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淵,有人找你。」
距離送給遙夕那包特別的餅乾,已經過了一個週末。從第二次在大門口被攔下,遙夕看出了自己是有意為之,沒有記下他的資料,直接讓他離開。過了幾天也沒有收到任何警告,或是被教官叫去訓話,穹淵才意識到這個學長,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的討厭。
所以在社團活動,調味餅乾的當下,穹淵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手下留情。不過他加的辣度,仍讓擅於吃辣的自己都有些受不了,對一般人而言,大概更難以忍受。穹淵看了眼窗外,遙夕正倚靠窗台,背對著自己,並不好揣測對方的反應。是會生氣?還是和往常一樣用平淡語氣,像個老媽子提醒他別惡作劇的嘮叨?
每踏一步,他就越發好奇。
「遙夕學長!」走到教室門口,穹淵率先打聲招呼,見遙夕的臉上依舊波瀾不驚,於是他主動提起那份餅乾,看能不能直戳對方痛處,看一眼面具破碎的瞬間。「餅乾,還合你的胃口嗎?」
「很好吃。」沒想到,遙夕給出相當直接的評價,讓已經想好話語調侃的穹淵頓時語塞。「我並沒有做什麼,卻得到一份美味的手工點心,所以準備了回禮給你。」
遙夕舉起手中的牛皮紙袋,裡頭大概塞了不少東西,紙袋有些鼓起。「袋子裡有一些餅乾糖果,都可以嚐嚐看,有特別喜歡的可以和我說,你知道我在哪一班。」
……角色竟然對調了。
穹淵根本看不出遙夕因為惡作劇,有任何惱怒的跡象,反倒自己現在成了騎虎難下的那一個。他瞬間沒了興致,伸手接過有些重量的紙袋,低聲道了句謝謝。
下次,還是別太仁慈了。
走回座位上的穹淵越想越不服氣,開始思考之後的點心該加些什麼料,或者去探聽一下遙夕討厭什麼。
「這你那位學長給的?」一旁的雲弦看見桌上的袋子,不由分說直接打了開來。穹淵盯著林林總總的零食,看包裝紙上的外國字母,顯而易見,是進口的高級點心。「我拿幾個?」
「隨便你拿。」穹淵點了點頭,此刻他的心思全在遙夕此番舉動的動機。
這是真的回禮?還是對他惡作劇的"回禮"?他捉弄他人不曾失手過,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劇情發展開始偏離劇本,變得未知、不受控制。
他竟然感到些許的徬徨不安。
「這次你真的遇上高手了。」雲弦拆了一包洋芋片,注意到好友難得發愣的神情,也猜到這回的惡作劇被人反將一軍。但他隨即被零食吸引過去,開始大啖特啖。「你不吃,我全部接收也行。」
「我要吃!」穹淵拿過袋子,掃了一下內容物,發現有一樣零食的數量,比起其他種類多很多。他拿起其中一個一瞧,是用綠色包裝紙包裹的巧克力。「我就不信捉弄不到他!」
「那你加油。」雲弦往嘴裡塞了幾片洋芋片,像是看好戲般,還鼓勵穹淵道:「看吃完這些,會不會變得聰明一點。」
「到底站在哪一邊啊你!」
穹淵有些氣呼呼地拆開包裝紙,將圓狀的巧克力放入口中。他以為會嚐到過於甜膩的口感,然而一絲苦澀被悄然帶了出來,是純度較高的黑可可。巧克力很快就在嘴裡融化,露出包裹其中的東西,他一咬下,杏仁果的香氣瞬間迸發開來,與巧克力的苦甜完美結合。
這是他最喜歡吃的東西之一。
「啊對了,我姐不知道為什麼,前幾天突然問起你的喜好。」雲弦忽然想起雲翎的奇怪舉動,於是說與穹淵聽。「但你的生日還沒到啊,你是不是做什麼惹她生氣了?」
穹淵已經聽不進雲弦後面的那些話,他滿腦子都是遙夕竟然特意去了解他的喜好。所以才會那麼多種零食裡,杏仁果巧克力的數量特別多。
遙夕究竟是怎麼想的?
雖然嚐過一記敗仗,穹淵依然決定繼續對遙夕惡作劇,直到成功為止。不過這些通通被遙夕完美回擊,唯一一次提起小蛋糕的芥末內陷,有一丁點嗆外,其他都說相當美味,讓穹淵一度懷疑對方是不是味覺麻痺。
更令他挫敗的,是遙夕每次都會準備回禮,而且無一例外皆是自己喜歡吃的東西。穹淵忽然覺得他宛如一個以德報怨的聖人,耐心等待自己有天萌生愧疚感,主動放下捉弄心理。
但他可是穹淵啊,沒有什麼人是難以拿下的,就算是遙夕,也會存在弱點,也會有他無法招架的事物。
直到後來,穹淵才意識到,比起聖人,遙夕更像一隻伺機而動的蜘蛛。整座學校都是他的織網範圍,等候目標自投羅網,卻又不會立刻上前捕食,而是在一旁欣賞獵物的反抗掙扎。
等到好不容易成功脫困,才跨出一步,又撞上新織成的蛛網裡,再次陷入逃脫的循環之中。
穹淵以為自己是獵人,但自始至終,他只不過是個沾沾自喜的獵物。
早在開學日那天,他就已經落入那張網中,無法掙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