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靜候,風聲沉落於殘破遺址之中。林溯立在裂痕交錯的大地前,胸腔仍被先前那句話壓得緊縮。他凝視老者的背影,心底翻湧著一股難言的震動。
他走近,壓下聲中的急切:「老先生,您到底是何人。」
老者沒有立刻回答,只靜靜站著。遺址中,風自裂口間掠過,帶著微微顫鳴,如同大地在細語。
良久,他緩緩回身,眼神淡漠,像多年光陰流過卻未在他眼中停留。
「名字……於你此刻,不具意義。」
林溯眉頭微動。
老者聲線平靜:「問名之前,先問己身。你所尋的,不在老夫身上。」
胸腔深處的震動再次湧起,像某種力量在極遠之處回應,卻被封禁強行壓住。林溯還欲追問,老者卻抬手示意。
「你的序息尚亂,心神未定,今日不宜再近遺址深層。」
語氣不含高人指點,只像一個歷盡輪迴的凡人,以最低限度的言語阻他一步。
霧色輕掠,老者轉身離去,步伐緩慢卻不容追及,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塵封歲月中。
林溯目送他離開,心底震意久久未散。
他望向裂痕間交織的淡藍與黯黑,胸口的震動愈發明顯。
這片大地,如同他一般,被迫改寫。
此時,天序宗雲海之上
序光沉靜,殿心微震。
雲海深處,天序主殿籠罩在一層壓抑光影之中。
銅鑒陣立於殿心,陣紋忽明忽暗,如有無形觸手輕掠。
玄席立於陣前,目光沉靜。
三宗宗主皆已到場。
序衍宗宗主幽衍子開口:「宗主近日似有所感。下界……恐不太平?」
玄席抬掌按在陣邊。白銀序光震動,卻始終隔著一層淡薄霧障。
「冊錄近來有紊。」
玄席聲如沉石:「非亡息,非裂損,卻像冊錄自身……無法落筆。」
沈律寒凝視陣紋:「非天災,亦非妖邪?」
玄席搖頭:「像是大地深層,有何物在推動序脈,使冊錄避其不及。」
幽衍子心頭微沉:「無法落筆,意味著那之處……不被記錄?」
玄席沉默片刻,方道:「此象前所未見。」
大殿瞬間靜如深海。
雲岫上人眉宇微蹙,語氣平穩克制:「若非死、非滅,亦非離界,協不可得息……確實難解。」
玄席望向雲海深處,眼底映出一線極淡寒意。
「異象或許尚小,但來源……恐非尋常。」
沈律寒問:「需調玄衡上境?」
玄席搖頭:「玄衡行事不受宗門拘束。若有異,他們會先一步動。」
主殿再無人言語。
三宗宗主皆感受到某種正悄然逼近的壓力,無形無息。
銅鑒陣的光影再次微微顫動,
霧障比先前更厚一分,像有什麼在深處呼吸。
玄席眉心微沉,抬手喚來殿側一名年輕修者。
那人步履輕沉,衣袍無風自伏,
序息收斂得極深,卻帶著與年歲不符的冷定清鋒。
巡玄使・岑瀾。
玄席道:「你天生對脈息敏覺。此震幅非尋常之動,下界已有異象浮動。」
「冊錄避筆之處,需你前往探其源頭。」
岑瀾拱手領命,聲線清冷而沉穩。
「弟子即刻啟程。」
玄席看了她一眼,語氣愈發低沉。
「記住,不可驚擾下界,亦不可妄動。只需察其變脈。」
岑瀾微微頷首,身形隨息影消融於殿外。
她的離去,使主殿的光影更顯靜寂。
玄席望向遠方雲海。
「下界之息……恐怕不止震動。」
此刻,下界霜角村・夜
夜風掠過霜角村,深夜中寂靜得異常,
像被某種力量罩住,隔絕了外界所有聲息。
林溯靜立遺址旁,胸中的震意仍未散去。
遠處的遺址沉在霧色中,無聲、深邃,如同在等待。
他下意識按住胸口,序息輕微顫動。
他不知道的是……
上界冊錄之筆已停在霧障之前;
玄衡上境的線索亦被遮斷;
而某層更深的目光,早已落在他的命途之上。
真正的問名,從不是問他人。
而是問向自己。
霜角之夜靜沉無聲,似在靜候一場無形的甦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