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降得沉厚,街巷像腦內的回廊般彎折。黑甲使徒以隊形壓制,戰術嚴密:先用光紋在路口鋪出網,封鎖逃跑路徑;再以符槍掃蕩空地,將任何可藏身之處都暴露光網中。這些人不是普通的執法者,他們的裝備與動作像被命令寫好了每一個節拍冷靜且殘酷。
卡爾熟悉地感知城市的每一個縫隙,他率先判斷出一條風險較低的路徑:沿著廢置的貨道穿過倉庫區,再從地鐵的第二出口鑽出。埃萊爾緊握著卡爾的手,感覺那握力像救命繩。兩人奔跑在狹小的巷弄間,後方的光紋像追光的鎖鏈,一次次逼近。
第一波衝突在一個廢棄的河岸市場前發生。使徒用長槍掃射,光刃劃過河堤岸的攤位,鐵片、玻璃與蔬果殘渣在空中翻飛。卡爾沒有武術訓練,但他知道如何把身體當作盾:他側身擋在埃萊爾前,球棒揮向槍柄,試圖把鋒利的節奏打斷。棒與槍相撞的火花不大,卻有足夠的震蕩把一名使徒震退兩步。
埃萊爾的反應先於恐懼。胸口的那道黑金裂痕像脈動的門,它在㷫熱與寒意之間發出光影,彷彿能感應到危險的節奏。他伸手去碰那道裂紋,感覺到一種共鳴,像城市裡遺失的人命片段匯流。當一名使徒試圖跨越倒塌的貨箱時,他不自覺地把視線投向那人的肩膀,視覺像被放大鏡牽引:他看到了那人晨跑時的呼吸、幼年時被母親吻過的耳朵角落、曾經做過的一個小承諾。這些畫面一閃而過,不屬於他,卻像是碎片拼湊成的記憶。
他驚呼一聲,突發的念頭讓他伸手去推那使徒。不是攻擊,而是把那些被系統吸乾的碎片投回到人的胸口。力道像波動一樣從他手心推去,擊中使徒的胸甲。那人的步伐不受控制地後仰,表情像是突然被填滿了一個未知的悲傷。短暫的遲滯給了卡爾空間,他揮棒猛擊,使徒倒地,光刃碎成細條散落,像裂解的星光。
這一刻的戰鬥不是只靠拳腳或武器,更多的是意志與突發的空間操控。黑金裂痕像一道手法,把存在的碎片當作工具:把一段被抹去的記憶借給他人,讓看似無情的機械也顯露出人性化的猶豫。被他擊退的使徒在地上顫抖,淚水從面具邊緣滲出,那是恐懼或是重新浮出的微弱記憶。
隨著戰況擴大,更多使徒加入打擊。光陣收緊,符文像銳利的鐵絲在空中編織。卡爾沒有時間哀傷,他清楚眼前的敵人每天都遵循規則行事;因此唯一的突破口是打亂規則的節奏。卡爾表現出驚人的勇氣與機智:他故意把自己放在顯眼處,誘使追兵朝他集中火力,然後在轉瞬之間改變方向,把多數光束引向空蕩的巷子牆面。牆面在光影撞擊下碎裂,濺起的碎石成為臨時掩體,也遮蔽了追兵的視線。
埃萊爾利用這短暫的混亂找到了另一個機會:他靠近一名單純只是路過卻被光束封鎖的婦人,伸出手掌。黑金裂痕在掌心翻轉,像把夜裡的冷風吹成溫暖。他把一片自己的「空白」投進婦人的胸口,那婦人的呼吸從急促變成平緩,眼神不再空洞。那一刻,埃萊爾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做的事不是偷走什麼,而是借出一塊存在,哪怕只是暫時。那個婦人抓住他的手,淚水與感謝交錯,眼神成了他繼續前進的理由。
但戰鬥沒有浪漫。卡爾一次次被擊中,血漬像旗幟一樣拋在身後;埃萊爾的手掌也因黑光溢出時割劃而生細小血痕,他們每踏一步,都像向城市的規則投下一個問號。身後的使徒逐漸增援,空中傳來無線電的命令,城市廣播冷冷地宣布:「升級追捕程序,抹除準備中。」那冷聲像鋼鐵般堅硬,企圖再把一切拉回名為「秩序」的軌道。
在一次短暫的對峙中,領頭的使徒出聲:「無命者,投降可保全生命。」他的聲音被系統調製得平板而有力。卡爾喘着粗氣,低吼回應:「我們不會投降!」他舉起球棒,像是祭出儀式。那一瞬間,埃萊爾的黑金裂痕像回聲般爆炸:一圈圈逆行的黑光環擴散出去,衝擊力把最近的符紋撕裂。光網出現短暫斷層,追兵的步伐被震得凌亂。
他們趁著混亂旋即衝向地鐵口。地鐵入口的閘門在埃萊爾的黑光下轟然崩裂,鐵屑與煙霧吞噬了視線。地下的空間像吞噬機器般張開,吞下兩人的身影。上方,城市繼續在廣播與尖叫中運轉;下方,黑暗像一層柔軟的毯子暫時遮掩他們的行蹤。
但逃脫不是終點。埃萊爾知道胸口的裂痕越來越活躍,像有自己的脈動。卡爾靠在濕冷的牆上,血染的衣襟在燈光下顫抖,他的牙關緊繃,笑容裡混淆著痛與鬥志:「別停。我們要活下去。」埃萊爾看著他,第一次明白:這場逃亡已經不只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在城市角落被系統遺忘的人。黑金的裂紋在胸口靜靜閃耀,像一顆尚未爆發的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