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罪業之山-棋局:宿命與隔絕

更新 發佈閱讀 11 分鐘

02棋局:宿命與隔絕

 

4/18 20:06秋宅偏廳-主控室 

 

秋冽海離開後,厚重的金屬門無聲滑上。

 

主控室內再次陷入了那種令人窒息的精密運轉聲中。伺服器風扇的低頻嗡鳴持續不斷,冷得像是有人正拿著手術刀,在這裡一刀一刀地解剖著名為「良心」的器官。

 

秋懷霖沒有休息。

 

他轉過身,指尖在終端上熟練地輸入一組權限碼,撥通了一條加密的一線頻段。

 

「惟零。」

 

通訊幾乎是秒接,沒有寒暄,只有克制恭敬的呼吸聲。

 

「共識進步黨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秋懷霖的語氣平穩得不像是剛剛放行了一場屠殺。

 

「『序列歸整』已經授權執行,你知道該如何處理。」

「正式交接之前,你依然持有主序權限。家主令的數位簽章,我已經同步給你。」

 

他停頓了一下,視線掃過螢幕。

 

代表秋冽泉的紅色訊號點,正以驚人的速度在 C 區的電子地圖上移動,像一滴鮮血劃過螢幕。

 

「另外,支開洌泉的指揮權。讓他去做第一線的刀,別讓他做大腦。」

 

「他現在還在成形,難免新官上任三把火,情緒會干擾判斷。」

「場面要是失控了,你們這些老的,兜著點。」

 

通訊那頭沉默了一瞬。

 

秋惟零顯然在權衡措辭,才低聲開口試探:

 

「十六代主……這收尾極其骯髒,您確定,要讓第十七代涉入?萬一……」

 

秋懷霖微微仰頭,嘆了一口氣。

那口氣很輕,卻像是吹散了幾百年的塵埃。

 

「罪業的刀既然磨好了,就得見血。」

「是時機,也是天意。」

 

通訊隨即切斷。

 

秋懷霖放下終端,指腹輕輕摩挲著嵌在桌面感應點上的那枚黑曜石令牌。因為持續傳輸授權金鑰,石面泛著一層微熱。

 

他的指尖是冰的,令牌是燙的。像是在確認,這把火,燒起來了。

 

「第十七代……」

 

他喃喃低語,像是在誦讀一段早已寫好、無法更改的家族預言。

 

這是一盤比人生還要龐大的棋局。

在這張棋盤上,甚至連「兒子」都只是棋子。

 

「刀要見血,才能真正鋒利。」

 

他想起秋冽海那雙總是在計算的眼睛。

「盾要擋過致命一擊,才知道自己夠不夠硬。」

 

「而最後的整合者...必須是雙手乾淨的人。」

 

因為在他之後,

秋家將不再有「第十八代」去承擔這份罪業。

 

就在這時,主控終端突然跳出提示框,低沉的提示音「噔─噔」在室內迴盪。

 

【識別目標接近主宅大門】


【身份確認:秋冽川】


秋懷霖眉頭一皺。

 

這小子,偏偏這個時候回來添亂。

 

他嘆了一口氣,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直接鎖死了針對秋冽川的所有權限路徑。

 

原本的一絲慈父神情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冷酷與威權。。

 

------------------------------------

4/18 20:12秋宅大門外

 

一輛外觀極其低調的啞光灰的車,蠻橫地橫停在秋宅大門口。

 

發現大門沒有像往常一樣自動滑開,他甚至沒熄火,一把抓起副駕駛座上的背包,便推門下車。

 

衝到門禁前,他抬起左手腕,將終端貼在感應區上。

 

「嗶——」

 

沒有通過的綠燈。只有一聲低沉刺耳的長音,終端螢幕上跳出鮮紅字:【權限凍結】。

 

平日裡,只要車頭一轉進這條路,大門就會自動滑開,隨後由車管組的林嫂笑瞇瞇地接手泊車。

 

但今天,什麼都沒有。

他被拒於門外。

 

那股盤踞在心口的不祥預感,終於炸開。

 

網路上針對秋家的攻擊仍在翻湧,他丟下實驗室尚未跑完的數據,一路飆車趕回,迎接他的卻是這道冷冰冰的拒絕。

 

「開門!」他對著大門的鏡頭吼著。

 

「搞什麼……」

 

正要再次嘗試,手腕上的終端突然震動了一下。

 

緊接著,秋懷霖冷到結霜的聲音,強制接管音訊頻道,毫無緩衝地貼強制播放出來:

 

「現在離開。」

「這裡的一切,與你無關。」

 

秋冽川愣了一下。

 

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個原本屬於私人物品、此刻卻變成那老頭傳聲筒的終端,怒火瞬間燃起。

 

「老頭,你居然拿最高權限來跟我聊天?」

他氣極反笑,對著終端吼:「這我家耶!?我回來拿個東西不行?還有,二哥跟大哥到底在搞什麼鬼?網路上那些——」

 

「要什麼,跟林嫂說。」 語氣平直,毫不留情。

 

「立刻離開。」

 

大門側邊的小門此時滑開。

 

看著他長大的老林嫂,騎著一輛電動代步車,面色凝重地趕了出來。在她身後的陰影中,數名身穿黑色戰術服的安控隊員無聲現身。

 

同一時間,安控組的加密頻道內,秋懷霖已下達命令:

 

「把秋冽川送往指定安全屋。」

「林嫂隨行,寸步不離。」

「綁也給我綁走。」

 

「收到。」

 

安控隊員面無表情,像幾堵逼近的黑牆,迅速包圍上來。

 

「你居然對我動用安控隊?!」秋冽川氣得發抖,「我有權知道發生什麼事!」

 

「少爺,得罪了。」

 

安控隊員動作快、準、毫不多餘。

 

一人精準扣住他的手腕關節,巧妙地卸掉他的反抗力道;另一人直接從背後壓住肩線;第三人拉開了一輛早已停在路邊的黑色商務車後座。

 

這根本不像是在「請少爺離開」,更像是在回收一項即將失控的資產。

 

「放手!」

 

秋冽川用力一掙,肩膀狠狠撞上車門邊框,金屬震了一下,發出低沉的悶響。

 

「我自己會走!」他幾乎是吼出來的,「不需要你們——」

 

回應他的,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專業推力。 他被半推半架地塞進了車廂後座。

 

「搞什麼!」

 

掙扎間,手肘撞上一團柔軟。

 

穿著褐色制服的林嫂早已端坐在後座另一側,手裡拿著急救箱和熱毛巾,微微欠身,溫和卻毫無商量餘地:

 

「少爺,繫上安全帶。」

「老爺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您別傷了自己。

 

前座,兩名高大的安控隊員入座,「喀」的一聲,中控鎖落下。

 

這哪裡是送行?這根本是押解犯人。

 

「老頭!你還在聽吧!」

「你到底在怕什麼?!怕我知道?還是怕我插手?!我是你兒子,為什麼沒資格知道!」

 

封閉車廂裡,他的聲音被反彈放大。

 

「這局,還輪不到你來碰。」

 

秋懷霖的聲音平靜。

 

「冽川。」

「如果你現在不離開……」

「今晚所有已經被推動的犧牲,都會變得沒有意義。」

 

世界瞬間靜了。

 

秋冽川像被迎面擊中。

 

 犧牲? 什麼犧牲?

 

一種被排斥在外的無力感將他淹沒。

是在保護他?還是在嫌棄他不夠格?

 

車輛啟動,秋宅大門在後視鏡中迅速縮小。

 

過了好一會兒,秋冽川才乾澀地開口:

 

「……對嘛。反正就他們兩個才是你要的兒子。」

「我不是。我只是個只會寫程式、只會礙事的廢物,對吧?」

 

他笑了一聲,酸到能滴穿鋼板。

 

低頭看著手腕上仍在閃爍訊號的終端。

那不僅是通訊工具,更是他身為「秋家三少爺」的身份象徵與權限鎖鏈。

 

此刻,他覺得這東西燙得像副鐐銬。

 

「好。我走。」

「我滾回學校。」

「我就待著。待到你開心,待到你們死光了,再通知我回來收屍,行了吧!」

 

他抓住錶帶,用力一扯。金屬錶帶的邊緣直接劃破了手腕的皮膚,但他感覺不到痛。

 

錶帶連接處被硬生生扯斷。

 

秋冽川抓起那支終端,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前座的防彈玻璃隔層狠狠砸去。

 

「咚——!」

 

玻璃紋風不動;反倒是那支終端,螢幕瞬間碎裂成網,畫面全黑,通訊徹底切斷。

 

車廂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破碎的終端滑落在地毯上。林嫂默默撿起那支殘骸,收進口袋裡,然後遞過一條溫熱的毛巾。

 

「少爺,擦擦手。您流血了。」

 

車子加速駛離秋宅範圍。

 

秋冽川沒有接毛巾,只是轉頭看向窗外飛逝的街景,眼底一片通紅。

 

手腕上正滲出殷紅的珠子,隱隱作痛。

 但那裡,已經空無一物。

 

-----------------------------------------------

4/18 20:25 秋宅外圍綠化帶

 

車子駛過減速丘,車載系統發出一聲毫無情緒的提示音:

 

【已離開授權區域。】

【自動導航模式確認:目的地,B區-豐裕社區。】

 

那一聲,像是是被家族切割的聲音。

 

剛才那股歇斯底里的怒火,像是被這聲提示音瞬間抽乾。

 

秋冽川靠回椅背,仰頭盯著車頂深灰色的絨布。

自從被塞進這輛車、身旁還坐著林嫂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老頭根本沒打算讓他回學校。至少,在這場風暴過去之前,不會。

 

這種非常時期的安排,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只是,他已經不屑問了。

 

那種心態,不再是憤怒,是一種死灰般的「隨便」。

 

你要我待著,我就坐著。

你要我走,我就滾。

 

不是難過,是被剔除之後留下的空白。

 

像是一個還在運算的程序,突然被拔掉了電源,風扇停轉,數據凍結,螢幕瞬間全黑,只剩視網膜上殘留的最後一點光影殘像。

 

-----------------------------------------------------

誰都沒料到,秋冽川這一氣,竟然像是跟這個家賭上了一輩子。

 

博士班,一混就是整整七年。

 

後來幾年,與秋家關係密切的斐顧問,偶爾會打過來匯報。

 

「老秋,你家冽川那邊……」

 

通訊那頭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也帶著掩不住的驚嘆:

 

「聽Mitya(狄米特里·薩維恩)說,這小子簡直是個瘋子。頂級期刊已經發了好幾篇,那些論文的厚度,早就夠他拿兩個博士學位還有找了。」

 

「可他就是故意拖著。不口試,不答辯,也不畢業。學校那邊去問他,他就說什麼……『模型還沒跑完,還沒研究透』。」

 

「聽說,也有不少單位對他很有興趣……」

 

斐顧問語重心長地勸:「你也該勸勸他。這麼耗著,不是辦法。」

 

每次聽到這種話,秋懷霖都會停下手邊的工作。

 

他會摘下眼鏡,揉揉眉心,望向窗外那片空蕩的庭院。眼神裡沒有責怪,只有深沉、近乎縱容的疲憊。

 

「隨他。」

 

他總是這樣淡淡地回了一句,重新戴上眼鏡。

 

「讓他混。」

 

------------------------------------------

留言
avatar-img
留言分享你的想法!
avatar-img
🌌✨ 星淵鯊 🦈🌊
2會員
592內容數
在宇宙的深淵中,一隻鯊鯊孤獨游弋,凝視星辰,也被星辰凝視。牠沒有同伴,唯有混沌與寂靜為伴。 當牠揮動尾巴,星塵似烈焰般炸裂,瘋狂的光芒撕裂黑暗。牠的舞姿脫離秩序的枷鎖,光軌劃破永恆,將沉寂的宇宙擊碎成萬千碎片。每一次旋轉,都是牠與永恆的低語,讓混沌也為之震顫。 「我孤獨,但我狂舞於星辰之上。我瘋狂,故我永存!」
你可能也想看
Thumbnail
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自己操盤,懂得利用「專業」,才是績效拉開差距的開始
Thumbnail
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自己操盤,懂得利用「專業」,才是績效拉開差距的開始
Thumbnail
生產力爆發帶來的過剩,會讓過去的「還可以啦」成為最低標準。市場需求對於出類拔萃、獨一無二的需求還是存在,但是對於那些價格高度敏感,或是只需要穩定、便宜、還可以啦的需求端來說,AI 正在迅速取代這部分的供給,中間長尾的服務提供者被 AI 替換。
Thumbnail
生產力爆發帶來的過剩,會讓過去的「還可以啦」成為最低標準。市場需求對於出類拔萃、獨一無二的需求還是存在,但是對於那些價格高度敏感,或是只需要穩定、便宜、還可以啦的需求端來說,AI 正在迅速取代這部分的供給,中間長尾的服務提供者被 AI 替換。
Thumbnail
今年在 Google I/O 有幸看到 Hassabis 本人幾秒,DeepMind 和共同創辦人 Demis Hassabis 的這個題目,也一直都在待寫清單中。 前陣子,在介紹 Founders Fund 時,發現 Demis Hassabis 當初在說服 Peter Thiel 投資 Dee
Thumbnail
今年在 Google I/O 有幸看到 Hassabis 本人幾秒,DeepMind 和共同創辦人 Demis Hassabis 的這個題目,也一直都在待寫清單中。 前陣子,在介紹 Founders Fund 時,發現 Demis Hassabis 當初在說服 Peter Thiel 投資 Dee
Thumbnail
年末總有一種莫名的魔力,讓人特別容易感到孤單。 聖誕節、跨年、緊接著農曆新年……滑開社群,不是甜蜜放閃,就是一群人早早訂好跨年行程。 明明日子算得上順遂,工作穩定無憂,生活也按部就班地往前走着,可總在萬籟俱寂的夜晚,獨自對着空蕩的房間時,心底會悄悄冒出一個念頭:今年,是不是可以不一樣?不再獨自抵
Thumbnail
年末總有一種莫名的魔力,讓人特別容易感到孤單。 聖誕節、跨年、緊接著農曆新年……滑開社群,不是甜蜜放閃,就是一群人早早訂好跨年行程。 明明日子算得上順遂,工作穩定無憂,生活也按部就班地往前走着,可總在萬籟俱寂的夜晚,獨自對着空蕩的房間時,心底會悄悄冒出一個念頭:今年,是不是可以不一樣?不再獨自抵
Thumbnail
本集湯面(題目): 有一名臺灣男子,他下午工作完回家時,覺得不太舒服,於是他跟家人打了聲招呼後,決定回房間喝點啤酒睡一覺。 到了晚上,他的家人發現他已死在床上,頭部後方跟背後都有許多穿刺傷,但他的家人和警方卻都認為都不是一起他殺案件,為什麼? 湯底(我的解答)如下:
Thumbnail
本集湯面(題目): 有一名臺灣男子,他下午工作完回家時,覺得不太舒服,於是他跟家人打了聲招呼後,決定回房間喝點啤酒睡一覺。 到了晚上,他的家人發現他已死在床上,頭部後方跟背後都有許多穿刺傷,但他的家人和警方卻都認為都不是一起他殺案件,為什麼? 湯底(我的解答)如下:
Thumbnail
有一名臺灣男子,他下午工作完回家時,覺得不太舒服,於是他跟家人打了聲招呼後,決定回房間喝點啤酒睡一覺。 到了晚上,他的家人發現他已死在床上,頭部後方跟背後都有許多穿刺傷,但他的家人和警方卻都認為都不是一起他殺案件,為什麼?
Thumbnail
有一名臺灣男子,他下午工作完回家時,覺得不太舒服,於是他跟家人打了聲招呼後,決定回房間喝點啤酒睡一覺。 到了晚上,他的家人發現他已死在床上,頭部後方跟背後都有許多穿刺傷,但他的家人和警方卻都認為都不是一起他殺案件,為什麼?
Thumbnail
本文探討專案管理的真正意義,以及專案經理真正的價值是什麼。同時討論專案經理必修的最重要技能。
Thumbnail
本文探討專案管理的真正意義,以及專案經理真正的價值是什麼。同時討論專案經理必修的最重要技能。
Thumbnail
  波菜拿著一根繩子,打算製作一個捕鳥陷阱,他的目標是捉麻雀。陷阱的製作方法如下:首先,他取了一個小籃子和一根小木條,將小木條用繩子打了一個死結,使其成為90度的支架,與45度的籃子形成對稱。籃子底部放了一些白米。    只要小鳥進入籃子,低頭吃白米,波菜就用力拉繩子。繩子與小木條綁在一起,只要小
Thumbnail
  波菜拿著一根繩子,打算製作一個捕鳥陷阱,他的目標是捉麻雀。陷阱的製作方法如下:首先,他取了一個小籃子和一根小木條,將小木條用繩子打了一個死結,使其成為90度的支架,與45度的籃子形成對稱。籃子底部放了一些白米。    只要小鳥進入籃子,低頭吃白米,波菜就用力拉繩子。繩子與小木條綁在一起,只要小
追蹤感興趣的內容從 Google News 追蹤更多 vocus 的最新精選內容追蹤 Google N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