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婚前初見 —— 名義的開始,默語的靠近
他選了會議室。不是星域集團的董事長辦公室,也不是宴客的華麗場地,而是一間簡約私密的空間,牆面霧灰、光線清冷,整潔得像他自己。
會議室的門剛好是落地玻璃,光從外頭瀉入,像把整個空間切割成四等分的影域。她走進去時,他已經在翻文件。沒有抬頭,也沒有刻意等她,像是時間本就安排成獨立的單位——她是進入他日常的插頁,不是預定章節。
他坐姿筆挺,修長身形在黑色西裝裡顯得極穩,不誇張的肩線與冷白色的袖口交錯出一種精準距離感。 眉眼比照片更銳,不是因為角度——是因為他不笑。不是不禮貌,而是那種本就不習慣在人群裡表情管理的人。
她第一步還是自然,但第二步卻不由自主慢了半拍。不是怯場,而是某種「不必進一步靠近」的警告感。
他翻到第三頁時才微微抬眼,看她一秒——那眼神太淡,像在掃描文件完整度。 不是打量,而是核對。
「請坐。」他說得很輕,卻不拖字。語氣像在說:「程序可以開始。」
她拉開椅子,對上他的眼神那一瞬間,忽然想起畫布上的霧灰色底——就是這種色階,不張揚、不迎合,但存在得非常清楚。
她不是期待他開場,而是意識到他根本不需要開場—— 這人不是冷漠,是整套情緒處理系統都壓在呼吸以下。他沒表情,但全場已經按著他的主調走。
她點頭,坐下,語氣柔而不怯:「這就是……我們的婚前會議?」
他微微一頷首,翻開文件:「婚姻是策略結構的一部分。合約中列明技術支援、資金注入、品牌協作等條款。」
她沒有立即接話,指尖輕觸紙張邊緣,像是確認它並不刺人。她問:「那我需要扮演什麼角色?」
「保持妳現在的生活,不需介入決策,除非公司需要,也不必出席過多公開場合。妳繼續畫畫,我不干涉。」
她抬眼望著他,眼裡的神色不像質疑,更像微微地意外:「你對我的了解似乎比我預期得多。」
他未回應,只將文件翻到第七項:「有一條需要留意——品牌形象維護。」
她低頭讀:「需於婚後半年內出席公開活動並展現親密行為,包含牽手、擁抱、互動交流……」她頓了頓,語氣清清淡淡地,白皙的臉上浮起一絲困惑的笑:「這是婚姻?還是演出?」
「是一種必要的合作行為。」他說得從容。
「所以……這些情節都得排練嗎?」她低聲問,有點像是想確定界線。「我已安排媒體應對指導。若妳需要表情指引,也可以提供。」
她望著他,笑意微微漾開,但不是玩笑,是一種被照料而不完全被理解的複雜感。「我不是演員,我也不擅長假裝很喜歡誰。」
他輕聲道:「那我會照顧好妳的表演空間。」
她沒再回話,只是輕輕轉了轉合約:「這合約比我想像的具體,但也比我想像的……周到。」
她翻到合約最後一頁,看見關於婚禮流程的項目——場地、花色、媒體排程。
他說:「視覺設計會由星域團隊處理,目前方案是灰白調。」
他又補了一句:「會避免紅色。」
她停了一下,不確定這是巧合還是另有依據,但她沒有問,只是再次說:「那就照你們的安排。」
她沒問為什麼是灰白,也沒說自己不喜歡紅色。那種情緒她現在不需要表達,這場婚禮是形式,她也只是完成形式的一部分。
她低聲道:「那灰白也不錯。至少這場婚禮,看起來不會刺眼。」
他點了點頭,沒有表情,也沒有附加說明。像是一場被確認完成的合作。
她合上合約,起身道別。他沒有送她出門,只是輕聲說了句:「合約我們會在三日內完成律師確認。」
她點頭,微笑了一下——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結束這場陌生的會面。
她走出會客室,門落下時並沒有發出聲響。整個空間回歸寂靜。
他坐在原位沒動。視線落在那杯已經微涼的黑咖啡旁,停留了幾秒。
然後,他伸手把合約抽回,翻到第七項——甜寵條款。他略過那些公開場合的設定,直接劃掉了一條原本要讓婚禮以紅色為基底的視覺建議。
他沒有叫花藝師,也沒有發訊息,只是靜靜在紙上註記:「改為灰白。作品視覺參照檔案:L-27。」
那是她畫的配色紀錄,但她不知道他會看。他也不打算讓她知道。
他對自己說:「這不是偏離,而是調整。」
「也不是偏愛,而是最精準的配合。」
她回到畫室時天色已微晚,窗邊的灰色披肩還掛在原位。
她倒了杯水,站在畫布前,才赫然發現她好像一直屏著呼吸。
心臟怎麼還是跳得這麼快呢?他應該沒聽到吧?她摸著胸口,似乎還能感受到剛剛的心悸。
這張畫布的白,中間一道細細的銀灰,像是某個人的呼吸節奏藏在光裡。
她想起他說:「婚姻是策略結構的一部分。」
怎麼感覺很失望呢?不是早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難道還想著一眼萬年?她默默苦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