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14|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明信片男孩

我讀研究所時,你去歐洲當了交換學生。出國交換,旅遊是必須;但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於,你的旅遊,踏遍了你所能去的每一間博物館與美術館。
你寄了一張又一張的明信片給我,告訴我今天你看到了什麼,告訴我你有多麼感動,告訴我米勒的拾穗在角落小小一塊一點都不起眼,因為在眾多的特別裡面不再特別珍貴。你不是基督徒,但你興奮的告訴我你看到了「哀痛聖母」,傳了照片讓我在遠方被深深觸動。每到一間博物館或美術館,我總能在不久後收到你的明信片,明信片是一幅又一幅的世界名畫。偶爾,你也會捎來當地的風景明信片,但總還是以博物館與美術館的珍藏居多。
我們都知道彼此喜歡去博物館與美術館,但大學同班,我們從來沒有一起去過任何一場展覽,而總在各自看完展覽後,興奮的彼此分享。當交換學生,我們之間多了距離,也多了時差,你總會傳訊息跟我說你又寄了明信片給我,然後迫不及待的搶著先說了很多你明信片寫不完的興奮與雀躍。
我記得有一個星期,我就收到你寄來的三張明信片;很特別的一個星期,對你對我都是,即使這個星期,同樣有著距離與時差。
曾幾何時,我們都畢業了。我們都離開台北回家,你在北部,我在高雄;你被工作淹沒,我跟情緒搏鬥。訊息很少傳了,只剩一年幾次的零星,通常是節期的問候,簡單的噓寒問暖,連話題都無法在當下持續,好似都得隔著幾天才有空閒回個幾句。而你每年仍然會來高雄找我,開著車,問我高雄哪兒好玩?然後坐在副駕駛座的我擔任了超不專業的導航,你才開沒多久就帶你走錯了路。你笑說有導航沒關係,用手機找了路線繼續前行。
一年難得一次的見面,通常就是一個夜晚的晚餐時間。聊天,說一下夢想跟未來,而我們都已不再像大學時期那麼不切實際。或許,未來我們也會覺得此刻的我們不切實際吧?人生規劃或是藍圖,永遠跟我們想像的不太一樣;即使我們兩個都習慣規劃,但永遠不在我們掌控之中。
「養出公主病就得自己變成王子。」我笑著虧你。
結果你沒追到公主病的公主,真不知道該為你高興還是難過。
上週,你全家小旅行,我在今天很快的收到一張熊本熊對我招手的明信片。沒有太多的意外,畢竟在收到以前,你已經傳訊息告訴我寄了張明信片給我。我笑了,跟你說,你還是適合旅行,一旅行,連傳訊息講話的口氣都變了。感覺就像回到大學那個整天會在我旁邊裝帥裝可愛,然後偶爾逗我笑一下,偶爾又會認真教我功課的那個大男孩。你交換學生的旅程結束,我當然也少了可以收藏的明信片。幾年過去,偶爾你外出旅遊仍不忘為我捎來一張,但總是零星了。此刻看著對我招手的熊本熊,突然有種,啊,我們都長大了的感慨。
是一種,淡淡的那麼多年,沒有太深刻的交集,但我們好像都不忘記跟對方偶爾分享一下生活的感動。是那年,我們總算一起看了一場展覽,而我們各走各的,各自拿著相機狂拍難得可以拍照的展品,然後在看展結束離開後才開始興奮說著剛剛的評論;從展場的佈置、動線的安排到展出的規劃,我們什麼都能聊。是某個時刻,我們都曾經忘記的一個觸動;是你旅行珍貴的回憶,是我讀研究所轉換領域課業壓力極大卻感到有人陪伴的安慰。
如果哪天記憶力不好的我忘了你的名字,我想,我一定會記得,生命中曾經有一位明信片男孩,用明信片塞滿了我二十幾歲的美好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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