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好個哲學一家親》第二章(另一版)
沐雍熙剛倒碗花茶,就看到媽媽把她加進一個群組裡,裡邊有父母親和爸媽。一放下茶碗,那群裡的電話就打來了!
苑澄遠率先說:「經過我們的討論後,就在這個群裡,輪流講後續。所以,換著講的時候,語速會放慢,也會停頓一下再換人講。」
沐雍熙聽了,立即答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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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芳宜問芳烈誰先講?沐芳若就說姊姊先。她聽了,咳咳兩聲,就說一九七零年極權政府為鞏固政權,慫恿全國的國高中生與底層人士,包含社會蟑螂等舉槍革命,開始無差別的批鬥、抓人遊街示眾、開槍殺人或直接用槍托打人;短短幾天就造成了非常多悲劇與憾事發生,不少人被莫名打死!大約七月初,剛拿到畢業証,但芳烈還在租屋處,沒有回來。整場革命暴動,在七月近底的時候,已經快滿一個月了。因為是在城裡,每天都會有此起彼伏的槍聲,不絕於耳,即便是在深夜也能聽見槍響,或某人被打死,路人見狀後,驚恐地尖叫聲。時常能看到那些學生和撿到槍的平民或持槍的社會蟑螂,闖進某間別墅輪姦女性,並槍殺一家人的新聞。
當時,大哥芳譽跟二哥芳序,原本以為這場革命一個月就會結束,但這類的擅闖民宅,強姦、輪姦,並槍殺的新聞實在太多了!另外,還有不少只是待在家裡,就忽然被子彈打中的人家,也經常登上新聞。所以,某天收拾東西,我跟四姊芳藹就去芳烈的租屋處找她;算是臨時起意的,因為時局實在太混亂,學校與餐廳等地,也宣布無限期的停課與停業。除了火車與汽車、計程車、公車還有運行外,其他近乎停擺!
停頓了一分鐘後,沐芳若接續說,當時,因為沒法打工了,拿了結算的時薪後,就待在租屋的地方,畢竟也沒辦法上課了。全國的大學校長經過聯合會議,決定由學校發信或打電話通知所有學生,學籍會保留一年半!將會視時局的情況,再決定是否延長學籍,或著另外想方法處理。至於正面臨畢業或已修完學分的學生,則須在規定的時間內,以信函寄資料與提前發送畢業證書的兩種方式,讓學生提前畢業!若有學生想轉到離家近的大學,等時局穩定,再致電或寄信並附上資料,以辦理轉學。當然,這兩種方式都得由學校大量的行政人員來處理,甚至需要學生親簽的同意書幫忙代辦。
本來在租屋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兩個姊姊就突然敲門,讓我趕緊收拾東西要到鄉下了。當下,一開門聽到這些,頓時傻眼!五姊芳宜就說,已經跟我的房東聯繫過了,對方願意讓我把一些東西先留著,像書這些不好帶走的,能繼續放著;但不負保管責任,只要持續繳租金的一半就行了。
正當我猶豫時,二姊就進來幫忙收拾衣服、鞋襪等,並催促趕緊把重要的證件帶上,除了帽子還有甚麼要帶的,趕緊裝進袋子。
四姊芳藹就提醒:「書、娃娃、辭典那些都別帶了,趕緊把衣服、鞋子、藥品都裝袋。」我就邊聽邊收拾,才發現我的東西怎麼這麼多呀!衣服收了那麼多件,還有很多件!但二姊沒說話,手速很快的,收這裡又收那裡,兩三下就打包好了。
當時,離火車開動,還有兩個半小時,終於收拾好了。帶著大包小包,要上車時,就說要跟一位同學道別,一定可以趕上火車的。但四姊芳藹既生氣,也不肯妥協。那段時間,不論在家,還是在外面,都有人莫名被子彈打死——無怨無仇,只有無盡的冤。或許是時局的壓力,或許是火車站的距離,四姊直接打了我一巴掌,命令道:「我不管如何,你今天必須跟我們走。」
五姊見狀,面露幾分吃驚,但立即平復,藉口說有東西放在朋友那裡忘了拿,可以一起去,讓四姊先去搭火車。
四姊很氣憤五姊這樣違抗她,又很疑惑我的忤逆,厲聲道:「有甚麼同學對你這麼重要?!非要現在見面不可!!」
當下,摀著被打腫的臉,不敢再反駁四姊,也不敢說出實情,只能乖乖跟著她們走。一到火車站,雖然有二姊的掩護,才能去打那通留言的電話:「我跟家人去鄉下了,但會在那裏等你來,快來找我,並留下地址跟電話。」一掛斷,站在身後的芳宜就說:「該走了。」
跟二姊回去集合地點後,三位哥哥看著我的臉,有一整塊紅紅的,就問怎麼了?怎麼回事?是誰打你了?那時,不敢看大哥、二哥也不看三哥,只是低頭不語,大哥看我不講話,頓時有些氣憤,但也沒講話。二姊後來跟我講,那一刻,大哥就知道是大姊動的手。只是看我低頭不講話,拼命想忍住一直掉淚的樣子,才甚麼都不說;只拿出手絹,讓我趕緊把眼淚擦一擦,並讓大家趕緊上車。
沐芳若停頓一分鐘後,沐雍熙邊聽邊喝冰茶,又聽父親苑澄遠回憶道:
我和大哥都出生在美國,各差三歲;我三歲,大哥六歲的時候,跟著家人回來住。那時候,底下有一歲的弟弟,還有幾個月大的妹妹。一直到十歲,才跟隨家人去美國定居。十八歲以優異的成績高中畢業時,沒有選擇美國的大學,而是飛來讀馥堂大學讀書。因為父親苑澤恆的親梅竹馬盛蓮頤在這裡任教,一直到要出發搭機的前天,才聽父親說盛小姐不只是青梅竹馬,還是男女之情的初戀,兩人曾有過心靈交融的戀愛。雖然因為苑家的家族責任,最終沒能跟對方在一起,但他希望我過去有幸能遇到她時,可以轉交一封信。所以,我飛來讀東西方哲學院,在找到盛姨後,就表明身分,除了是來念書的,也是轉交父親的信。盛姨聽罷,只是嘆了一氣,收下信件並問父親在美國過得好嗎?我說一切都好,身體也很健康。盛姨微微一笑道:「那就好。」
之後,很常去參加盛姨辦的讀書會,經常跟芳流一起討論或閒聊,有時也一起上課、一起討論。畢業時,飛來參加畢典的苑家人,讓我一起走,卻藉口有東西沒辦,順利留了下來。革命開始後,家裡一直催我跟美國大使館離開,但我只請大使館的人幫忙轉交一封信。回到住處,就把該寄的都寄回去,收拾東西到沐家,請問他們能不能暫時收留幾天?沒趕上美國大使館的撤離行動,加上家人也還在想辦法,沒那麼快可以離開。在這舉目無親,能否借宿幾天?可以繳一些租金,或幫忙打掃、買菜煮飯來抵銷房租。實際上,大使館撤離的時候,我有請離開的苑家人再帶兩封信回去,只為了讓美國的家人放心!當時正要撤離的苑家人收到信,讓我多保重,沒有問為何兩次能走都不走,只是擁抱、道別後,面露悽楚的相送彼此遠去。
沐家大哥芳譽、二哥芳序得知是五妹芳宜的同學兼好友後,就讓我住了下來。當他們要去鄉下避難時,我正想說:「沒辦法聯繫上遠在美國的家人,大使館也沒人,可否跟他們一起去」時,二哥就拍著我的肩說,若我不嫌棄鄉下的小屋,是只有六百八十坪的三層小樓,也可以跟我們一起住。等到時局穩定,再連繫家人想辦法。當下一聽,感動不已!沒多久又跟沐家大哥、二哥商量,過幾天可以帶上一位朋友嗎?那位朋友的家人只認錢,把他當搖錢樹,這場革命發生沒多久,家裡就跟他說:「沒帶錢就不要回來了!」所以沒地方去,大哥跟二哥雖感無奈,卻當即同意了!
陸貞穆忽然補了一句:「為愛當然得拚了!」又說了聲抱歉,姊夫請繼續。
苑澄遠笑了笑說,我跟妹夫當年都是「為愛拚了!」接續說,那時候早有察覺沐家六妹的事,好在都是哲學人,也都認識比較好找。提前約陸貞遠(陸貞穆的字)見面,跟他說沐家過幾天可能會去鄉下避難,如果要一起來,就得提前準備打包與租屋處的處理事宜。那天,在火車站接應陸貞遠,將買好的火車票遞給他,就跟著沐家人搭火車。
停頓一分鐘左右,沐雍熙將花茶一飲而盡,又倒了新的花茶,只想繼續聽後續:
沐芳若憶述,當二姊夫帶著陸貞遠介紹給兄姊和兩位弟弟認識的時候,我很訝異:「他怎麼來得這麼及時?」但沒問出口,只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實際心裡非常高興,但礙於兄姊在場無法表露,更沒法撲上去高高興興地緊抱他。
停了一會,沐芳宜接續說,抵達小莊園的時候,一起整理東西,安頓下來。吃過晚飯,陸貞穆跟芳淵、芳遠一起洗刷鍋碗瓢盆,洗完沒多久,他們上樓去找小時候的玩具箱。芳烈不敢在兄姊的眼皮子底下,與陸貞穆有過多的接觸,避免「東窗事發」,只是悄聲跟他說了句:「很高興你來了。」就去樓上找弟弟。後來,她跟芳淵、芳遠拿了一些玩具,待在小客廳一起玩小火車跟小車子等。但我、大姊、三哥、二哥跟大哥在芳烈他們下樓後,就到二樓的其中一間小書房開小會。
當大哥得知四姊的一切言行後,立即拍桌震怒,沒一會就讓二哥、三哥下樓去看看芳烈等四人,只讓我留下。等兩位哥哥走後,大哥就拿耳塞塞住我的耳朵,到旁邊的小房間待著,叮嚀要真的不行就出來,別硬忍,也硬撐著。點頭後,就走進小房間,坐在門邊的椅子上,下一秒就聽大哥拍桌,怒罵得很兇!
當下,聽不到兩句,就開始默默流淚。越聽越淚流難止,到後面拼命摀住口鼻,啜泣得很厲害,卻很難哭出聲;隨即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又感到很難呼吸、很難喘氣,剛站起來,踏出一兩步,就整個暈倒了!
霎時,沐雍熙倒吸了一大口氣,但只是喝完花茶又添新茶,接續停頓了一兩分鐘,苑澄遠接續說:
在他們進來開小會時,我就在與小書房相連的那間小房間休息。實際上,剛要睡下,就聽到他們進來的聲音,只能假裝在睡覺。當聽到沐家大哥罵人的聲音,就發現大哥罵人不只是兇悍而已,可以比擬為兇神了!因為沒開燈,所以也沒人發現我在場,當芳流(沐芳宜的字)坐在門邊的椅子上流淚時,我默默側躺在床邊觀察,一直到她暈倒,我就立即掀被子跑去關切。結果大哥一看,很驚訝地問:「你怎麼在這裡?」就解釋下午選房間時,感覺這間採光很好,窗戶不多也不少,小書房與房間相連又有獨立的衛浴設施,滿不錯的!所以,就選為我的房間。
沐家大哥聽了,連連陪笑致歉,不知道我在休息,還在這裡開會,實在打擾了!
當下,就表明自己也錯,他們剛進門時,也沒出來說明或詢問,確實也有不對之處。接著建議可以貼個門牌,這樣就知道誰選哪一間了。看到沐家大哥恍惚般,點了點頭,就問芳流是怎麼了?怎麼聽沒幾句狀況就不好,又忽然暈倒了?
沐家大哥只是說:「這是舍妹的老毛病了,她沒辦法承受太大的壓力,我也沒多注意她。」隨後抱起芳宜說,她休息幾天就會好的,讓我不必太擔心!再次為打擾我休息而致歉,就離開了。
停頓了一分鐘左右,沐芳若接續說,隔天我跟陸貞遠就找到獨坐在小湖邊的姊夫,那時候還不叫「姊夫」但為了避免混淆,還是以此來稱呼,當時跟他磕頭致謝!姊夫立即扶起我們說不必如此,接續問我對他跟五姊的事怎麼看?就說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姊夫又問五姊為何聽罵聲,就會突然暈倒?就說五姊在七歲被親生父母選中帶了回去,八歲半就自己跑回來跟祖父母與兄弟姊妹一起住。當時,沒人問她為何回來,祖父母只是開心地說:「歡迎回家!」
這之後的幾年,本來五姊也沒什麼異樣。但在念初中的時候,因為班導還是任課老師——有點忘了,對考不好或睡覺的學生很兇悍,不只連吼帶罵,還會邊拿藤條打人,邊罵得不堪入耳。五姊第一次因此暈倒送醫,祖父母跟兩位兄長趕到紛紛問醫生是甚麼原因,但醫生只是嘆氣,說身體沒問題,檢查不出病因就走了。大哥跟二哥只好安慰十分傷心的祖父母,可能是五姊無法承受爆裂或高壓的環境,才會生病的,讓他們不必太過擔憂。
祖母只是搖頭哽咽道:「當初看她高高興興的,那麼想回去,才沒阻止曹氏帶走,怎麼過了一年半,人就變成這樣?!這孩子以後該怎麼辦吶!」
祖父只是邊嘆息邊搖頭連連,一臉哀戚地說不出話,也哭不出來。
大哥跟二哥就跪在祖父母的面前發誓,往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五姊,不會輕易讓人迎娶她,也會保證她能安然地度過一生。隨後,讓祖父母不要過度憂傷,將來醫療進步了,一定會有辦法治療五姊。
她的班導也嚇到了,只是在教訓另一位學生,怎麼五姊就喘不過氣並暈倒了?第二次發生時,就送校醫室,班導也很頭疼,每次想教訓學生,五姊就會喘不過氣並暈倒;本以為她是裝的,故意幫同學開脫,但從校護口中得知,這種情況很難是演出來的。最後,班導或任一堂課的老師要拿藤條,並連吼帶罵的訓人之前,都會請五姊去圖書館看書、寫作業;班上的同學也紛紛孤立她,或在背後說她的各種壞話。所以,那時的五姊幾乎沒有朋友,也經常被同學排擠、嘲笑或欺負。
當下,只見姊夫面露沉重,說要獨自思考一些事,讓我們先回去。那時,完全不知道姊夫在想甚麼。
停頓了一分鐘,沐芳宜接續說,那晚開小會暈倒後,大哥抱她回房間安頓,才悄聲離開,到樓下說我跟四姊身體不適,這幾天都會在房間休息。四姊芳藹應該跑回自己的房間痛哭了。自那天起,大姊有很多天都待在房裡,不肯出來,敲門也不應聲;按時送飯到房門口再敲門,晚點去收拾,飯菜或湯都是空的,吃得很乾淨!等到某天一早,才像個沒事人一樣,走出房間並下樓;完全像甚麼事都沒發生過,三位哥哥知道後,都沒講甚麼。但我在隔天醒來後,身體雖然還有些不舒服,雙手微微顫抖,整體氣色也比較差之外,沒多大的不適感。洗漱後,盤好低髮髻,就下樓做事了。
三哥芳廷一看,就問為何沒繼續休息?就說四姊在房間裡休養,總得有人幫忙管家吧!小妹要管兩個小的,他跟二哥、大哥要工作,陸貞穆與苑澄遠也去外面找工作,家裡總不能沒人吧!
三哥聽了,就說今天請假在家,公司還在想要不要乾脆裁員關門算了,現在這局勢搞得人心惶惶,誰都害怕、恐懼,也不知要持續多久。隨即說早飯還有,讓我先吃了再去做事。
祖父母還在世時,沐家大院雖然有許多下人、廚子、管家及幾位保母,但四位兄姊跟我經常得跟著幾位廚子學習做飯和做點心,也要學習打掃、學習耕作。所以,看似過得很好、很優渥,跟那些新興的富裕階層還是不大一樣。走去飯廳吃飯時,恰好就看見小妹在廚房乾噁,輕輕道了聲早安,就說一起聊聊吧!
我們到小客廳坐下,當即流露了一個極淡的微笑,低聲:「看來我們都遇到同樣的難題:兩個能去他鄉異國卻不願走,一路為愛追來的男人。」看芳烈笑了笑,又說:「小妹,你認為是四個人一起被三個哥哥開刀好,還是先看三個哥哥怎麼修理他們好?」看她低頭不語,十分為難的樣子,就說最後顯懷或在之前就被發現,大哥跟二哥一定比三哥震怒不少,還不知道能怎麼收場。倘若事先看三位兄長怎麼修理他們,再適時坦白或陸貞遠及苑澄遠坦白;那麼兄長的手段雖然重,但他們必定也挨了不少打,這不過是替我、你,乃至這個家出口氣,倒也爭氣了,接著能想想,應該如何處理。
芳烈聽了,就說也得他們願意坦白,也得願意被打一頓才行。當下,流露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那得看他倆會不會臨陣脫逃了。」
後來,陸貞遠、苑澄遠回家時,我們各自將他們拉到隱密的地方,說明了不同的愛情困境,以及可能發生的情況。當時,我跟明觀(苑澄遠的字)說有事要聊一聊,就走到不會被看見的林地,直接問他,既然都是為愛拚了,一路追來,那他為何會為愛做到這種地步?如何延續這份愛?為何要冒著可能被拒絕的風險一路追來,又為何要娶我?
明觀就跟我講起他父親跟初戀的事,並說爺爺那時低聲的話:「你知不知道這樣做,讓人家多難堪。你有問過對方的想法跟意願嘛?直接上門這樣鬧,你知道會給對方帶來多大的麻煩,她家裡的人會怎麼說?她又要承受多少麻煩,你能明白嘛?」從一路追來就反覆思考很久,剛來念書時,也問過盛姨是否聽見父親當年在家門前的求愛,還有她當時的想法。
盛姨想了想說,全都聽見了。若那時真的出來一見,並讓父親說了那件很重要的事,最後答應嫁給他,也不可能只是兩個人的小日子。就算他支持我做想做的事,我也會在母親、妻子和媳婦之間來回並被反覆撕裂。反之,他全力支持我,並全力肩負父親跟媳婦的責任;那他想做的事就很難實現,苑家也會很不滿並講話,讓盛家難堪,甚至無言以對。所以必須要有一人犧牲,在後面全力支援,這會導致他難以回頭,我也走不了,最終只能成為滿腹怨懟的深閨怨婦。
明觀說當他聽完後,終於明白小時候常看父親獨自一人在小書房,望著盛姨年輕的相片,默默流淚的原因了。霎那間,明白母親知道父親為何獨自在小書房落淚,卻總是跟年幼的他們講:「父親需要獨處一會,你們去別的地方玩,盡量不來這層附近打擾父親」。而一路追來的時候,也反覆想了很久,明知道很可能會被拒絕,也不想像父親在小書房獨自落淚——後悔當年沒能親自見面,聊一聊的遺憾,不只是從此再也見不到的遺憾。當然,也明白我講過很多次:「往實際方面來說,這婚姻也不是誰都合適的,畢竟是一生的磨合,哪有戀愛那般容易呢!」對此,他反覆想了很久,還是想先踏出第一步再來討論,如何調適會比較好,而不是一直吵吵鬧鬧、爭吵不休的生活。
至於,如何延續這份愛?他認為可以用討論和調適、溝通和感情的回應來延續,也深知我是吵不起來,也無法爭吵的人,所以會用這種方式來回應、承接,甚至溫柔地安撫我的情緒。最後,為何要娶我?不只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想和我一起走下去,那怕苑家的門太沉重,我無法撐起;他也願意作出調適——跟我一起住在這裡,只在過年佳節的時候,飛回美國,一起承擔媳婦的職責。
當下,雙眼微睜,抹掉眼角溢出的淚,就問他:「那你願意跟三位兄長坦白嗎?即便可能會被揍一頓。」一說完,就看他臉色略沉,但沒有猶豫,遲了一兩分鐘,反問:「若你的兄長都出氣了,那會答應迎娶的事嗎?」當下,就說:「只要言出必行。」
沐雍熙喝完花茶,又倒了一碗,然後問:「苑爺爺跟盛姨當年的愛情,發生了甚麼事?」
四人瞬間「哇」了一聲,紛紛說講不完了,講不完了。沐芳若立即說:「下回待續,明天繼續。」就掛斷了。
沐雍熙枕著頭,望向窗外:「那時候,時局那麼亂、那麼令人恐懼,生命也很容易轉瞬即逝,他們為何還能談情說愛,而不恐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