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嗤封在那塊長滿苔蘚的青石上按下妖紋時,空氣忽然泛起細微波紋,像透明布被猛地掀開。原本陰鬱的林地瞬間被撕出一道黑色裂口,幽幽向內延伸,看不見盡頭,裡頭透著冰涼妖氣。
「走吧,人類。」嗤封咧開尖牙。
「……媽的,說得跟我們自願來似的。」我小聲嘀咕,心口卻「怦怦」直跳。第一次踏進傳說中的妖界,怎麼可能不緊張。趙海拍了拍我肩:「別怂,咱們人多。」
「就咱們幾個叫人多?再說那牛頭怪算哪國人?」
「……也是。」趙海點頭,意外地認真。
我們跟著嗤封踏入裂縫,身體像被冰涼柔軟的液體包住,耳邊還發出「嘶啦」的奇怪擠壓聲。再睜眼時,已站在另一片土地。天空是異樣的墨紫色,遠處黑雲緩慢翻湧,空氣裡混著甜腥味。我竟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卻又一瞬即逝,只得皺眉把錯覺甩掉。
「這裡就是妖界?」我問。
嗤封只側頭看我一眼,眼底閃著耐人尋味的光。
沿著碎石坡道走下去不久,一條巨大的街道映入眼簾。
街道寬得過分,至少能並排走二十輛馬車,地面是黑曜石鋪成,深沉表面偶爾掠過水紋般的妖紋。兩側建築高聳陰沉,像黑雕塑般聳立,屋脊與窗框盤著金屬管線與精細的浮雕。有人走過時,那些浮雕的眼會亮起暗紅光,像活物盯著路人。
街上滿是妖族:皮膚覆鱗的、腦後長角的,甚至有兩條腿滿身眼睛的怪物在販賣像爛泥的東西。
「哇靠……這地方像鬼市跟皇城混血生出來的怪胎。」我忍不住吐槽。
趙海樂得像傻子:「嘿嘿,我覺得挺新鮮的!看那邊那摊,章魚還在爬呢!」
孔最冷冷:「別亂碰。」
「知道啦!」趙海嘴上答,眼睛還黏在那攤位。
我往另一側瞄,立刻、真的立刻後悔——烤架上躺著一根根細長的「紅色手指」,指甲還修得整齊,香味甜得發膩。我忍不住咂咂嘴:妖界真他媽離譜。
再往裡走,有攤位在賣透明小瓶,裡面裝著縮小的人類頭顱——還睜著眼。攤主吐著蛇舌舔牙縫,笑得詭異。我只瞥一眼便差點吐出來。
「媽呀……這地方真的能住人?」
話還沒說完,一隻覆滿銀色甲片的妖獸突然從街口衝出,嚇得挑水的妖族連桶都丟了。妖獸竟然還回頭「嘿嘿」地咧嘴笑。
「……就這智商,也能在妖界混?」我喃喃。
趙海撇嘴:「比某些官爺強多了。」
我忍不住一拳打他肩上。
再往前,一群披暗紫紗衣的女妖坐在亭子裡,對路人吹氣調戲。
「靠……這不就妖界青樓?」
嗤封就在旁邊,冷冷橫我一眼:「少用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比喻。別給自己找麻煩。」
我立刻閉嘴。
走著走著,趙海盯上寫著「醉靈漿」的攤子,已經竄上前去。
「你瘋了吧!那能亂喝?」
「怕什麼!來都來了!」
他竟用刀柄換到一盅藍光液體,直接仰頭灌下。
兩秒後——
他臉色慘白,彎腰狂乾嘔。
「哇——操娘的!腥臭到爆!!」
連孔最嘴角都抽了一下。攤主倒是笑得開心,拍著趙海肩膀。
我嫌棄地拍他背:「看吧?這玩意可能是給鱷魚喝的。」
「……下次你喝!」趙海眼眶都紅了。
走了大半條街,終於到了我們今晚的落腳處。一棟黝黑石樓,表面光滑像被雨水打磨,門口立著兩尊獠牙獸像,彷彿隨時會活過來。
「今晚住這。」嗤封吩咐妖僕開側門。
李天池探頭看了一眼,裡面意外乾淨,還亮著淡紫油燈。
「那林森呢?」我指被綁得像粽子的黑衣人。
「交給丹雀。」嗤封回頭,眼裡帶著戲謔,「她最擅長撬開嘴硬的俘虜……莫言,你要不要一起去?」
莫言臉色難得僵住:「我不必去。」
嗤封挑眉:「哼,不去也好,免得舊情復燃。」
「舊情?!」我下巴差點掉地上。
趙海立刻湊過來:「哇靠——丹雀是不是妖娆得能滴水的那種?」
孔最冷聲:「小聲點。」
我們三個正八卦得起勁——
莫言忽然回頭,那雙冷得能凍死人的眼盯著我們。
「……閉嘴。」
「好好好!」我們立刻同步閉嘴。
夜裡,我們圍著一桌妖界料理——意外好吃,雖然長得像蝌蚪。
趙海又開始八卦:「你們覺得丹雀會是什麼樣?」
我想了想:「能讓莫言臉紅的……肯定不簡單。」
孔最淡淡:「問也沒用,見了就知道。」
我用筷子戳了趙海一下:「先吃飯,明天咱們去大街逛逛。」
夜色漸深,我靠在冰冷石牆上,聽外頭偶爾傳來的獸吼。
腦中卻止不住想起嗤封那句話——
「她最擅長撬開嘴硬的俘虜。」
以及他看莫言時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胸口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這妖界,似乎比我想像來得有趣又複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