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薰
林昕雪
楊徽
「公爵大人！這樣的設計是否滿意？」工頭向我喊道。
說起來，我確實是公爵呢！但坦白說，這頭銜對我而言沒什麼實感，畢竟都是聞若隨心所欲地「玩家家酒」封的。
「哇！挺寬敞的嘛！不錯不錯！」我環顧四周，滿意地點頭讚道。
「這次設計了許多無障礙設施，未來公主殿下的生活將會更加方便。」工頭自信地補充。
「嗯，很不錯。」我應道。
「此外，還特別按照您的設計，加裝了一個較矮的洗手台，讓公主殿下能夠自行使用。」
「來，聞薰，試試看吧。」
我推著聞薰的輪椅走近洗手台，剛剛好的高度讓她能輕鬆伸手觸碰感應區，隨即清水自動流出。
「哇！」聞薰驚喜地睜大眼睛，嘴角揚起一抹開心的笑容，「太好了！這下子就不用總是麻煩各位姐姐們了。」
「馬桶旁邊也加裝了支撐把手，雖然妳的雙腿無法站立，但可以利用手部力量慢慢移動，這樣一來，許多事情都能夠獨立完成了。」我解釋道，語氣滿是欣慰。
我特意將聞薰推到馬桶前，讓她嘗試自行轉身坐下。
「對，就是這樣，慢慢來，轉身……坐下！很好！」我一邊指導，一邊鼓勵她。
確保她能夠順利適應後，我再將她抱回輪椅上。
聞薰抬頭看著我，眼神溫柔而感激：「楊徽哥哥真的很貼心呢！」
「那當然！」我得意地挺起胸膛，「開什麼玩笑！我可是以貼心聞名！當初哄昕雪，可是有一套的呢！」
這時候，我隱隱感覺到背後一股冷冷的視線……不妙，好像有什麼危險正向我襲來……
果然，當我話音剛落，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寒氣從廁所外傳來。
我轉頭一看，昕雪正雙手抱胸，站在門口，一臉不屑地瞪著我。
這眼神──不是嫉妒聞薰，而是單純不爽我剛才那一句「當初哄昕雪很有一套」。
完了，說話不經大腦，現在要自求多福了……
為了轉移話題，我連忙看向工頭：「好吧！驗收吧！」
環顧四周後，我立刻皺起眉頭，語氣嚴肅：「等等！你們是不是忘了安裝稜角保護？如果公主殿下不小心撞到怎麼辦？」
工頭一聽，瞬間額頭冒汗，連忙低頭道歉：「啊！非常抱歉！這就馬上補上！」
沒多久，所有突出的稜角與邊緣都加裝了保護套，確保萬一聞薰必須獨自上廁所時，至少不會因碰撞而受傷。
我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滿意地點頭：「好啦！這樣就沒問題了！」
「謝謝楊徽哥哥！」聞薰輕輕地笑著，雙手合十，語氣滿是感激。
「嘖嘖嘖！可不只呢！」我故意賣關子，接著露出得意的笑容，「還專門給妳買了一台電動輪椅，最新設計，配有完整的保護裝置！不僅能自動調整速度，還會偵測牆壁，避免撞上去！」
聞薰聞言，微微睜大眼睛，露出驚喜的神情，但隨即有些猶豫：「可是……人家平常一個人也不太願意去散步，怕大家擔心呢……」
「沒關係！這台輪椅還有輔助功能，能夠像掃地機器人一樣，自動帶著妳繞著路線走，妳不用刻意控制，想去哪就去哪！」我信心滿滿地解釋道。
結果話剛說完，昕雪就冷笑出聲：「呵呵……」
我警覺地轉頭，對上她那雙寫滿「等著被嘲諷」的眼神。
「這絕對是最沒用的設計！」昕雪雙手抱胸，毫不留情地嗆道，「你知道掃地機器人是怎麼繞的嗎？它是像貪吃蛇那樣走的好嗎？你是想讓聞薰轉到暈過去是不是？」
「呃……」
靠！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有點不對勁……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但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話接，於是只好摸摸鼻子，乾笑了幾聲：
「欸嘿……我這就去看看能不能調整路線……」
聞薰則是捂著嘴輕笑，眼神滿是無奈又寵溺的溫柔：
「楊徽哥哥，不必這麼煩惱啦……人家真的不會用這個功能啦……」
這下子，我不僅沒討到好處，反而被正宮狠狠嘲諷了一波……
「從今天開始就要跟夫人分房了，她就不爽了！」我無奈地嘆道，語氣裡滿是苦澀。
聞薰聞言，立刻露出歉意的神情，雙手合十，小聲道：「對不起！夫人！是我把妳的楊徽哥哥搶走了……」
昕雪瞥了她一眼，語氣不帶任何起伏：「我又不是因為這種事而生氣。」
「嗯？」我愣了一下，「那妳到底在氣什麼？」
昕雪抱胸冷哼一聲，語氣充滿警惕：「我是怕楊徽陪聞薰妳睡了，結果更方便伸出他的狼爪。」
「……」
這、這傢伙！怎麼每次都要這樣懷疑我啊？！
其實，昕雪真正擔心的並不是這些表面上的話。
她總是用傲嬌式的吐槽來掩蓋自己的真實意圖，這是她一貫的風格。
實際上，她擔心的，是我會太累。
在她的觀念裡，照顧聞薰應該是大家的責任，應該輪流來分擔，而不是由我一個人扛下所有的負擔。
但我的想法與她不同。
這是我的決定，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去麻煩其他人，聞薰的生活起居，我願意親自負責。
為了讓聞薰住得更舒適，我可是下了一番功夫。
「被子也買了很多層，還有暖爐，如果還是覺得冷，床頭櫃裡還放了滿滿的暖暖包！」我一邊數著準備好的東西，一邊得意地笑道，「另外，冰箱裡也備好了感冒藥和退燒藥，應有盡有！」
聞薰睜大眼睛，神情透著驚喜與感動：「楊徽哥哥真的是有心了！人家在白蓮宮的時候，都沒有這麼被精心照顧過呢！」
我揚起嘴角，笑得有些得意：「哎唷，老公疼老婆，這可是天經地義嘛！」
「哼！」
突然，一道冷笑聲從旁傳來。
昕雪抱胸挑眉，語氣裡滿是嘲諷：「現在終於露出狼子野心了吧？」
「之前還口口聲聲說是乾兄妹關係，結果現在直接不裝了、攤牌了是吧？」
「呵呵呵……楊徽哥哥也真是的……」聞薰也是不以為意地笑了。
「好了！我也差不多該去忙了！」我隨後微微一笑蹲下來看著聞薰。
「是！好好加油喔！楊徽哥哥！」
●
我踏入荷花池畔，目光落在那位滿頭銀絲的老侍女身上。她的背微微佝僂，卻仍然帶著一種歷經滄桑後的堅定。
「千盼萬盼，總算等到妳了。」我緩步上前，語氣低沉，「妳之前說過，知道齊妃之死的真相？」
老侍女抬起頭，眼神透著一絲沉痛，輕輕點了點頭：
「是，奴婢確實知道。其實，當年齊妃宮中的許多人都知道真相……只是該陪葬的已陪葬，該被滅口的也已經被滅口了，最後，奴婢是躲了起來，才僥倖逃過一劫。」
她的語氣忽然變得激動，向我深深一拜：「三少大人！請您為那些枉死的宮女們做主！」
我沉吟片刻，眼神深邃地望向遠方的荷花池，水面倒映著晃動的月影。
我緩緩開口：「其實，我一直在整理當年宮中的鬥爭細節，尤其是官后疑似殺害齊妃的事……這讓我極為錯愕。雖然我從未見過官后本人，但根據許多記載，她的為人應當不至於會痛下殺手。」
「三少大人說得沒錯。」老侍女語氣篤定，「齊妃的死……確實不是官后所為。」
我眼神一凜，直視她：「妳能拿出證據嗎？」
「當年許多證據早已被先皇下令銷毀了……」她搖搖頭，語氣中帶著無奈與憤恨。
「先皇為何要銷毀證據？」我皺起眉，思索著這背後的用意，「難道他也認為是官后所為？」
「不，奴婢想應該不是。」老侍女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低沉，「先皇或許早已知曉真相……但他選擇掩蓋，因為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齊妃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
我心頭猛地一震，握緊了拳頭：「妳的意思是……齊妃，是自殺？」
老侍女點頭，語氣冰冷卻帶著一絲悲憤：「是。她命令貼身宮女將她勒斃，並對那名宮女承諾，事成之後便可放她回家，還會賞賜一筆足以安享餘生的銀兩。」
「誰知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她的算計！」老侍女咬牙道，「她的真正目的是引發動亂，於是趁著宮女照做後，早已與禁軍預謀，誣指宮女謀反！禁軍迅速闖入一陣猛砍亂殺，將整座齊妃宮血洗，所有宮人無一倖免。」
「……」我沉默了，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這場宮廷鬥爭，竟是齊妃親手策劃的死亡局？！
我微微皺眉，思索著這背後的關聯：「可是……這樣一來，又怎麼能將此事與官后牽扯上？」
老侍女輕輕歎了口氣，語氣沉重地解釋：「宮中侍女的變動頻繁，許多宮女在不同宮殿間輪調，官后曾經的侍女後來服侍齊妃，這在宮中是極為正常的事。然而，齊妃選擇枉死的那名宮女，卻是她精挑細選的犧牲品。」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更加低沉：「更何況，官后曾經來拜訪過齊妃，這件事被不少人知曉。」
「何況，齊妃之所以能夠調動禁軍，也是因為她背後世家大族的影響力。」老侍女語氣低沉，眼神閃爍著複雜的情緒，「當時，禁軍將領們統一口徑，聲稱是官后指派他們前來的，聲稱接獲通報宮女要造反，但只會被認為其實是官后派他們殺人滅口的，這樣的目的當然就是要將異國他邦的官后趕出皇宮。」
我微微一愣，心中不禁生出更多疑問：「異國他邦……？」
這也證實了官后並非華邦人，而是來自外邦……更確切地說，是中聯人，宮敏雅。
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官后身為先知，擁有一定的預言能力，但即便是她，也千算萬算，終究還是低估了人心的險惡。
「那……官后的處境如何？」我沉聲問道。
老侍女沉默了片刻，似是在回憶過去那段不為人知的真相，隨後緩緩開口：「不過，齊妃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先皇的明斷。」
「明斷？」我微微眯起眼睛，覺得這句話耐人尋味。
「是的，先皇雖然下令徹查此案，但調查進行到一半時，他卻突然下令終止。而且，當時負責調查的官員幾乎全都前往了齊妃的金鳳宮，據說……沒有半個人前往官后的白蓮宮。」
我的思緒飛速運轉，腦海中的線索瞬間連結起來。
低聲呢喃：「也就是說……先皇早已看穿了一切？他第一時間便知曉真相，但因為這牽涉到皇室內鬥、關乎家醜，他選擇隱瞞，試圖掩蓋？」
這種事並不罕見，對於身處高位之人而言，保全皇室顏面往往比追究真相更加重要。
我語氣沉重地繼續說道：「結果，這個決定不僅沒有平息風波，反而間接害了官后……更讓聞若誤以為，官后就是殺害齊妃的兇手。這一連串的誤解與隱瞞，才導致了今日的局面。」
「……所以，這才是官后被污衊的真正原因？」我緊握拳頭，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齊妃的心思何其險惡……根本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沒錯！」老侍女語氣篤定，目光中透著一絲悲涼，「若不是先皇選擇隱瞞，真相早該大白於天下……」
然而，最諷刺的是，聞若至今仍對母親的歪理深信不疑，甚至將其視為自己的信仰。
這樣的錯誤，被一代又一代地延續下去，最終吞噬了多少人的命運？
何嘗不是世間最深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