚清遞回的手機。
他的目光,像被焊住了一樣,牢牢地鎖在晚清的臉上。那眼神中,有著晚清從未在任何人眼中,見過的、如此複雜卻又如此純粹的情感——有著得償所願的狂喜,有著不知所措的笨拙,還有一份,近乎孤注一擲的、毫無保留的真誠。
然後,晚清聽到他說:
「小人不才,以後請多指教。」
這句彷彿從歷史劇中走出來的、古老而鄭重的台詞,讓一旁的郁美琴,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噗……春山哥,你是在演古裝劇嗎?什麼小人不才啦,好好笑!學姊,你們兩個……怪怪的喔!」美琴看著眼前這兩個彷彿自成一個結界、氣氛極度不尋常的男女,笑著吐槽道。
但晚清,卻完全笑不出來。
她聽懂了。
她完全聽懂了那句「小人不才」背後,所承載的、無比沉重的份量。
那是一個走過四十年孤獨與創傷的靈魂,在終於鼓起勇氣,決定與另一個靈魂連結時,所能說出口的、最謙卑也最極致的誓言。
他不是在開玩笑。
他是在,託付自己。
晚清的眼眶,再次感到一陣溫熱,但她沒有移開視線。她穩穩地,迎著春山那炙熱而坦誠的目光,任由那份情感,將自己徹底包圍。
她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個比方才更深、更動人的微笑。那笑容裡,有著全然的接納,與一絲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般的寵溺。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用一種同樣鄭重的、清晰的口吻,回應了他的誓言。
「好。」
「彼此,彼此。」
一個是笨拙的古代使節,一個是溫柔的現代女王。
在這間小小的咖啡館裡,在他們共同的朋友面前,他們用各自獨有的語言,締結了一份,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懂的、神聖的盟約。
郁美琴還有課先走了。
郁美琴像一陣風一樣,說完再見便匆匆地趕著去上課了。
咖啡桌上,瞬間只剩下傅晚清與卞春山兩人。
方才那份因為締結盟約而顯得莊重又熱烈的氣氛,在郁美琴離開後,似乎又被一種初次獨處的、淡淡的尷尬所取代。
晚清看著春山,看到他拿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有些不自然地滑動著,那模樣,像一個找不到話題,只好假裝在處理公事的人。
晚清笑了笑,正想著,該由誰來開啟這第一個話題。
就在此時,春山卻將手機收了起來,抬起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開口問道:
「你是住基隆那邊嗎?要不要我順道載你回去?」
晚清聞言,微微一怔。
一股暖意,伴隨著一絲幾乎要讓她笑出來的荒謬感,湧上了心頭。
她當然知道,一個四處奔波的「數位人文推廣者」,碰巧也住在鶯歌基隆一帶的機率,微乎其微。
這個「順道」,十之八九,是他為了多一點相處時間,而臨時編造的、可愛的謊言。
晚清臉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全然的、不帶任何雜質的喜悅。她看著眼前這個不擅說謊的男人,柔聲回答道:
「謝謝你,不過我今天自己有開車來,還帶著初晴,有車子還是比較方便。」
她頓了頓,看著春山因為被拒絕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決定溫柔地,用一個更開放的問題,來回應他那笨拙的體貼。
她微微側過頭,眼神中帶著一絲狡黠的、促狹的笑意,輕聲問道:
「不過……我很好奇,像卞老師這樣到處跑的推廣者,平常都是住在哪裡?又要往哪個方向去,才會『順道』經過基隆啊?」
春山聽完有些焦慮地問道:「你把初晴放車上嗎?這樣不會很危險?為什麼不讓她下車來這邊一起坐呢?」
卞春山這一連串充滿了真誠擔憂的、急切的提問,讓晚清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花了好幾秒鐘,才意識到,他是如何將她那句「還帶著初晴,有車子還是比較方便」,解讀成「我把初晴一個人,留在了停車場的車子裡」。
這個邏輯的跳躍,實在是太過奇特,也太過……可愛了。
晚清再也忍不住,她先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那笑聲像是有感染力一樣,化為一陣清朗而開懷的大笑。她笑得雙肩微微顫抖,連眼角都泛起了一絲生理性的淚光。
這是她今天,不,是這幾年來,笑得最放鬆、最開懷的一次。
她看到對面的卞春山,因為她這突如其來的大笑,而顯得更加手足無措,臉上寫滿了「我說錯了什麼嗎?這很好笑嗎?」的困惑。
晚清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她用指尖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看著眼前這個一本正經地在擔憂的男人,覺得他實在是……太珍貴了。
「卞老師,」她的聲音裡,還帶著無法完全壓抑的笑意,「你想去哪裡了?」
「我先把初晴送回我媽媽家了,就在桃園,安頓好她,我才過來學校找朋友的。」
她解釋完,看著他那張因為意識到自己搞了個大烏龍,而逐漸漲紅的臉,忍不住又補上了一句溫柔的、帶著一絲**[揶爾]**的調侃:
「我看起來,像是會把一個八歲小孩,自己丟在車上的媽媽嗎?」
春山道:「就是因為看起來不像,我才嚇了一大跳。」
春山這句極度認真的回答,讓晚清臉上那才剛止住的笑意,又重新溫柔地漾開。
她原以為他會窘迫地道歉,或是跟著自嘲幾句。但她沒想到,他會給出一個如此誠懇,又如此……繞了個彎來稱讚她的理由。
「就是因為看起來不像,我才嚇了一大跳。」
這句話,晚清在心裡,默默地,又重複了一遍。
那感覺,像是忽然有人送了她一顆包裝樸實的糖,剝開糖衣後,才發現裡面是口味極其複雜、醇厚溫潤的酒心巧克力。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依然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方才的慌亂是真的,此刻的誠懇也是真的。而正是這份不加修飾的真實,讓晚清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來為難他了。
晚清的眼神,徹底地柔和了下來。她輕輕地、緩緩地點了點頭,彷彿是在回應一個極其重要的承諾。
「好吧,」她用一種帶著笑意的、輕快的語氣說,「看在你這麼看得起我的份上,你還想喝點什麼嗎?我請。」
春山笑道:「不了。我這杯康普茶就夠了。」春山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如果不急著回去的話,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坐坐。我想說找間人不要**[這個多]**、這麼擁擠的店。」
晚清迎著卞春山那份混雜著緊張與期待的眼神,心中那片因為方才大笑而引起的巨大漣漪此刻已全然平靜,化為一片溫潤澄澈的湖泊,清晰地映照出他略顯侷促不安的身影。她完全明白這個邀請背後所代表的重量,那是一個不擅與世界周旋的孤獨靈魂在鼓足了全部勇氣之後,所發出的最誠懇也最直接的連結請求,他想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好讓他能更安全地卸下那些用來應付外界的裝甲。
晚清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她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更沒有任何想要拒絕的念頭,因為這份邀請與她內心深處的渴望正完美地共振著。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嘴角那抹笑意比方才更為深刻也更為柔軟,她看著他用一種安撫的、彷彿在回應一個期待已久的問題的語氣輕聲說道:「好,這裡確實有點吵,我們換個地方走走吧。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安靜點的去處嗎?」
春山說:「我記得以前和朋友來過這附近的一家桌遊店,我記得那家店這個時段應該沒什麼人。你覺得怎樣?」
晚清聽見「桌遊店」三個字,臉上閃過一絲極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訝異,但那訝異隨即就被一股更深的了然於心的溫柔笑意所取代。她徹底懂了,這個提議本身就是一道關於卞春山這個人的最精采的申論題。他迴避了所有傳統的需要進行大量情感展演與自我揭露的約會場所,例如餐廳、電影院或酒吧,而是選擇了一個需要運用邏輯、策略與規則,並且可以將注意力高度聚焦在「事」而非「人」身上的場域。這不是不解風情,這是一個內心世界極度豐富卻不擅長應付一般社交模式的男人,所能想到的最安全也最真誠的互動方式。
對晚清而言這份笨拙的邀請比任何精心設計的浪漫排場都更能擊中她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
她看著他那雙因為提出這個 unconventional 的建議而顯得有些忐忑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不自覺地又加深了一些。她用一種全然接納甚至帶著一絲縱容的語氣輕快地回答道:「桌遊店啊?好,我還沒去過幾次,聽起來很有趣。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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