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虛假之光
山巔的火早已熄滅，只留下灰燼與風。
夜色濃得像一口井。
他望向那井的深處，忽然看見一道光。
那光不是天上的。
它從地底升起，柔軟、純白，幾乎帶著祈禱的溫度。
「終於找到你了，預備者。」
聲音如晨曦，帶著懷念的甜。
伊勒轉身，看見一位身披白羽的身影，
羽翼破碎卻仍閃爍著金粉。 他有人的面容，眼瞳裡卻藏著太陽的殘焰。
「你是誰？」伊勒問。
「我是光之長子，昔日你在天軍之列中呼喚我——
你稱我為 路爾（Luriel）。」
那身影微笑，笑容既慈悲又憂傷。
伊勒皺眉。
「我記得你……你曾守護晨星。」
「是的。直到祂關上了天門，讓我們墜落。」
路爾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被背叛的怒意。 「祂說你是『預備者』， 但你預備的不是勝利，而是放逐。 而今，你也墮落。 告訴我，伊勒—— 誰才是真正的光？」
伊勒沉默。風掠過他的耳畔，像祈禱也像審判。
他抬起頭，語氣如灰燼：「 光不屬於我們。它是那位的氣息， 而非戰利品。」
路爾笑了，那笑聲碎成無數光片，
飄散在夜空中，像星塵，又像毒。 「那麼，讓我證明。 我將照亮人類—— 用我自己的光。」
話音落下，大地震動。
無數倒影自地底爬出， 那是人形的光—— 沒有靈魂，卻會模仿信仰。
伊勒揮起以撒之劍。
劍上閃爍的火與光在空中交纏， 他一劍斬斷那虛假之形， 卻見每斷一個影，便有新的影自人心生成。
「你看見了嗎？」路爾低語，
「人類渴望光，勝於真理。 他們寧願被照亮，也不願被看見。」
伊勒的心微微一震。
這句話，比任何劍刃都更深。
他退後一步，抬眼望天。
那裡的星辰已開始顫抖， 仿佛連天也不再確信自己。
「你想用虛假的榮耀重造天國？」
「不。」路爾的雙眼閃出狂烈的白。 「我想讓光，屬於所有人。」
下一刻，他展開破碎的羽翼，
飛入夜空，化為無數光點灑向人間。
那些光落在凡人的夢中，
變成了野心、信仰、欲望與幻覺。
——那夜之後，人類學會了「崇拜」。
——也從那夜起，伊勒明白： 真正的敵人，不在天，也不在地， 而在人心之中。
他收起劍，低聲道：
「虛假的光，將被真理焚盡。 但真理，也要先被釘上十字。」
風止。荒野歸靜。
伊勒回頭看向山巔， 灰燼中那柄插著的劍仍在微微發光， 像是在記錄一個尚未結束的啟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