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Enter鍵
4/18 20:30秋宅偏廳 – 主控指揮室
秋懷霖面前的螢幕分割成三個畫面。
街頭監控、金融曲線、視訊通話。
正中央，共識進步黨的趙黨鞭，他的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身後的背景是嘈雜的黨部辦公室，隱約能聽到電話鈴聲此起彼落的尖叫，以及幕僚的低吼與崩潰的質問交錯在一起，整個空間瀕臨失控。
「秋老……情況失控了。」
趙黨鞭一邊擦汗，一邊壓低聲音，但語氣抖得不像話:
「微光互助會在直播中對當事人注射管制藥物。 現在輿論全亂了，原本同情受害者的，現在都在質疑真實性…… 我們黨部電話被打爆了。」
秋懷霖坐在高背椅上，手裡端著那杯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趙委員，你現在是在跟我抱怨你的盟友素質太差嗎？」
「不、不是盟友！我們跟微光互助會沒有關係！」趙黨鞭急忙否認，求生欲極強，「我們只是……只是基於人道立場關注弱勢團體……」
「是不是盟友，明天早上的新聞會替你定義。」
秋懷霖淡淡地打斷他。
「我只給你兩個選擇。」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繼續護著微光，明天早上，你們黨部收受微光非法政治獻金的所有金流證據會被公開。」
「那筆錢，經查證是從 C 區販毒網路流出來的髒錢。」
趙黨鞭瞳孔地震，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他當然知道秋家有證據，因為那條金流，當初就是秋家「協助」疏通的！這就是養、套、殺。
「二……」
秋懷霖輕輕吹了吹杯中浮起的茶葉。
「立刻發表聲明，譴責激進暴力，將微光互助會定性為非法組織。並且……」
他抬眼，看向螢幕。
趙黨鞭大氣不敢喘。
「我想你明白，今晚 C 區發生的任何事，都是『幫派仇殺』與『黑道內鬥』。」
「懂！懂懂懂！」
趙黨鞭連聲應下，幾乎要哭出來，「我們馬上切割！馬上譴責！」
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補了一句：「那……直播裡提到的秋家……還有那位秋太太……」
「直播？」
秋懷霖語氣微妙，彷彿真的聽不懂，又像是看著一個智力低下的生物：
「趙委員，這年頭科技很發達。那只是一個被激進派控制、吸毒過量的精神病患，利用 Deepfake 合成的網路詐騙。」
他輕輕放下茶杯。
「哪來的什麼秋太太？」
通訊切斷。
畫面黑掉的瞬間，趙黨鞭癱坐在椅子上，像是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下一秒，他轉頭對著混亂的會議室咆哮：
「發聲明！現在！把微光互助會往死裡踩！」
「誰敢幫他們說一句話，立刻開除黨籍！快！！」
--------------------------------------
4/18 21:15國家戶政總局-資料庫核心層
這是一間恆溫恆濕、沒有窗戶的機房。只有伺服器運轉的藍燈在黑暗中閃爍。
這裡不需要駭客攻防，
也不需要驚心動魄的程式碼破解。
因為站在這裡的，是擁有最高權限的戶政署長本人。
他手裡拿著一部沒有標記的黑色衛星電話，耳朵緊貼聽筒，腰桿挺得筆直，彷彿電話那頭的人正拿著槍，貼著他後腦。
「是……是，秋先生。我明白。」
「這確實不合程序，但我有『最高行政裁量權』……是的，如果是涉及國家安全的特殊證人保護條款……我可以啟動。」
電話掛斷。
署長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全是汗。
他走到主控台前，插入了自己的生物識別鑰匙，並輸入了一組長達 32 位的署長級物理金鑰。
螢幕上跳出搜尋框。他輸入了那三個字：
【甄 芽 絔】。
檔案跳了出來。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乾淨，配偶欄那裡，清楚寫著【秋 冽 泉】。
受法律保障的婚姻關係。
署長深吸一口氣，啟動了那個極少被使用的後門模式。
【國安局特級遮蔽模式】
這本該是用來保護臥底特工、證人保護計畫的最後防線。
而現在……他卻用它來抹除一段婚姻。
修改指令輸入：
【 執行操作：配偶關係解除 】
【 修正原因：資料登錄錯誤 / 系統邏輯回溯修正 】
【 生效時間：即刻（追溯至初始狀態） 】
Enter 鍵按下。
螢幕閃爍了一下。
底層邏輯鏈條被強行扭斷。
原本顯示【已婚】的狀態欄，瞬間變成了【未婚】。
「秋冽泉」這三個字，就像是被橡皮擦輕輕擦掉的鉛筆字一樣，從甄芽絔的檔案裡徹底消失。
緊接著，連鎖反應開始。
相關的戶籍遷入紀錄、跨區身分變更、稅務合併申報紀錄……全部在這一秒內被系統邏輯判定為「錯誤數據」，自動刪除、覆蓋。
署長盯著那份乾淨得近乎不真實的檔案，只覺得背脊發寒。
在這個數位化統治的時代，
只要一個指令，現實中的羈絆就被否定了。
法律上，他們從未相愛，
她，只是一個與秋家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署長拔出鑰匙，拿起電話回報：「秋先生，處理完了。系統顯示……秋冽泉先生，單身，無配偶紀錄。」
------------------------------------
4/18 21:25秋宅偏廳 – 主控指揮室
秋懷霖掛斷電話，轉頭看向一旁始終沉默的秋冽海。
「看到了嗎？」
秋懷霖指向螢幕上那個空白的配偶欄位。
「槍能殺一個人，但改不掉一份檔案。」
「而檔案……能讓一個人從未存在過。」
他看向秋冽海。
「這才是真正的權力。」
「讓整個國家機器都配合你說謊，讓『真實』變成『錯誤』。」
秋冽海看著那個空白的欄位。
他想起了甄芽絔曾經在這個家裡小心翼翼的樣子，想起了她為了融入這個家所做的笨拙努力，想起了她笑著叫他「大哥」。
現在，全都被否定了。
她連「前妻」都不是，
她只是一個被系統修復掉的 Bug。
一股比之前更深的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這就是他要維護的「未來」？
「是。」
秋冽海低下頭，掩蓋住眼底的震驚與恐懼，「我學到了。」
秋懷霖重新端起茶杯，看了一眼時間。
「政治切割完成了，法律身分抹除了，輿論劇本也寫好了。」
「冽海。」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比剛才低了些
「這種權力逾矩是雙面刃。在舊時代，我們可以隻手遮天。但如今……時代變了。」
「數據留痕，人心思變。」
「這次是為了斷尾求生不得不為之。但未來……你得學習著用其他方式控局。」
他看向秋冽海。
「用規則去玩死規則，而不是打破它。」
「去吧，我要你的後續計畫。」
秋冽海轉身離去。
門關上的瞬間，他才發現，自己的背，早已濕透。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
如果有一天，義父想讓他「從未存在過」……
那也只需要一通電話，一個Enter鍵。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因為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