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堂審於隔日早朝後退朝由大理寺卿林百銘一身赭服坐於堂後正首,由於事發重大,刑部侍郎謝晏宇和戶部侍郎溫有清奉旨協審,坐於林百銘兩側;另派御史台中丞蔡尚本監堂,偏位而坐利於回報;堂後左方有堂吏正鋪紙磨墨,備作紀錄。堂外則有侍衛數名,左右分立,兩府相關人等站於殿外,等候通傳。
首先傳喚的是當日齊王府與寧王府對交點貨相關人等,齊王府以劉一航為首,後方隨之排列的為李管事和一名當日灰衣腳伕;寧王府則以當日庫吏為首,帳吏緊隨在後,依序為車伕和兩位衣袖繡有流雲圖樣的腳伕。
林百銘待齊、寧二府相關人證問證完畢後,覆再次回問劉一航:「你確定你交出去的和寧王府收到的都是一樣的?」劉一航雙手來回交搓著,抬著頭張著無辜大眼說:「確實、確實。」回答完還偷瞟堂上三人一輪才低下頭在心中咒罵:「早知今日,那日我也來個修沐就沒事了,偏偏大伯要我去……」
忽然殿外侍衛高聲傳報:「寧王殿下、齊王殿下奉旨赴內觀審!」
殿中兩側人等自動分讓,林百銘起身半揖:「恭迎二位殿下…」齊王立刻扇葉一抖,淺笑著說:「林卿免禮,」復又抬首看向寧王,「我與皇兄自便就是。」
寧王稍稍低頭表示同意,一道墨青身影轉往堂階下左側,坐於寧王府人證附近,另一道紫色身影則轉往台階下方右側座位,離齊王府人證較近的椅子坐下。林百銘見兩位王爺皆已入座,左右看了一下刑部侍郎謝晏宇和戶部侍郎溫有清,兩人回頭相點,林百銘繼續傳喚兩府總管入內詢問。
劉總管溫吞的把寧王府調貨經過交代完畢,沈一寬所說也完全對得上,兩府的正帳此時都已放在戶部侍郎溫有清面前,他兩手各翻一本,來回比對後,輕聲道:「所言與紀錄相符。」林百銘聽完後點點頭,此時全殿只聽到齊王的扇影輕搖聲、堂吏的磨墨聲,以及遠方飄來顯得聒噪的蟬鳴,更顯堂內沉寂。
林百銘沉思一會,對劉總管及帳房管事問:「當日市舶司交貨時,可有派人前去對籤確認?」
劉總管看向帳房管事後,首先回答:「府內得到市舶司派人通傳到貨卸倉後,翌日便會派遣庫吏前去,但近日府內丁香短缺,帳房便有加派帳吏親到現場監貨。」
帳房管事立刻回應:「這幾次的丁香貨物點交者皆為同一人。」
林百銘看向劉一航,劉一航連忙雙手在胸前亂揮否認:「不是我,不是我…」
劉總管瞪了劉一航一眼,喘口氣回答:「是之前九項合審時,責付到王府的外聘帳吏柳芷茵。」語畢,只聽齊王扇子一收,轉頭望向殿外;而沈一寬看到寧王右手微微握緊椅子扶手,表情未變,堂上靜默了一會,連眾人屏息的喘氣聲都聽的分明。
林百銘與刑部侍郎謝晏宇和戶部侍郎溫有清低頭探詢一番後,派侍衛去傳喚這幾次對貨的市舶司官員數名,以及柳芷茵入殿受審。
柳芷茵依然一襲白衣,頭髮已長至肩下,這幾日她都是以灰麻包巾藏著,今日出門前她把腰間的暗紅腰帶換為深灰色,找了件淺米合圍掩裙下著圓頭布鞋,讓自己看起來像角落生物般沒有存在感後才滿意出門。踏近殿中一刻,一眼望去兩側堂木直立並列,數人與兩位王爺已在殿內,由殿外打入的陽光讓殿堂中央更是不可直視,她頓時分不清是眩光還是緊張,不禁未拜之前有些軟腳,她深吸一口氣看著殿上一眾人等低語自嘲著:「這不管古代還是現在,上法庭都是壓力山大啊!」
林百銘依然先詢問過在場的市舶司官員數名,他們皆指證此次幾番來對貨都是此一女子,只是腰帶顏色改變而已。柳芷茵聽完陳述心底偷笑,「原來你們只認得腰帶,早知道我就都用灰色了。」直到全部問完後,林百銘與她覆核:「這幾次齊王府的丁香只要到貨都是你點的?」她才回答:「秉大人,正是。」後又低首待詢。
刑部侍郎謝晏宇得到林百銘同意後發問:「你在驗貨時可有發現異狀?」
柳芷茵搖頭:「秉大人,沒有,一切依循程序,卑職僅持炭筆記籤號和壓火漆印覆核而已,並未開籃。覆核後貨物暫放港倉倉庫,未再接觸。」
「那這三籃是你提取給寧王府的?」刑部侍郎謝晏宇轉向詢問劉一航,順道說出:「這帳上三籃籤號不相連,可有特殊用意?」接續發問,讓劉一航嚇得直搓手回答:「這……是當日卑職隨…」那個『意』字未開口說出,馬上改為「…隨現場作業方便給予的,我只看貨物上車,這連碰都不敢碰。」
兩人回答完畢,刑部侍郎謝晏宇與林百銘交頭數句後,林百銘又與旁邊戶部侍郎溫有清討論一會點頭道:「開籃驗貨。」
殿外侍衛得道命令後,一人進來持刀進入準備割斷繩結及拉開籤條,最右邊接近齊王府的是上堂前,早已在寧王府打開的丁香籃,餘下兩籃由右至左依次置放,侍衛先開啟中間那籃,撈取數瓢後,指尖似乎碰到東西而停下,抬頭回望殿上三位主審官員後,在林百銘示意下取出,是一個油紙包。
齊王停止手中搖扇的動作,靜靜看侍衛捧著那油紙包,呈到林百銘面前打開。
林百銘看過後遞給刑部侍郎謝晏宇,謝晏宇以手輕搓後,在鼻尖掃了一下,取出白帕淨手,點頭道:「是火藥無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