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寫於2010年,時我赴鄭州謁張東武老師,心懷拜師之志。文中記錄了當年習武所思所感,亦寄托對恩師的敬仰。今重整舊文,以誌初心。
我於1975年生於香港,十二歲隨家人移居澳洲墨爾本。在父輩朋友推薦下,在當地唐人街「中華青年會」學習洪拳與舞獅,開始對武術發生興趣。隨著年歲漸長,我又陸續接觸到八卦掌、螳螂拳、日本合氣道等多種武藝,眼界日益開闊。
印象尤深的是,中學時期有位同學向我推薦了日本漫畫《拳兒》。這部作品描繪了多種中外武術流派,主角修習八極拳,反派則是洪拳高手。然而,我卻被書中一位配角的陳式太極拳所吸引。書中描繪的陳式太極拳剛柔相濟、快慢相間,實戰風格鮮明,與我過去所認知太極拳的大松大柔形象迥然不同,在我心中埋下了嚮往的種子。
在那個網絡尚未普及的年代,我對陳式太極拳的認知,僅能憑藉那本漫畫去想像。直到1993年,我十八歲那年暑假返港,有幸認識了我的第一位陳式太極老師,王炳光老師。在短暫的假期中,我跟著王老師初窺門徑。回到澳洲後,即便沒有老師在旁指導,我依然每日勤練不輟學;而每次返港,也必繼續向王老師求教。 1999年,我完成學業返港工作,對陳式太極的熱忱愈發熾熱,開始積極參與香港及內地的太極拳比賽,並屢獲佳績,收穫了一份份肯定與自信。
就在那時,我認識了一位同樣醉心於陳式太極拳的外國朋友亞龍,恰巧也來自澳洲。他得知我對太極拳的熱愛,便鼓勵我前往內地尋訪名師深造。這個建議令我豁然開朗,就如同你非常喜愛一位歌手,會購買他的唱片、聆聽他的演唱會,卻從未奢望能親身向他學藝。亞龍遞給我一疊名片,上面印滿了內地太極拳名師的聯絡方式。那一刻我才驚覺:這個看似遙不可及的夢想,原來觸手可及。
在眾多名師之中,我經過深思熟慮,最後決定先拜會張東武老師。這個選擇,一方面源自於我曾親睹張老師在香港表演時所展現的精湛功夫;另一方面,則是深受他所撰寫的《陳氏太極拳的系統化訓練》一文啟發。太極拳博大精深,常被人說得玄奧難解,而張老師的文章卻將陳氏太極的訓練體系清晰劃分為六個階段:“學架子”、“正架子”、“捏架子”、“順架子”、“拆架子”、“定架子”,並逐一闡明各階段的修習重點。這篇文章我反覆研讀,愛不釋手,它猶如一盞明燈,在我自學之路上給予許多間接指引。我想,一位真正的“明師”要能打能教,不僅功夫超凡,更需具備清晰的教學體系。於是,2002年秋,我第一次隻身前往鄭州,踏上了向張東武老師求學的旅程。
自1993年算起,我修習陳式太極拳已逾十七載。這些年來,我有幸多次追隨張東武老師學習。陳正雷大師曾言,學拳需三大要素:師資、天資與苦練。我自問天資平庸,苦練不足,所幸一路得遇良師指引。 「入門引路須口授,功夫無息法自修。」太極拳如同一座不見頂峰的高山,我雖仍徘徊於山腳,卻有幸在諸位老師的引領下,踏上了通往山頂的正途。我並無宗教信仰,但每每思及與太極拳之間這份難以言喻的緣分,心中總充滿感恩。多年修煉,不僅賦予我強健體魄、賽場上的榮光與自信,更讓我結識眾多良師益友,對太極之道亦有了更深體悟。
太極即陰陽,太極拳本是一門剛柔並濟的武學。然而在常人印像中,多只關注其「以柔克剛」之妙,卻常忽略其「以剛制柔」之用。陳氏第十四世太極宗師陳長興在《太極拳十大要論》中明言:「夫拳術之為用,氣與勢而已矣!然而氣有強弱,勢分剛柔。氣強者取乎勢之剛,氣弱者取乎勢之柔。剛者以千鈞之力扼百鈞,柔者以百鈞之力破千鈞。尚力尚巧,剛柔之所以分也!」當面對一個身型力量都比你強的對手的時候,我們應當以“以柔制剛”的戰術,借力打人,引進落空來應付對手。不過相反,如果對手的身型力量速度都比你弱,打法就應該“以剛制柔”,先發制人,採取主動。
2010年8月,我將再次啟程前往鄭州,跟隨張東武老師進修。儘管這已非首次拜會,但心中那份殷切的期待與沸騰的熱血,依然如2002年秋天,我第一次隻身北上尋師時那般,熾熱如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