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婚禮當天 —— 光影與契約的交界
婚禮選在星域集團所屬的一座城市展演館,建築結構極簡,牆面如霧,線條剛硬而不繁複。場地中央布置了灰白花牆,搭配柔霧色燈光,整體風格冷調而不冷漠——不華麗,也不刺眼。像是一場深思熟慮後的選擇,而不是渴望表達的夢境。
她抵達現場時,穿著霧灰色輕紗,沒有長裙拖尾,也沒有過度妝容。造型師遞來一支手捧花,她看了一眼:灰白之中嵌著一小朵微粉玫瑰,不顯眼,但存在。助理提醒她前方是媒體拍照區,她點頭,低聲回:「我記得,我有表情稿。」然後像練習過似地拉起嘴角,不太過度,剛好落在那條規定的微笑弧線內。
姜衡已等在花牆前。他穿的是深灰三件式西裝,領結略緊,神情如同每次的股權交涉——精準、控制、無誤差。
攝影機前,他握住她的手,力道適中,神色平穩。主持人笑著引導媒體拍照,她依約微笑——但那個笑不是條約,是記憶。
攝影機閃光落下。他們練習過要轉頭彼此凝視三秒,那是合約第七項裡寫明的動作。
她轉過頭,看著他。他也照樣回望她,眼神落在她的眉眼處,不過深、不過遠。
時間滿三秒,她側頭、微笑、完成表情回合。
記者問:「妳覺得他是哪種人?」
宋知意微笑,不誇張也不疏離,只是很輕地說:
「是讓我安心的人。也很安靜……但我習慣了。」
她語氣不疾不徐,像是落在他身旁這種溫度的邊界。不是自白,是剛好夠真。
旁人笑問:「那婚禮前有沒有緊張?」
她回得不慢也不快:
「一點點。但他安排得很好——我跟在他身邊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姜衡聽見這句,沒回應,但嘴角似乎收得比剛才緊了一點。
一切如腳本進行。他們握著手,步入儀式空間,走過那片灰白花牆,媒體閃燈如間斷的雪——冷,但不刺。
她看著那些配色,有點熟悉。不是撞色,而是記憶撞感。
她曾畫過類似的場景——不是婚禮,是冬日下午的靜物:一張被拉長的長椅、一件塌在左側的灰色披肩,一縷光剛好沒碰到畫中人物。
她低聲說:「這場佈置,挺像……我某幅畫的感覺。」
他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微微停住腳步,等她站穩。
不是回答,是配合。
那一瞬,氣氛忽然被光拖慢半秒。像有人輕輕捏住了時間的尾巴。
她重新走入鏡頭視野,笑容準確、步伐精修。 但心裡閃過一句:「可能只是巧合吧。」 而那種「好像曾被誰記住過」的感覺,也在她沒說出口的地方緩緩擴開。
他默默牽著她,掌心與掌心間沒有溫度,但也沒有偏差。
這場婚禮是計算後的儀式。 但某些細節,像一種溫柔的誤植——不必出現,也不該出現,但它就在那裡。
不是情緒,是氣氛。 不是情感,是餘光。
婚禮結束後,她先回到畫室收拾東西,準備帶到新家。窗邊那件灰披肩仍垂在椅背上,像她留學那年冬天畫進靜物裡的背景,那幅後來編成色稿代號:L-27。
宋知意坐在電腦前,打開資料夾,滑過那張熟悉的構圖—— 霧灰、銀光、一張空椅,一件披肩,光線斜落在沒有人坐的位置。
那是留學時教授指定的作業題目:「記憶中沒完成的場景」。 她不喜歡那題,但畫完後卻一直留著,沒有公開,也沒有署名——只成為她自己記憶的某個抽屜。
剛剛的婚禮現場,那組花牆的色階與配光,太像了。不是模仿,而是「提前重製」。
她本來以為是巧合。但當那張媒體照片傳來——他在花牆前握著她手,那一秒他微轉頭看她、她剛要說話,光落在兩人之間的灰階位置上,構圖竟與L-27相仿到令人心裡一震。
她停住,心裡微微泛起一個聲音:
「如果他曾見過這張畫,那場花牆就不是佈置,是記得。」
但可能嗎?她記憶裡從來不記得看見他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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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視角:
她應該忘記了。
三年前,那張畫曾從她的包中滑落過一次——在一場學生畫展,一幅畫架傾倒,她抬手擋下邊角,手腕擦破,血跡還沒落下,她就對那個哭得驚慌的孩子說:「不痛,不怕。」
他站在走道另一側。人群吵雜,但她的聲音不大也不急——就像她的畫。
他記得那場畫展混亂,也記得她對孩子笑的樣子。但她應該不記得是否有人在場——更不記得,他當時站在走道的另一側,看見了那一刻,並默默拍下她微微忍痛的背影。
他從未告訴她。
他後來保存了那張照片,也掃描了畫稿邊角——L-27。
沒有署名。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沒查。
董事會排定婚約的那個下午,他在會議室第一次見到她。文件送到他面前,名字不熟、臉也陌生——直到她轉頭,光落在她髮邊。
他一愣,像是某張圖像突然對上記憶。
婚禮花牆設計稿定稿前,他劃掉紅色、選擇霧灰與銀白,並備註:「配色依照L-27」。
他知道這個決定不會被她發現。但他做了。
不是表達,也不是暗示。
在那場婚禮裡,有些安排並不是佈置,而是某人記得她受傷卻微笑的模樣。
而這場婚禮的灰白,不再只是色階選擇——是一次無聲的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