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深又深深地吸一口氣,讓簡單的呼吸吐納成為養命的能量,司清悅不知何時已鬆懈身姿,不再揪著錦被不放。
她眼底有些燙,眼角略潤,但還是淺淺朝他抿唇揚笑道:「伊古穆氏的大宗流如今僅餘老人家和你二人,那就更不能糟蹋,還得靠狼主大人多多開枝散葉,為宗流延續命脈,所以狼主大人不該執著於我一人,你……你自該去尋其他心儀女子,更多的心儀女子,為伊古穆部的正宗血脈延續香火。」
野力大抵是被姑娘家一次又一次的拒絕給鍛鍊出強壯心志,此際再次被拒,他沒有灰心喪志,沒有怒火騰騰,卻是燃起無限鬥魂,即便不能一路高歌猛進也知曉要且戰且走,尋求任何的可能性。「悅兒既已應允婚事,為何不讓我睡……唔……」被姑娘家驀地揚睫一瞪,他心中挺舒坦,但不能太外顯,總歸是怕她臉皮太薄,一會兒又得羞澀難當到欲哭無淚,他瞧著都心疼。
低咳了咳清清喉嚨,他重新道:「我的意思是,悅兒為何堅持不願與我作真正的夫妻?是我哪裡不夠好,妳瞧不上?」
角落的枝狀燭台上燃著幾根蠟燭,燭光迤邐到榻邊已然朦朧,那男性面龐在一室朦朧中卻顯得格外鮮明,司清悅別開眼最終歎道:「我實是為你好。」
野力眉峰微攏。「此話怎講?」
司清悅不再沉吟,低幽道:「關於我體內靈能之事,這些年我幾已翻遍大神殿內的藏書,在神史冊中曾尋到一些記載,歷代西薩神女中也曾出現靈能者,與我一樣能驅使靈能療癒,她們在神史冊上留下標記作為提醒,皆說靈能者神女如若失去處子之身,體內靈力必會消失。」
她再次望向他,抿抿略乾澀的唇瓣。「狼主大人之所以求娶我,不就是因為我能引靈能療癒嗎?你曾親眼目睹且親身經歷,自是知曉靈能者的能耐,而我也答應為你所用,但是作真正夫妻……那必然是不成的——
「我其實也曾詢問過神女師父這件事,神女師父對於神史冊上所留下的標記雖不能斷言真假,卻也只能要我謹記在心,畢竟根據記載,歷代的靈能者神女們皆守貞一生,似乎無誰能去證實那一項標記所提醒之事。」
靜……
好靜……
司清悅自覺話已告一段落,就等狼主大人作出回應,但近在咫尺的男人定定然與她對望,那一雙眸珠偏褐、隱有流金的深邃眼睛瞬也不瞬。
然後,他闊闊的嘴緩緩上提,咧出一抹莫名其妙的愉悅翹弧。
怎麼又發傻地露出憨樣兒?
想博誰心軟呢?
她現在可不會傻傻又被他欺騙了去!
司清悅驀地頭一甩,咬牙道:「總之狼主大人要想清楚,能替你伊古穆部大宗流繁延子嗣的女子多了去,你且去尋那些女子相好,一切與我無干。」
她一口氣道出,以為會舒心痛快,怎料話一出忽地有什麼堵上胸間,心頭整個沉甸甸,逼得她氣息窒礙眼眶又要泛紅。
突然——
「我明白了。」鄭重點頭,野力雙掌再次摩挲膝頭,咧嘴露出白牙。
他明白什麼?司清悅被他過份歡快的神態弄得一頭霧水。
野力道:「悅兒不與我作真正的夫妻,原因不是我不夠好,更不是妳沒瞧上我,既是如此,那就很好,一切都很好很好,我真歡喜。」
他到底在說什麼?
她話中的重點他到底聽懂沒有?
司清悅頓覺無力感加身,卻還是非振作不可,她深深呼吸吐納重振精神,把內心斟酌多日之事趕緊言明——
「我願為狼主大人所用,但還望狼主大人多寬宥些時日,讓我能有足夠時間安排安宜堂的諸多事務以及神殿這兒的大小事宜,然後關於下一任神女的人選……」她臉上掠過為難表情,事雖有輕重緩急,然,所有待辦之事就屬「下一任神女人選」最令她頭疼。
西薩王族以歹毒心思待她,倘若她心腸夠狠,抓住狼主大人這根救命稻草大可撇下一切遠走高飛,但難就難在大神殿裡的諸位長老和服侍她多年的侍女們,以及安宜堂的孩子們和西薩百姓,這些人成為她的軟肋,讓她在籌謀每一步活路時不得不頻頻回顧。
「好。」野力此時一掌拍在大腿上,沒等她多作解釋便豪爽答應。「悅兒自去忙妳的,我也自忙我的。」
司清悅先是一愣,訥訥問:「你要忙什麼?」
野力抹了把臉,樂呵呵道:「忙著迎娶妳啊。」那面龐像被燭光映紅了。
直到他起身要走,司清悅才猛地回過神,下意識喚出口:「阿力……」
男人因那一聲輕喚身形一頓,回首朝她笑:「很晚了,妳該歇息,明日我再來瞧妳。」
司清悅道:「你、你不能每次都趁夜偷溜進來,壞了神殿內的規矩,這樣……不好。」尤其身為神女的她夜半三更與男人「私會」,光想都要臉紅心顫,還有一種曖昧到難以言明的悖德感。
似是看穿她內心的感受,野力對她眨眨眼,笑意未減,「好,不會再趁夜偷溜進來,悅兒放心。」
他給予保證後瀟灑離去,榻邊少了那一道高大身影,司清悅忽覺寢房一下子變得過份寬敞,寂靜驀地襲來。
以往的她清心寡慾從不覺寂寥為何,今夜卻不知那空落落的感覺因何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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