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散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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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好個哲學一家親》第一章(另一版)

因為時間有限的緣故,沐芳宜和沐芳若就約明天在隔了幾條街的群芳酒店繼續談話。宴散後,姊妹倆各自回到在北城南區的公寓,沐雍熙則回到房車公園。

一到房車裡,便去洗漱。吹乾頭髮,紮成小馬尾,躺在沙發上,想起一成年,剛辦了郵局的行動APP。第一次收到入帳通知時,立即上網搜尋匯款方的名稱,按著地址找了過去。正向櫃檯詢問時,有一位律師從旁經過,就直接接待了。那時,在他的辦公室裡,先為沒有預約直接上門而致歉,並說只是想瞭解為何會有一筆錢入帳。

那位律師姓陳,邊自我介紹邊請我入座,有幾分隨意道:「沐芳若女士前幾天還有打電話跟我說:『當那孩子看到有一筆錢入帳,即便在社會人士看來是一筆小錢;但對他來說,是一筆不小也不多的錢時,肯定會跑去找你的』。」當時還笑回:「那我就等著恭候大駕了!」隨即,微笑說:「沒想到那麼快就到了。」

我也有幾分尷尬,沒想到這麼巧!隨後,就聽陳律師讚揚媽媽沐芳若和母親沐芳宜,尤其欽佩媽媽。

陳律師語速和緩地說,在生母遇害前,有完成遺囑的最後修訂,也有簽屬〈共養同意書〉。當時,決定讓你們姊妹每個月入賬多少,以及在成年的前後,讓其他血親、監護人乃至配偶都沒有繼承權;一旦發生意外,重度昏迷成了植物人,或被「謀財害命」時,整個遺產會立即捐作慈善,這些都是沐芳若女士提出的。而沐芳蘭女士則是想讓你們一次繼承,沒有提出那麼多的要求與限制,她認為每個月都有錢領太慢了,一次拿到手比較好。但沐芳若與沐芳宜一致認為,每個月都能拿錢,只讓你們姊妹有繼承權,以當時的情況和長遠的人生規畫,以及許多未知的變數來說,是最好的方案。

那時,兩位沐女士也認為這些事,可以也應該由我來告訴你,但對於遺產的詳細,他們過幾年會再跟你說。

聽完,便問:「那〈出養同意書〉是誰訂的?」

陳律師「若有所思」地說,當初沐芳蘭同意讓娘家的人來扶養你們,他在生前並不想看到你們被送到育幼院——這件事的詳細很複雜,也能再問沐芳若女士。總之,沐芳蘭女士也不知道應該交給誰來養會比較合適。說一句個人觀感的話,我認為沐芳宜和沐芳若都是非常有責任、很負責也善於風險預判及管控的人,但因為這兩人一個如風般,輕柔、沉穩、內斂;另一個如烈火般,熾熱、忠貞、明快、果決、堅韌——不是情緒上的母老虎,只會不耐煩的發脾氣跟大小聲、只會一昧指責他人,不許別人講她或不允許別人有意見、不能批評她的人——希望你能明白我要說的意思,原以為沐芳宜比較寬厚、比較能包容他人的批判跟指責,沒想到沐芳若也很能接受他人的批判、指責跟謾罵,並鞠躬道歉或虛心道歉、好聲好氣的道歉,不會因此暴怒或生氣。這幾點讓我很意外,非常意外!

聽到陳律師如此描述媽媽跟母親,以及對媽媽的描述,這與兒時第一次見到媽媽的印象跟感覺非常相符,畢竟媽媽也有幾分風風火火,但她的情緒很穩定,有人一提出反駁或駁斥,從不會情緒失控或不讓人批判。曾喊三姨丈,後來改稱呼的爸爸說:「媽媽有類似朱子的精神,一發現錯誤,也會主動提出並道歉,有錯誤被人公開指責、謾罵,不會嘶吼罵人或跟人打架,而是虛心道歉並鞠躬。」

媽媽的風風火火是烈火,而魏令慧是星星之火、大爆火(堂外姑婆形容她是爆竹),總能燎原——時常慌忙、急躁、不耐煩、嫌這又嫌那,甚麼都會嫌,還嫌個沒完沒了;她所到之處,哀號一片,很容易與打掃阿姨齜牙咧嘴的相互連吼帶罵。

沒一會就聽陳律師咳咳了兩聲,繼續說明,因此沐芳若就提出讓老大去苑家,因為整體的環境,包含家人的精神層次與素養,乃至整體的素質都比沐家更適合小孩的成長。但以沐家好友苑知謙、楊貞怡夫婦的經濟情況,只能再負擔一個,而你那時需要去醫院做復健,狀況比較特殊。所以,沐芳若就提出交由堂親的李熙明和沐芳猷夫婦、沐芳宜與苑澄遠夫婦,及他們來共養。沐芳蘭對這樣的安排沒有反對,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當下聽完,瞬間又有一個疑惑了——為何母親跟媽媽想要扶養我?媽媽想讓他的堂嫂、堂兄來養,除了他們的性情善良、很有愛心、非常有耐心,情緒很平穩、很穩定,不容易發脾氣,也不會大小聲,更不會碎碎、嫌棄個沒完沒了,整個人的層次與素養比較高之外,堂舅媽曾是國外的特教老師,有帶過特殊小孩的經驗。這樣的經歷與特質,在媽媽看來,無疑是最佳的父母首選。可為何母親跟媽媽想要扶養我?養我,他們又沒繼承權,壓根拿不到一毛錢,還要自己出錢又出力,以人性自私自利的特性來說,這無疑於是個虧本的交易。

「我知道你對過去的許多事,有很多疑問,包含『既然養你們姊妹倆都沒錢可拿,為何還想要扶養權?』這些疑問,我沒辦法替他們解答,所以,你可以找個時機,親自去問問他們。」

在告別陳律師後,曾問母親跟媽媽及娘親有沒有想過不養他,可以自由過下輩子的人生?

母親(沐芳宜)回覆說:「你忘了我們是東西樓畢業的?當時,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共養你,讓我有時間學習怎麼做一個更好的母親,也能有自由生活的時間,讓下輩子更充實、更豐富。所以,這個問題,對我來說不是個問題。」

媽媽(沐芳若)則回覆:「我知道你想問甚麼,畢竟中華人民的功利思維跟傳統價值觀太『根深蒂固』了。不過,你這角度既傳統又功利,該不會有一半都是源自於我的影響吧?還是你那可靠的老爸?」

眼見媽媽開始思考,急得催說:「認真回答啦!」只見媽媽想了一下,就說雖然在結婚前,曾跟你爸說過不生小孩,若他想要小孩、過得不快樂就直說,不要在外亂搞,我可以非常乾脆離婚。話雖如此,仍能接受共養你的事,提早跟你說這件事也無妨。早在你出生的那天,我就跟穆家兩老提過想要收養的事,可他們認為即便整個穆家沒人要,還有曾祖父母在,不僅能養也養得起,更能養得好,就一直不同意這件事。後來,小九遇害那天,穆家兩老在凌晨的時候打電話。從熟睡中起來接電話,就聽穆太夫人程氏說:「小九不在了,那兩個丫頭就託付給你們了,記得五點半跟令慧、劍慧聯繫。我們會在走之前,安排妥當,無須擔心小丫頭,尤其小的以後要買輔具、要買矯正鞋都不必擔心錢的問題。」正迷迷糊糊時,來不及問一兩句,電話就掛了!

媽媽忽然捧著我的臉不放,正在掙脫時,又聽她說不想生小孩的原因,一、不認為女性應該把「能生育」,當作自己最大也最重要的價值與存在的意義;二、養育孩子,不論是健康還是特殊的孩子都要花很大的心力,同樣是很辛苦的事;三、小孩即便四肢健全,但心性與本性被養差了,可能成了兩種媽寶或不懂人情世故、不食人間煙火的爛人,也可能承受很大的精神壓力,以致養死了——精神失常,或罹患重度憂鬱症等,乃至最後絕望自殺,這些變數不會在一出生就知道。因此,與其求孩子四肢健全,不如養出心性柔韌、品格優良的孩子,像蘇軾和蘇轍一生那麼苦,卻從不會感到絕望,甚至不會想到要自殺來一了百了,還能苦中作樂;這樣的人極少有,也是很珍貴的人格特質。但以上這些不妨礙我選擇跟堂兄、堂嫂和五姊及姊夫一起共養你的事。

娘親(堂舅媽)則說扶養你不會失去自由,而是能再次體會養育的酸甜苦辣跟樂趣,養孩子本就不容易,也很難在工作、生活之間平衡。但我們不後悔,反倒很開心能參與你的成長,陪著你一起長大,因為我們都希望你像蘇軾、蘇轍那樣能苦中作樂,能乘風破浪,也像個普通人好好生活。

沐芳宜側臥在美人榻上,雪茄濃烈的煙雲,隨著均勻的一吸一吐,快而慢的,擴散開來——想起一九六九年的三月初,祖父母「一命嗚呼」的那天。

那時候,大哥、二哥與三哥與大姊已在外工作並租房,有時候會一起回來,有時候只有三位兄長的休假都有重疊,才能一起回來短暫小住,大姊比較少回來。我正值十九歲在念大學,而六妹正值十七歲,剛考上跟我同一所大學;某天我們突然想吃家裡飯,就搭交通工具跑回來了,等要上課時,再一起通勤,卻意外跟三位兄長碰個正著!第二天,我還躺在床上睡覺,就聽到猛力拍門的呼喊聲:「五妹快醒醒,趕快起來!家裡出事了!」後面還講了甚麼,因為睏意正濃,也沒聽到。

正一臉「睡眼惺忪」地努力坐起身,換穿衣服時,又傳來一陣急促地拍門聲:「二姊,好了嗎?二哥讓我來看看,記得穿白衣或黑衣。」一邊穿衣,一邊聽出是六妹的聲音,隨口答道:「你乾脆進來看看,不就好了。」但她沒進來,一時間也沒了動靜。

當下,十分疑惑,昨晚祖父母還好好的,跟我們一起說說笑笑,聊了許多趣事,包含陸貞穆寫的小文章等等,一點也不像有隱疾的樣子,怎麼一大早就出事了?!雖有疑慮,但還是跟著六妹,一路來到祖父母的房門口,邊上已掛了白布。一進去,只見他們正蓋上白布,那最後的神情,像是睡著了,卻再也不會醒來了!殯儀館的人,把祖父母的大體帶走後,我們都站在門外了。

那時,住在別處的父母還沒到,但三位兄長既沒問也沒再管。只知道是年方二十七歲的大哥、年方二十六的二哥與年方二十四的三哥,首先發現祖父母已經嚥氣的事。年方二十一的大姊,現在也許是在通勤的路上,但大哥跟我們說剛發現沒幾分鐘,就打電話通知她。而一臉有幾分睏意的六妹,牽著年方九歲一臉木然,不知所措的七弟,一起站在三哥身後,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說事發太突然,已經通知伯公跟姑婆了,他們正趕來商量喪禮的事。隨後,我們都一起走到飯廳去,一大清早就忙碌一陣,大家都還沒吃早飯!

大家各自入座後,看著年方七歲的八弟,把臉埋進三哥的肩頭,只露出一隻眼,既不跟人打招呼,也不大理人。三位兄長跟大姊離家,在外租屋後,都是我和六妹輪流顧,直到我們也相繼上大學,就改由祖父母及兩個保母在顧。但不知何故,過年前的兩個月,保母就沒來了,祖父母說現在錢不多了,要節約開支給兩個弟弟上大學或學一門技藝,就自己顧。七歲的幼弟仍會有起床氣,性子沒有四五歲的時候頑劣、執拗。但還是很害羞,不大理人,起床氣似乎沒改多少!

七弟還很執拗的時候,我都是耐心講理,加以勸導,但六妹性情熱切,卻沒我這十足的耐心,她從沒慣著!有幾次,幼弟講不聽或一直鬧脾氣,六妹拿起雞毛撢,便是一頓打;聽著一陣陣震耳的嚎啕大哭,又會扔下手中的雞毛撢,氣得讓其罰站。

二哥與三哥有時下班,之後幾天休假,就會回來看看;一踏進門,眼見六妹如此脾氣,常是搖頭連連或大聲制止或連連勸阻,甚至直接將幼弟抱走。對於這件事,祖母經常勸她:「幼弟性情有幾分頑劣,雖是天生,但因年幼不懂事,脾氣執拗,需多一些耐性;多多講理、開導,不可一昧打罵,也不可只會連吼帶罵、嫌棄或碎碎念。」祖父也常跟她說:「若打罵跟發脾氣、一昧嫌棄的方式最管用,哪還需要讀書,學習如何講理、學習如何與人爭辯?可見教導二字,也並非簡單的打罵吼念及嫌棄。」這樣來回勸導多次,六妹漸漸改了那脾氣一來,就動手的毛病。正吃早飯時,忽然聽二哥嘆了一氣,滿臉無奈地說父母親想怎麼燒,就隨他們去吧,祖父母在很早之前,就已作了妥善的安排,他們是鬧不起來的。

對二哥這番話,十分疑惑時,就看七弟突然指著某個方向,說:「那裏在冒煙。」頓時,一起往所指的方向看去,從某間廢院裡,不斷冒出滾滾濃煙。

「不必管他們,趕緊趁熱吃飯。」大哥邊說邊夾菜給七弟,讓他多吃點。

吃完早飯,在廳堂邊喝茶邊聽大哥、二哥說起沐家的歷史。沐家在曾祖父母那一代,往上五代都是單傳,所以人本就不多,也沒什麼親戚。一八五九年出生的曾祖父沐致庸在二十歲,就跟年方十八歲的虞氏成婚,育有一子一女,對內沒有納妾,對外也沒有「紅顏知己」。一八八五年虞氏病故,留下一對年幼的兒女。隔了三年,曾祖父年方二十九,不少友人都勸他續弦,兩個孩子也好有個照料。挑來挑去,始終沒有滿意的。曾祖父便提出條件:一是女子心善;二是女子脾氣好,不容易發脾氣;三是女子聰慧,不單識字讀書,還能持家;四是能視兩個年幼的孩子如己出。其餘,比如年齡大小、是否喪夫等,皆不計。條件開出後,看了許多家,依舊沒有看中的。

後來,有朋友就介紹說,他熟識的方家,那二夫人于氏在娘家有一位堂妹,年方十九還沒出閣,家境不錯;那堂妹精通算學,也飽讀詩書,還能詩善畫,自身條件好,所以眼光高,挑揀了許多家都沒入眼的。不如去說看看?

曾祖父聽罷,認為人家還年輕,沒必要來沐家做填房,就婉拒朋友的好意了。但那朋友不死心,直接去方家拜訪二夫人于氏,並說有朋友喪妻,兩個孩子還很年幼,需要有母親照料,隨後又將男方提的條件如實告知。方夫人于氏為人熱情,說那堂妹小他八歲,至今還沒出閣,家裡有些著急,若能促成這樁姻緣,倒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後來,在一八八九年,這位方家二夫人的堂妹,叫于卓君,就嫁給了曾祖父做繼室。當時,沐家人都稱這位新夫人為「小夫人」,聽伯公和姑婆回憶說,長得端莊秀麗,心善、脾氣好,不容易發脾氣,也不會大小聲。那小夫人直到二十二歲,才生下唯一的孩子,也就是祖父。但她依舊視髮妻的兩個孩子如己出。

聽罷點了點頭,一八八零年生的德維伯公與一八八三年生的純德姑婆,現在都已是耄耋之年了!祖父母在生前很少去拜訪親戚,連伯公、姑婆家的人與事,也沒怎麼提過。前年,參加堂兄沐芳猷和堂嫂李熙明的喜宴時,才略有所知!德維伯公與顓孫妙遠伯婆,本育有三子三女,可因早夭、病逝和戰爭的緣故,只有生於一九零六年的次子沐茂行,與生於一九零九年的次媳鐘離恬熙(字阜熙又字醇熙)留有後代。但是,因時局的變故等因素,除了一九三六年生的堂哥沐芳猷還在,其餘的子女都沒有留下後代,就相繼故去了。純德姑婆與大八歲的姑公蕭熙泰結婚後,第四年也就是一九一一年,才生下唯一的女兒,後來改名的蕭卓希。堂姑蕭卓希,曾跟一位富家少爺結婚,但因性格不合,加上男方沉溺於享樂之中,「不思進取」,在一年後離婚。幾年前,來看望祖父母時,收養了父親的私生女。

那場喜宴上,意外聽堂嫂的家人說,新娘生於一九四零年,字光熙又字熙茂,長得端莊秀麗,人也很好相處。聽著那家人笑臉盈盈,如此說道,我也只是微笑點頭應對,無意間看到堂嫂穿婚紗,臉上略施脂粉的模樣,古典、婉約,帶有幾分清麗的氣韻,真的很美!

正輕嘆時,忽聽一名下人慌忙跑來,說:「不好了,不好了!少爺跟少夫人剛在廢院火燒老爺與老夫人的遺物,現在又火燒祠堂,好幾個下人不是攔不住,就是不敢攔。」本來還很「神色自若」的兩位兄長,一聽祠堂被燒,頓時拍案而起,怒道:「豈有此理!」唯獨三哥十分鎮靜,不驚也不慌更不怒,不知是早已料到,還是祖父母早有交代了。

大哥讓三哥跟我們留在廳堂,等著伯公與姑婆兩家人,他則跟二哥一起趕去祠堂。留在廳堂的我們,沒多久先等來一陣陣滾滾濃煙,看著黑雲滾滾,七弟率先問:「我們會被燒死嗎?」六妹小聲安慰道:「不會的,別害怕。」見狀,就問三哥要不要先出去避一避?

三哥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想了會,就說一起到大門邊等著。最後,濃煙越來越大時,伯公一家與姑婆一家終於到了!他們老遠就看到家裡在冒煙,忙把我們帶到外面;姑婆急問:「大哥跟二哥呢?家裡怎麼會失火?」三哥將早上發生的一切如實告知,並說祖父母曾交代:「若是那個逆子跟惡婆娘想燒甚麼,就讓他們燒了;就算整座宅子都送給祝融也沒關係,有建築圖紙還能再建造起來,只要人沒事就好。」所以,都沒人阻止他們。

伯公與伯婆、姑婆及姑公一聽又氣又急,伯婆急說:「德鄰跟蕙芷,簡直糊塗了!老宅子燒掉了,重建可是要花一筆不少的錢,就算我們所有人的積蓄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夠重建呀!那個逆子跟惡婆娘,對你們不管不顧、不聞不問,這之後要怎麼過呀?!」說罷,幾位長輩正要往裡邊衝去,又被堂伯父與堂伯母、堂姑,以及堂兄和堂嫂拼命阻攔!

「你們都在這裡待著,我們進去看看!」情急之下,堂伯父沐茂行脫口而出,隨後,拉著堂哥沐芳猷一起快步衝了進去。

一九六九年,沒有網路、沒有電腦,更沒有手機,沒法即時得知裡邊的情況,一切都得人力而行。伯公與伯婆,姑婆和姑公已是耄耋之年,堂伯父與堂伯母,已是花甲之年,堂姑則是杖家之年,再過一兩年,便是花甲,都已然過半!堂兄沐芳猷,正值而立之年,年輕有為,堂嫂李熙明小他四歲,也很年輕。

在等待的期間,只有一面之緣的堂嫂,便和我聊了起來,他很慶幸出生在李家,還是與老八家交好的李家,不只家風開明,也算是人才輩出的大家族。

「我以出生在李家為榮,也很高興能有一個美籍韓日混血的媽媽,更感激美籍的日韓外祖父母是非常開明的人,才讓我有一個這麼好的媽媽。」隨即說,雖然人都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但我很慶幸生在李家,至於跟沐家的緣分,也因為這個出生,而緣分不淺!

正有幾分疑惑時,堂嫂便說李家的祖母方于德音,沒有冠夫姓,他小的時候常跟隨母親——方家的二夫人于氏來沐家的這座老宅院玩;和小夫人于卓君的關係很好,也常跟沐家的大少爺與二小姐在一起玩。祖母常說:「很多人,包含沐家的小夫人,都以為我會跟沐家的大少爺成婚,成了沐家二小姐的嫂子。但我們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沒有上升到男女之情。」

一聽這遠親關係,面帶微笑,卻不由得在心裡感嘆:「這層親緣關係遠得驚人,複雜得讓人望而卻步。沐家的小夫人跟方家二夫人于氏,是娘家的堂姊妹,這段親戚關係太難釐清了!」

「在結婚前,還特別問過了,祖父母都說沒問題,這超遠房的關係,不會有近親結婚的疑慮。」

「這倒無妨,只是關係過於錯綜,難以理清。」

後來,祠堂的火勢沒能撲滅,而是被燒光了!在場的人都沒事,但很狼狽、憔悴,甚至是悽楚的!伯婆氣得只能大罵父母親:「好一個惡婦、惡婆娘,另一個則是『大逆不道』的逆子!公婆剛嚥氣,還沒入殮,就把東西連同祠堂全燒了,一定不得好死!」

伯公則是氣得咬牙,全身止不住的顫抖,連一句話都罵不出口。姑婆與姑公則是氣得上前,打了父母親各兩耳光,大罵兩人有多不孝,晚年一定生死不如,不得安寧!

稍作冷靜後,除了還沒趕到的大姊,所有人齊聚在廳堂商量後續,伯公與堂姑一致認為祠堂燒了,不一定要重建,如果父母親是想要老宅,那就拿一百六十坪,各有二十坪前後院的三層獨棟小洋樓來換。雖然兩間房產的估值,差距甚大,老宅面積大,歷史悠久,光是建築的用料,價值就更高!但母親卻說:「那老宅本來就是我們的東西,幹嘛要用別的房產來交換。」這話讓伯公與伯婆、姑婆及姑公很氣憤!

伯公說當初在他的父親身故前,就交代過這座房子的產權是三個子女均分,不是只屬於誰的,只要住在這裡,開銷與維護就要均分。雖然是小兒子住在這裡,但要負責宅裡的一切開銷與維護,而且不能拒絕讓兄姊的家人住進來。這是在父母身故前,就訂好也各自同意的,不是由她這個兒媳說了算!

姑婆說母親想要祖宅可以,就拿兩間四十坪、兩間七十坪、一百二十坪、一百五十坪和一百八十坪的房子來換,過戶給六個子女,他們就將祖宅完全過戶,再也不過問任何事。母親想要獨吞老宅又不願意拿其他房子來換,最後這交易沒談成!

母親用不知哪來的法律文件,證明這座宅子是屬於她的。隨後,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園丁跟廚師等,只給我們半天的時間收拾東西。我跟三位兄長和六妹,以及七弟,用最快的速度在打包物品;伯公與伯婆、姑婆和姑公一起看著八弟;堂姑、堂伯父母跟堂兄、堂嫂,一起幫忙打包。伯婆跟姑婆認為母親太過分了,怎麼能把自己的孩子趕走,縱使敢怒敢言;對父母而言,也是不痛不癢的。

三個兄長本就有在外租房,本來是要帶著我們過去,但伯公、伯婆與姑婆及姑公都不同意,也不同意帶到大姊那邊,認為三個兄長跟大姊租住的地方,房間很少、空間窄小;亦認為我跟六妹上大學後,還有兩個人,平日或許人少,等放假回來人口一下變多,實在不合適!

於是,我們帶著三個弟妹,一起搬到伯公在北城某市區的一處房產,他已將那棟七百六十坪,外觀看有三層,沒有閣樓,實際有六層的樓中樓(三居),前院的面積二十坪,中後兩院各有五十五坪的小洋樓,過戶給三位兄長了。只為了讓我們都可以住得舒服一些,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房間,及相鄰的更衣室,既寬敞又舒適。唯三的缺點,是家裡的公共區及衛浴要輪流打掃、要輪流去菜市場買菜煮三餐、自己的房間與更衣室要自行打理,沒有下人的伺候,也沒有廚師照三餐的料理。當時,大哥跟二哥認為這樣很好,可以讓我們提早學會獨立、學會打掃、學會負責任,還說過得太舒適,反而不會懂得打掃與整理是很費時又很辛勞的事。但這樣不必看人臉色,「寄人籬下」的生活,也不錯!

沐芳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只好側躺著,本想數數的,但沒多久就放棄了!當年,母親曹華萱以他的那份遺產做為威脅,一定要嫁人,不然就沒辦法繼承。當初,雖有工作不缺錢,但想著那是自己應得的,不該放棄陸貞穆就跟二姊與姊夫想辦法。好在那時遠在美國的堂姑與環瀛國的伯公、姑婆一家,對母親仍有實際的牽制作用;在海外的公司面臨許多的司法調查及許多場官司,讓母親疲於應付,因此面對大家聯合的攻勢,只能妥協答應,實際上也沒分到多少,僅有三十幾萬而已!

當年和陸貞穆結婚,他沒多久去節育後,我們就在主臥掛上已蓋章,還簽字的離婚協議書,有拍結婚照卻沒有掛上。那時,堂姑來拜訪時,看了都有幾分驚訝:「主臥不擺婚紗照,居然擺簽好的離婚協議書?!」隨後嘮叨說,即便她結婚不過一年就離婚,期間夫妻完全分房睡,後來分居,在離婚前不擺結婚照也沒這樣。

一聽堂姑說到那段短暫的婚姻,正想要怎麼回覆時,陸貞穆就緩和道:「這是我們討論的結果,共識是我去節育,往後不生小孩,但不排斥收養或共養九姨子的女兒。」隨後又說,我講婚姻不在長短,而在好壞,即便現在相處都很甜蜜,不代表未來十年內感情都這麼好。眼見堂姑不滿又梅哲的複雜表情,又搬出我曾講的:「婚姻不是必然會離婚,而是夫妻無法有共識,也無法繼續下去時,做出的另一種選擇。」這話他非常認同——走到最後沒有感情、感情變淡、夫妻沒有一起成長、沒有看清或真正認識另一半,而導致關係破裂,這其中有太多導致離婚的因素了!他也不希望最後認為婚姻是「僅此而已」,所以擺在這裡,恰好能提醒我們:「若無法繼續經營這段關係,那就結束它。」

堂姑聽了,轉而有幾分不可置信,眼中又流露出不得不佩服的眼神,只說了句:「好個哲學一家親,跟常人不一樣!」又自嘆自己確實沒什麼立場跟資格說話。隨即,轉頭對我說:「但過不下去、沒法再繼續了,芳烈可要勇敢離婚,相信在這件事上,一定比大姊更有勇氣跟膽識,不會跟她一樣糊塗。」

當時,或許年輕,也或許認為堂姑只是客套,沒真正琢磨這一番話的意義。翻身去拿手機,一看剛過十一點多,快要午夜,居然一點睡意也沒有,真是奇怪了!當年,母親火燒祠堂,還把他們兄妹七人全趕出去,就為了爭那座祖宅,真是甚麼都要搶,一個也不放過。

想到這裡又翻了翻身,還是一點睏意也沒有!不免想起一九九七年,毛丫頭提早出生時,體重只有八百八十三公克,實在是個奇怪的數字,不上不下的,也不恰恰好!那時,那傢伙——根本不配叫九妹夫的傢伙,在接到通知時,講了同樣一句:「區區一個女娃,有甚麼好看的!」就沒消息了。而穆家人一聽又是女娃,瞬間一哄而散,只剩穆家的祖母、我、五姊、堂姑跟堂伯父母,以及堂兄與堂嫂。穆家祖母一看既弱小又紅通通的,就說:「這個這麼小,肯定沒兩天就讓閻王老爺收去了。」不等我們出聲反應,又說:「上次生了白無常,這次該不會生了個黑無常吧?」接續邊搖頭,邊嘖嘖了幾聲。

當下,我正氣得要出手教訓時,堂伯母鍾離恬熙搶先一步,邊抓頭髮邊使勁往下按,言詞和語氣十分犀利地說:「哪來的地獄惡鬼,也敢在黑無常面前放肆,真該好好捉回地府受刑一番!」只見穆家祖母幾番掙扎,仍掙脫不開,便氣得咬牙道:「你竟敢——」堂伯母絲毫不懼怕,直言:「我生於一九零九年,論年紀比你大多了,論輩分是一樣的,有何不敢!」

這場爭執過後,其他家人都回去了,堂姑、堂伯母在臨走前,紛紛叮囑要多注意毛丫的情況,我跟五姊連連點頭保證,兩人還問要給小丫頭取甚麼?是取在家裡叫的小名或暱稱。聽罷,我們開始思索,我先說這樣小小的,身上的毛也沒幾根,就叫毛丫或毛丫頭吧!只見五姊面露幾分吃驚地看著我,似乎是在說:「這哪裡是稱呼呀!」但她只是看著沒說麼。

堂伯母立即確定:「這好記,帶有幾分平常,也不俗氣、不難聽,就這麼定了吧!」站在一旁的堂姑也連連點頭,我立即笑嘻嘻地看著五姊,像是在跟他:「我也會取暱稱,而且不俗氣也不難聽!」只見五姊面露沒輒地眼色,無言的笑了笑。

在病房看著小九,狀態還行,沒有上次那麼累、那麼糟,我們在病房守了一夜。隔天的中午,我跟小九如實講了穆家祖母的那番話,不料小九一點也不生氣,反而說:「這樣好呢,若是黑無常,晚上睡覺就不用怕了,甚麼鬼怪都不敢來了。」聽他這麼說,跟五姊對視一眼,我不知道他這是在自嘲,還是在苦中自樂——畢竟在這段婚姻裡,小九不全是被迫的,後來受現實的衝擊,才變得更極端,甚至難以以正常的倫理或常理來理解!即便如此,仍讓我顯露出幾分不耐煩,甚至無奈和無語交織在一起,只匯聚成一句:「喝——」然後別過頭,讓自己不要那麼生氣。但倚靠在窗邊的五姊卻穩如泰山,面容平靜如水,什麼也沒表示!

正在想應該怎麼不讓自己爆發、不繼續暗自生氣時,又聽小九說:「他不僅早產,還是不健康的孩子,穆家是不會要的,我也不想要,就直接丟到火爐裡燒了吧。」一講完這話,本來要降下的火氣,瞬間燒上來——在旁邊的五姊,則是在我跨出那一步並抬手前,便閉上眼,別過頭去了,假裝不知道!但我不管不顧,立即面色嚴正,眼露兇光地朝她連搧了兩耳光。一打完,火氣消了一大半,轉瞬語氣冷靜,卻語帶威脅:「你敢在女兒面前講這種話,就試試看。」

只見小九捂著被打的臉龐,瞬間委屈地掉淚!看到她這樣,我一點也不憐惜,既無奈又有幾分無言,語氣冷冷地向她說明必須要知道,還要清楚明白的事:「只要是女的,穆家一概不重視、不會要,他們要的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和聽話、沒有思想,也沒主見的附屬品而已。」這時,小九的情緒也失控了,嘶啞的大吼:「既然那麼在乎,直接送給你養就好了嘛!幹嘛動手!」

這話讓瞬間熄滅的火氣,立即上升,幾乎滿出來了,正向前,一抬手,五姊也走到面前;一臉冷的看著我,好似在說:「他早已被母親養成這樣,你打下去也不會讓他清醒,更不會讓他瞬間成長。」看著五姊那清冷卻不冰冷的眼色,停在半空的手立即放下。正要走人時,又聽小九詢問:「要不要這孩子?」聽罷,停住腳步,背對著他,氣得不想回應,又聽道:「這孩子直接送給你,把另一個也帶走吧,通通不要了。」一瞬間,馬上回眸,眼露兇光地狠狠瞪了一會;小九見到這般嚴正又肅殺的氣勢,嚇得趕忙低頭,不敢講話了!

後來,據五姊的憶述,在我走了之後,小九曾說:「六姊真是現代版的鄧嬋玉,只是可憐了六姊夫。」聽到這話,五姊差點笑出來,趕忙憋住。當下,面露一臉沒輒,還虧她,我都快步跑了,五姊又何必憋著,反正也聽不到!欠揍的小九這樣講不就是要讓你笑的,好好開懷一笑。五姊面露無奈的神情說,我默許你打一次了,你怎麼還想揍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像他那樣的人,是打不醒也罵不醒的,連持續講道理也沒用,就像:「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于予與何誅」。

聽了,不以為意:「小九那時讓五姊笑一笑,就證明他還不是朽木跟糞土,朽木以及糞土仍有其他用途,不全然沒用。可小九是真的沒救了!」

五姊聽了面露沒輒的神情,繼續說小九見他憋著,不敢笑,就講:「反正,六姊跟姊夫不在,笑一笑也無妨!」聽罷,連忙正色地咳咳了幾聲,跟小九直言道:「真如那鄧嬋玉也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而不是『潑婦罵街』的悍婦或刁婦。如此說來,倒也是六妹夫的福氣。」聽罷,換我笑出來,說這話五姊應該當著貞遠的面說,看他會怎麼反應,真逗!

五姊見狀,也開懷地笑了,然後憶說跟小九講的話:「那是你沒機會見過大姊生氣的樣子,等見了就不認為六妹有多凶悍了!

忽然感覺枕頭怎麼是濕的,正要起身,才發現我不知在何時哭了!當年,五姊曾跟我聊說,那兩掌確實該打,小九可以不要孩子、拋棄孩子,但不能在剛生產完,就說要扔進火爐、扔到海裡。五姊表示這些話也有當面跟小九說,但他只是一臉不悅,卻沒出聲反駁。沒一會,又聽小九輕嘆一聲,說:「那兩個孩子,既然穆家不要,我也沒想要,那傢伙只要男生,不要女的。哼,他還是媽媽養育大的,竟這般輕視女人,這一家的女人也真會自輕自賤,成了男人的幫兇跟附屬品。」

五姊面露無言又幾分不理解的說,當下聽到這些話,實在不知道小九是真聰明,還是小聰明,亦或聰明反被聰明誤。如今,細究起來也並非真的「無法讓自己長大」。

聽五姊這樣說,我也頓生懷疑,但仔細回想了幾天,認為小九做的那些明擺著就是跟母親作對的許多事,細細推究,還是有不少疏漏的。僅憑她的智商跟情商,以及狠毒或說狠辣,綜合而言,實際和趙飛燕差不了多少。但母親在曹家的環境裡,險中求生,在正房、二姨太跟三姨太的耳濡目染之下,原先就比生母九姨太更聰明亦更加狠毒。只不過她們同樣暴烈的脾氣,宛若歷史上的呂后、賈南風、何皇后或趙合德,差異在母親做事滴水不露,難以找到把柄;九姨太跟小九就沒有那樣的高手段與思維了,尤其小九只有小聰明,比九姨太還差了一截,這兩人純是賈南風在世,以霍亂人間。母親和小九在先天條件上的差異,相鬥起來,小九是贏不了幾回,注定要輸的;除非她有一位謀士可以幫忙,不然贏少輸多。

想至此,不免嘆息一聲,小九曾交代過,若她有個萬一,就把遺體火化,骨灰全撒入大海,不立牌位也不要祭拜,就隨著海浪自由自在的。當初,在他跟母親作對的時候,就該想到母親一定會把利刃轉向,是不會允許聽話的工具,突然有一天,可以成為飛舞的蝴蝶,脫離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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