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璃起身,在廂房裡頭找到了件紅袖為她準備得斗篷披上,端起空碗開門,便往添香閣灶間方向走去。
她暈厥的這段時間,已然離冬至不遠,添香閣外頭下起了瑩瑩白雪,也難怪紅袖貼心為她備了件斗篷。
雖然在閣內行走,四處都點著火盆,但她們所在這廂間的位子偏僻,因她們兩人的到來也備上了一兩個火盆,但終歸還是不能太過費著使用,雲璃經過那火盆時,那盆中碳火早成了灰。
常人在閣內行走,頂多披著件披子,換到她這虛弱的身子,沒這斗篷還真確實有些難行。
行經沒炭火的地方,她還將斗篷攏起,繼續快步往前走。
走到灶間,幾個丫鬟婆子看見雲璃那一身暗紅斗篷,連忙迎上將雲璃手中空碗拿走,其中一名婦人還拿了個湯婆子遞給雲璃。
「姑娘身子還虛著很,快拿這湯婆子暖暖手,我派一個丫頭幫您端著湯藥回房。」
「無妨的!不用麻煩了,既然我都走來這了,那我直接將藥喝了吧!也省得端來端去,太費事了。」
「可這湯藥...」
「無妨的,藥效再快,也不會立即發作的。我喝了再走便是,這樣也不會讓湯藥冷了。」
丫鬟見雲璃堅持,也就將小灶上早熬好還溫著的湯藥舀進碗中,從雲璃手中接過湯婆子,再遞上了湯藥。
雲璃喝藥喝慣了,再苦再澀也能一聲不吭喝下去。
仰頭喝盡了湯藥,空碗再次交給了那丫鬟,她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婦人又將丫鬟手中的湯婆子拿給了雲璃。
「姑娘身子虛,這湯婆子就拿去用吧!」
雲璃想了想,最終沒拒絕,將湯婆子拿在手裡離開了灶間。
天氣還是真的冷,尤其她走的廊道多沒炭火,有這湯婆子,她還能多暖暖身子些。
再走回自己廂房的路上,她發現了另一條廊道上,放著許多盆炭火,那暖烘烘的感覺,吸引了雲璃走近,卻不想沒走幾步,聽到了一間廂房傳來對話聲,其中聲音還有些熟悉感。
雲璃趕緊站在廂房邊柱旁,將自己隱藏起來,順便暖暖身子、偷聽這熟悉聲音的對談。
「這次菊廂之事,有勞蘇家主了。」
「小事爾爾、不足掛齒。蘇某能有幸幫上四殿下的忙,這可是蘇某之榮。」
菊廂?菊廂發生了甚麼?
為何蘇家主會與四皇子在這?
雲璃心中詫異,身子縮起,靠在了柱子上。
「要不是蘇家主您出手,那位大小姐可能還不會如此迅速死心。」
「那自然是小事,畢竟四殿下與蘇某在這也來往不少回了,作為生意上合作愉快多年的對象,蘇某自是不遺餘力。」
「對蘇家主的能力,本皇子一向是不質疑的,不過本皇子倒也好奇,那日,蘇家主是如何確信那位大小姐,肯定會前往蘇家主所在的菊廂?」
說到這,雲璃還聽見了開扇的聲音。隨後便是蘇颽正接著說了下去。
「為讓四殿下您看似真在菊廂,蘇某特意安排清雅樓一人,看似被左相夫人收買,透露出四殿下您在藝鬥時,會在菊廂的消息給她們。」
雲璃聽著,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
上官燕在藝鬥時,去的菊廂根本不是四皇子所在之處,只是蘇颽正讓人散撥出的假消息,讓上官燕母女以為四皇子在菊廂。
菊廂自始自終,都是蘇颽正所在的廂房。
那麼...菊廂難道真出了甚麼事?
而出了的事,便導致如殷萍所說的,上官燕百般不願,也只能嫁給蘇家?
這蘇家主究竟做了甚麼?
「原來如此...這事兒辦得好,總算解了本皇子的麻煩,也了了蘇家主你一番心願了。」
「蘇某在此向四殿下您道喜呀!不用再煩惱那位大小姐又該如何纏著您了!如今,就等著那位大小姐,時日到了來蘇家試親。」
「呵...該是本皇子恭喜蘇家主,喜結高親、得一新媳。」
「蘇某就借四殿下吉言,向四殿下乾一杯。」
酒杯碰撞聲後,寂靜了一會兒,蘇颽正又出了聲。
「說來,當日雲公子在藝鬥開場時,與雲公子同樣身著一身紅的那位姑娘是...」
「呵...蘇家主對那姑娘,莫不是也起了興趣?」
知道他們這會兒談論的是自己,雲璃心底兒跳著更加明顯些。
「這雲公子對那姑娘,狀似護的緊呀!之前也沒曾見過,兩人那日還十指緊扣著...這可讓許多人疑惑那姑娘身份究竟為何。」
「蘇家主想多了。那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手法,那姑娘只不過是打理商行大小事的管事,跟雲公子沒甚麼關係,論及身份,那可天差地遠。」
聽四皇子那般回答,雲璃心中突的一刺。
「啊!居然只是名管事呀!那這樣的話...若是雲公子哪日用不上、不要了,蘇某可有興趣買下那姑娘。即使過了年歲,也肯定是個不錯的。畢竟現在還沒長開,往後蘇某看著,定也是個不錯的美人。」
雲璃聽著,雙眼無神直僵在那兒,心中似是有把片刀,正將自己的心片片割下。
「好說、好說。不過蘇家主既然對那姑娘這麼感興趣,本皇子還是好心提醒一下蘇家主吧!」
「還請四殿下提點。」
「老實告訴蘇家主也無妨。我那大皇兄對那姑娘可沒太多好感,蘇家主若不想生意做不下去,還是別打著那姑娘主意了。畢竟那姑娘何時會為蘇家主帶來麻煩,可並不好說。縱使本皇子與大皇兄感情甚密,但也不能保證在這事上,大皇兄會讓步。」
雲璃聽著心下沉悶難受,她知大皇子對她並不友好,卻不想事實更加傷人。
可見她初次見著大皇子那次,只怕大皇子勉為其難形容她確實是個不錯的,本應極有可能是想接話,說她可惜是個上不了檯面的。
聽到這裡,她實在無法再聽下去,小心的緩步離開回到廂房。
皇龍清是收集情報的一把好手,以往皇龍耀需要特定消息,多是請皇龍清幫忙。
而皇龍清自幼便在戚皇后面前發過了誓,此生絕不碰觸爭奪皇位,因而皇龍清居中打探蒐集任何消息,多方勢力也不會隨意出手,因而變成了他手中掌握著多方暗地裡的小道消息。
這些事,都是皇龍耀親口告訴過她的。如今她沒資格再去探究這些,更不可能走到皇龍清面前再多做詢問。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問他,到底是誰要這麼害她...
可整件事發生到現在,與她最直接關係的人都下落不明了,難道他也能打探出來嗎?
可打探出來後...她被自己親兄玷汙的事,不就人盡皆知了...?!
她突然,不急著想知道所有事情前因後果了。
就這樣吧...
知道與不知道,她都無能為力改變什麼,何況這可是攸關自己的醜聞,清楚明白整件事情過後,她失去的清白也不會回來。
那她又何須著急真相大白呢?
孑然一身,也沒什麼不好的。這樣無論何時知道結果,自己也不會再受傷了。
這樣的傷痛,就埋葬在心底深處,慢慢過去吧...
她從沒想過要嫁人,即便面對皇龍耀,她也未曾認真覺得自己有資格能嫁給他,現在的她,算得上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不然...之後得了空、身子也無礙了,就去祈天國吧?!
當然,這肯定在與殷萍回去後才需要考慮。
她隱隱升起了期待,充滿了無數對未來會發生的未知事的盼望。
服用了湯藥後,雲璃感覺到暈暈沉沉,頭也有些重,知道這是藥效帶來的遺症,她隨即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這一睡,卻是極其不安穩。
她斷斷續續又夢見與上官謹生事的那日,其中細節不停重演,讓她驚醒後無法再輕易入睡、睡著後卻又再被夢境驚醒。
如此熬到晚間,雲璃幽幽起身去尋紅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