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天真?還是她太過現實?一直自認冷血無情的我,忍不住在心裡詢問自己。
這一次的對話雖說不上是不歡而散,但氣氛多少是有些尷尬的,愛麗絲大概是看出了我內心的糾結,又提醒了我兩句後,就離開了。
休息時間結束前,塔莎把一份初步的流量報告推到我們的內部頻道。報告裡標註了幾個可疑的IP節點、幾段異常的回溯記錄,以及一些不尋常的時間戳。最後,她在訊息裡簡短地寫道:上面幾處記錄有疑慮,需要更深入的比對。
我剛要收起手機,就看見了群組裡馬上跳出新訊息的提醒。
「我去把那些節點做時間對齊。」楚婉汝第一時間回應:「把操作日誌和他們的回溯記錄傳給我,我來做交叉比對,看看有沒有同步的痕跡,其他就交給你們了。」
「還有一件事。」塔莎急忙插進來補充:「阿薇她們的撤離路線已經安排好了,但我們要把時間再分散一些,避免集中暴露。還有,給她們一個假身份的備案,萬一需要立刻轉移就能用上。」
愛麗絲傳了個OK的貼圖,然後標記了我:「祈安,你去把那個代理節點的流量做深度分析。我想知道那個新出現的節點是不是里卡諾的內部代理,或者是被第三方利用來做掩護。」
我馬上回了個了解,心裡卻有一絲不安。這不是單純的技術問題,而是關乎誰在看著我們、誰在等待我們犯錯。任何一個被忽視的細節,都可能成為致命的漏洞。
休息了一個上午後,剛進午後我們便分頭行動。楚婉汝把幾個關鍵的封包抓下來,開始做協議層與應用層的比對;我則把昨晚的操作日誌拉出來,逐條核對每一個時間點。塔莎在後端又啟動了幾個偽裝回應,觀察對方是否會對新變數做出反應。
時間像被拉長,指針在牆上慢慢移動。每一次鍵盤的敲擊都像是在敲打一個未知的命運。當我們把數據一條條拼湊起來時,畫面逐漸清晰:那個代理節點的行為模式有些不尋常,它在不同時段出現,並且有時會通過第三方代理跳轉,像是在掩飾真實來源。
「這不像是單純的自動化掃描。」忙了一個下午的楚婉汝臉色有些難看道:「它更像是有人在觀察我們的回應曲線,等著我們露出破綻。」
聞言,我也皺起了眉頭:「所以,對方是來鑽我們漏洞的?」
「或者等著把我們的破綻放大。」安靜在一旁作業的塔莎突然冷靜的補充。
這樣的猜測令我與楚婉汝面面相覷,這種可能性讓人背脊發涼:若有人在裡面等著把我們的下一步曝光,那麼我們不只是和系統對抗,而是在和一個另有企圖的對手博弈。
可我們三人討論了一段時間,也不能確定這究竟是屬於第三方勢力,還是屬於里卡諾的人手執行的行動。對方做的太漂亮了,一絲一毫的漏洞都沒有洩漏,要不是塔莎細心的注意到了異樣,這條線索可能就會輕易的被忽視掉,進而造成我方的破綻。
沒辦法,我們只好把初步的分析結果匯報給愛麗絲。她聽完後沉思了好一會,並沒有立刻下結論,只是沉默地看著螢幕來回比對,像是在把每一個可能性在腦中排列組合。
最後她重重的嘆了口氣道:「先不要驚動對方。把這些可疑節點列成清單,分級處理。高風險的先封鎖,低風險的列入觀察名單裡。還有,把我們的內部通訊再做一次安全審查,任何不必要的訊息都要封鎖。」
聽到愛麗絲的指示後,我馬上抓到了她話語中的含意,忍不住追問:「所以你覺得我們可能已經被反向入侵了?」
聽了我的問題後,愛麗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眼朝我看來,冷冷的道:「不是可能,而是已經被入侵了。」
我著急地脫口而出:「那現在排查……」還有意義嗎?不是會打草驚蛇嗎?
後面的兩個問題沒有出口,及時的被我卡在嗓子裡,我突然意識到,不管怎麼樣,現在既然意識到了對方的存在,那對方那邊可能也收到了我們這邊的動作,後續不管如何,聰明人大概都會預設已經成為了事實,這時候在假惺惺的裝作不知道,屬實是有些白癡了。
「看來你想明白了。」愛麗絲笑了笑:「那就交代下去吧,沒想到我們最後還是大意了,看來贏的太輕鬆多少還是影響到了大家的判斷力。」
她的話像一把尺,讓每個人都回到現實。勝利的餘溫還在,但危機也在逼近。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影響未來的走向,就如同這次,一個小小的問題引發出來的後患就是如此嚴重,更讓我們在接下來的行動中,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趁大家都在忙碌的比對資料時,我和楚婉汝走到一間小會議室,關上門,開始跟句出現異樣的時間點,放大檢視那些代理節點的流量細節。
楚婉汝把幾張截圖投到投影上,放大了幾個關鍵的時間戳與路由跳數。
「看這裡。」她指著一段延遲極低的回溯記錄:「這個節點在我們替換的那一刻出現了短暫的同步,延遲只有幾毫秒,像是內部監控的即時回溯。」
我皺眉:「那個IP有沒有以前的紀錄?」
「有,但是在很久之前。」楚婉汝雙手抱胸:「有幾次出現過在里卡諾的監控報表裡,但都被標註為內部代理或是第三方節點。問題是,這次的行為模式和以往不太一樣——它更像是有人刻意在觀察我們的回應曲線,而不是單純的掃描。」
「也就是說……」我接過話:「他們可能早就知道我們會有這種操作,或者有人在裡面等著看我們的下一步囉。」
「或者如同愛麗絲說的一樣,有人在外面等著我們露出破綻,然後橫插一腳。」楚婉汝補上一句,語氣裡藏有一絲不安。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這種不安不只是來自技術上,還來自人心的脆弱。
一個別有企圖的外在威脅,對任何一個內部的人員來說,只要被恐懼或利益動搖,就可能成為整個計畫的破口。
「查吧,現在只能這樣了,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不要隨意下判斷。」我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眉心道。
「行,我都聽你的。」楚婉汝點著頭,然後點開了文件。
看著被塔莎列出來的各項代碼,我抬手指向最有爭議的時間段。
「現在,我們需要做兩件事。」我說:「第一,追查這個代理節點的來源,盡可能把它和里卡諾的內部節點互相比對並驗證;第二,檢查我們內部的通訊與權限,確保沒有人在壓力下做出不明智的決定。」
楚婉汝點頭:「好,我會負責把所有和這個節點有關的封包做深度分析,看看有沒有任何可以追溯的路徑記錄。也會把我們的操作日誌做時間戳比對,找出任何可能的同步點。」
聽到楚婉汝的方案後,我想了一下,還是提醒道:「一條一條看吧,雖然會花時間,可是比較不容易出錯,之後看要不要再找個人來陪你做雙重確認,這樣比較保險一點。」
這樣提議並不是不信任楚婉汝,而是因為想到了不久前我也是隨意的瞥過,然後忽略了有問題的部分,還是經由塔莎的提醒與解釋,我才理解了其中的問題所在。
雖然楚婉汝夠冷靜,做事也很仔細但畢竟是人工作業,不免有時候會有錯漏。
「好。」她笑著答應道。
這讓我有些意外,雖然我是出於好心,但還是擔心楚婉汝會因為我的提醒而感到不滿,卻不想她竟一口答應,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確認好分工,我們便分頭行動。知道我們做法的塔莎在後端啟動了更深層的流量分析模組,利用多重路由比對與行為識別,試圖把那個代理節點的活動與某些已知的內部節點建立關聯。期間,她還把一些偽裝的回應注入到假通道中,觀察對方是否會對這些新變數做出反應。
同時,阿薇負責把會計助理他們一行人的撤離行動加速安排。她聯絡了幾個我們信任的外部聯絡人,規劃出了幾條安全路線,並把撤離時間分散到不同時段,避免集中暴露。
自從確認行動成功後,內鬼的撤退便自動排入行程;阿薇動作迅速果斷,像在混亂中保持冷靜的指揮官,同時又如守護者,負責人員的安全與心理安撫,確保每個人在壓力下仍能保持理智。
在這段時間裡,我也抽空又去見了那位會計助理一次,目前他跟其他人一起被安置在臨時的安全屋。我看著他,他的神情依舊緊張,但比起上次見面,已經穩定了許多。這一次,雖然他的手指在顫抖,但眼神裡卻多了一絲堅定。
「你做得對。」我對他說:「你提供的那段備份救了很多人,也包含你自己。」
他怔了怔,然後低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被剝奪,那些人跟我一樣,我們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伸出手,看著自己的掌心,然後握緊,最後又朝我看來:「我不想的,真的,不想。我沒得選,大家都沒得選,現在我既然有了機會,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能拉一個就拉一個。」
說著說著,他笑了出來,笑得很難看,笑的很悲哀,一句話在嘴邊,前言不接後語,可我聽出來了,他的委屈與身不由己。
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女老闆,她一開始也是這樣的,都是被慫恿、被威脅,最後受制於人,然後被裹脅著成為他們的一份子,都是迫於無奈、逼不得已。
我看著眼前笑著笑著就哭出來的會計助理,心裡的情緒越來越複雜,像被什麼堵在了胸口。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被迫接受不公的現實,而我們所做的,不過是把一點點資源還給那些被剝奪的人。這種行為既高尚又愚蠢,因為它治標不治本,也因為它挑戰了既得利益者的秩序。
「這是在自我安慰吧?」離開了安全屋後,我看著關上的房門,忍不住喃喃道。
回到基地後,正好看到楚婉汝把最新的分析結果推到我們的內部系統。點開檔案,就看到螢幕上標註了幾個可疑的節點,並把它們和里卡諾手下過去的活動做了比對。
結果顯示,雖然有幾個節點與里卡諾的內部網路有關聯,但也有一個節點的行為模式異常——它在不同時段出現,並且有時會通過第三方代理跳轉,像是在掩飾真實來源。
「這可能是里卡諾的人,也可能是第三方勢力在做掩護,」看了看比對報告後,塔莎有些不確定的說:「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
「不需要更多證據了,這本身就是證據。」看完了報告的愛麗絲立馬下了判斷,語氣裡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道:「我們被盯上了。」
「可是這不是還沒肯定嗎?」對於愛麗絲的武斷,我有些不敢苟同。
「不,你看這裡。」愛麗絲把那段異常的節點放大後,指著螢幕道:「這一段明顯是複製來的,對方不是里卡諾的人,有人在利用我們雙方的衝突,想來個漁翁得利。」
看愛麗絲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進一步追問:「那還要往下追嗎?」
「不了,沒必要,對方的手腳做的太乾淨了,往下追只是落入對方的圈套而已,目前還是專注在里卡諾這邊吧。」
我想了想後,暫時接受了愛麗絲的判斷。的確,雖然被對方鑽了空子,但最後的勝利者還是在我們這裡,對方充其量就是進來陪跑了一圈,什麼利益都沒有撈到,如果因為這樣就要耗費心力抓出對方,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知道了。」我應了一聲,準備跟其他人傳達愛麗絲的判斷,可才剛一轉身,就被她給拉住了。
「等等。」她急忙喊道。
「怎麼了?」我一臉狐疑的看向她。
「說是這麼說。」她一臉無奈:「不過……該防的還是得防。」
我想了想,然後開口:「重新設置了多重確認了,這樣還不夠嗎?」
「不夠。」愛麗絲搖了搖頭,然後認真解釋:「不只要設下身分認證,同時,還需要把我們的內部通訊再做一次安全審查。任何不必要的訊息都要封鎖,任何可能被截取的資料都要上鎖加密。」
「這……」我愣了一下,沒有答應。
聽見愛麗絲提議的當下,我是想否決的,因為這麼做太極端,而且麻煩的手續也容易引起小弟們的反彈,可見她一臉的認真,我也仔細的思考了一下這麼做之後的優缺點。
成本什麼的已經不是太過重要的因素了,現在主要是考慮這麼做之後會不會影響平時的執行力。或許是看我猶豫,愛麗絲馬上開始了分析,在好一通遊說之後,我還是答應了她的提議。
「好,我馬上交代下去。」被搞得有些煩躁的我無奈地接受了她的意見。
倒不是因為她花了幾個小時的口水讓我煩不勝煩,最後才無奈答應,而是愛麗絲有兩點說的對,一是我們不可能常常在任務中還要防備外來的偷襲,二是對方的手腕高超,如果真有失誤被鑽了空子,多一層的保險也可以幫我們爭取更多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