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太陽依然在》 / 49

49.

　　就這樣跟著徐勝諺進入到了微電影的世界，按照製片拉的大期表，今天是他們第三次開會的日子，在上完課之後我先是回到租屋處拿筆電，接著急忙騎著機車來到「光影咖啡館」，徐勝諺正站在門口和一位長髮女孩聊天，看樣子會議還沒有開始。

　　「徐勝諺！」我一邊小跑步一邊伸手打招呼。

　　「看妳滿頭大汗的，飆車？」徐勝諺挑起眉說。

　　「沒你快。」我笑著，然後看向旁邊的長髮女孩，她伸手將瀏海勾到耳後，害羞地低下頭跟我打招呼。

　　「跟妳介紹一下，編劇，溫雨緁，也是我女朋友。」徐勝諺搭著女孩的肩膀說。

　　我眨眨眼，露出驚訝的表情，因為完全沒有聽說他交女朋友的事情。

　　「妳好，很高興認識妳。」溫雨緁露出靦腆的笑容。

　　「呃……我是楊又寧，中文系一年級，請多指教。」我跟著點頭，然後對視了一下，突然間有種快被看透的感覺。

　　「雨緁，妳先進去幫我把PPT弄好，我跟楊又寧講一下話就進去。」徐勝諺在女孩耳邊低語，接著她點點頭，走進咖啡館裡。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裡頭的學長姐們在溫雨緁的呼喊與帶領下，從原本嬉鬧到認真就坐只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看樣子是個非常具有影響力的人。

　　「沒聽你或傅建宇說交女朋友的事情。」我有些尷尬的說。

　　「我一向都很低調，當然也是為了保護她。」徐勝諺語氣輕鬆地說。

　　「好吧，她滿漂亮的，而且眼睛……有點特別，看起來很清澈，笑容也很燦爛，但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說不出來的惆悵。」我緩緩地說出剛才對視時的感覺，那是不曾有過的。

　　「她本來跟妳有點像，都不太愛跟人互動，但因為科系的關係，她不得不跨出自己的舒適圈，和人交談、互動，我從大一看她到現在，進步了不少。」徐勝諺解釋：「這應該就是妳說的特別吧。」

　　「我看不出來她以前跟我一樣。」我搖頭：「我大概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像她那樣，幾句話就馴服所有人。」

　　「那也是我訓練出來的。」徐勝諺拍著我的肩說：「我相信妳也可以，至少我看的出來妳有那份心。」

　　我看向徐勝諺說：「她知道我多少事情？」

　　徐勝諺先是用手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考似的，接著說：「全部吧，從高中到現在，包括妳的狀況。」

　　「欸，先生，你有問過我嗎？」我有點生氣地說，畢竟高中的往事還有病況對我來說都是非常隱私的事情。

　　「我不想對我女朋友有所隱瞞，而且她聽完妳的事情之後，說也想盡一份力。」徐勝諺伸出雙手，擺出了一個無奈的姿勢。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跟在他後頭走進咖啡館裡，開始進行會議。

　　在這場會議當中，溫雨緁就坐在我的旁邊，她時不時的就會對我露出溫柔的微笑，讓我有點畏懼，雖然很清楚她沒有惡意，但對於交新朋友這件事情，我確實還沒有辦法跨越心裡那道障礙。

　　幾天之後正式進入拍攝期，沒有課的那幾天都起的很早並且晚歸，慢慢地開始體會到傳播媒體業的辛苦。

　　在片場除了當當小雜工外，偶爾也會被溫雨緁拉去一起討論劇情，過程中我很直接明瞭地說自己完全不懂編劇這回事，但她總是細心的教導我怎麼看劇本，並告訴我不用去創造劇情，只要把讀過的心得告訴她就好。

　　後來我開始明白，徐勝諺為什麼要介紹女朋友給我認識，並且放心的把我交給她，原因很簡單，因為溫雨緁是個有耐心且善解人意的人。有好幾次，她都在徐勝諺忙著和工作人員進行溝通時，特地從休息的地方走過來和我閒聊，為的就是消除我心中那份害怕和緊張感。

　　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和其他人的關係也開始改善，從一開始的「不好意思，學妹可以幫忙一下嗎」到現在都可以直呼對方的名字，甚至在休息時間加入大家的話題，而我也在這些溝通中學習到了更多的專業用詞以及拍片技巧，不再掛心於跟系上同學處的不好這件事情上。

　　「看樣子妳似乎有了更多的生活目標，而且還多了一個人照顧妳，這樣我就放心了。」傅建宇在電話那頭說著。

　　「我自己也很意外，沒有想到自己會真的接觸拍影片這件事，甚至對編劇產生興趣。」我躺在床上說著這陣子跟他們拍片下來的心得，然後談起溫雨緁這個人。

　　「我又欠學長一次了。」傅建宇苦笑著：「沒想到他不僅幫我注意妳的情況，還讓女朋友幫忙照顧妳，甚至連夢想都找到了，我這個男朋友快要被比下去了。」

　　「才沒有！」我笑著：「你的一次陪伴，勝過徐勝諺的一百次。」

　　「那第一百零一次呢？」傅建宇反問。

　　「那就表示你得加油了。」我調皮地說，沒想到卻引來傅建宇的一陣沈默。

　　前些陣子我們還在為接電話的事情冷戰，雖然還是有通電話關心彼此，但那個女孩的存在對我來說，確實構成了威脅，這讓我想起高中時，為了學吉他而說謊欺騙傅建宇的事情，當時他以為我跟徐勝諺之間有什麼曖昧關係，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所以印象非常的深刻。

　　知道不小心踩到地雷了，我尷尬地說：「對不起……」

「我沒有說什麼啊？」

　　「吃醋就吃醋。」我苦笑：「我跟徐勝諺只是朋友，而且……不是你叫他照顧我的嗎？」

　　「是沒錯……」傅建宇有些沈重的說：「雖然學長有女朋友了，但我還是希望妳跟學長能保持一點距離，這對妳跟他女朋友都好。」

　　「若非必要，我不會每次都找上他。」我承諾。

　　像朋友一樣，輕鬆的和徐勝諺相處，這就是我認為的保持距離。有的時候他們要拍影片或是開會時，就會打電話通知我，這是避免不了的，但在那次承諾之後，我往咖啡廳跑的次數確實減少了。

　　徐勝諺說的很對，比起我們，裴子瑜跟李哲偉那一個在北一個在南的距離，才真是遠距離戀愛。很清楚距離帶給我們的，除了是不安還有懷疑外，更多的是那信任彼此的心。

　　裴子瑜曾經告訴過我，在電話那頭你根本不知道對方到底在做什麼，也不曉得有沒有什麽人陪伴在他身邊，而唯一能做的，不是去懷疑對方的愛，而是信任對方。

　　在這樣的建議下，我和傅建宇才漸漸找回以前的感覺，和往常一樣在入睡前通電話，享受著對方帶給自己的快樂。

　　隨著期末考的結束，傅建宇的生日也即將到來，本以為他會在寒假時從台北回來，但因為打工的關係，所以在春節以前，他依舊會留在台北。

　　這一次，我很聽話的在出發前先傳了簡訊給他，雖然在抵達台北時還沒有等到他的回覆，就這樣搭著捷運抵達學校附近，然後拿出鑰匙進到他的租屋處。這是上次離開台北時他交給我的，一方面是擔心我在外面等他會遇到危險，一方面則是將自己的私生活，毫無保留地交給我，那讓我感到很開心。

　　他的房間和往常一樣整理的非常乾淨，我將窗戶打開來讓空氣流通，接著把準備好的蛋糕還有一些菜放到冰箱裡，然後再次撥電話給他。

　　「又寧，妳在哪？」電話接起時，傅建宇開口問。

　　「在你的租屋處。」我回答。

　　「我剛打完工，在回去的路上了，等我一下好嗎？」他一邊跟身邊的同事說再見，一邊對著我說：「妳會餓嗎？要不要我買一點東西回去？」

　　「我有準備一點東西，你只要人平安抵達就好。」

　　「好，那妳等我。」

　　掛掉電話之後，我起身走到冰箱將東西拿出來，把一些菜用電磁爐熱一熱，接著擺在小圓桌上，當一切都就定位時，我走到鏡子前再次檢查自己的服裝儀容，然後拿起那放在書桌上的相框撫摸著。

　　知道他打工的地方距離租屋處有些距離，於是我走到窗邊靠著欄杆，一邊欣賞風景一邊等著，雖然租屋處是在低樓層，但因為附近大多是平房，所以放眼望去還是能看到台北美麗的風景。

　　沒多久，外頭傳來了嬉鬧的聲音，我低下頭查看，發現是傅建宇跟一群人有說有笑的走在一起，本想喊他的名字，但因為害羞，所以只是安靜的站在窗戶這，看著他和同學開心的互動著。

　　突然間，有好幾個人從四面八方朝他跑過去，然後將手中那看起來像是刮鬍泡的白色物體，往他身上抹去，接著幾個人開始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即使上了大學，他依然是那個耀眼的傅建宇，我用手撐著下巴看著那些人笑了，因為那跟高中時的我們很像，非常的有活力。

　　正當我以為那些人會在唱完生日快樂歌後漸漸離去時，卻傳來了更大的歡呼聲，一位留著長髮的女孩，從人群中走到傅建宇面前，將手中的禮物遞給了他，接著大家開始起鬨。

　　直覺告訴我那個女孩就是趙品媛，於是我將窗戶關上，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看到，安靜地坐在小圓桌旁，等待傅建宇開門進來。

　　沒多久我聽到了門把轉動的聲音，我探了探頭，傅建宇身上的白色物體已經清除了大半，但還有一些殘留在衣服和頭髮上，我拿起放在床頭的毛巾，朝他走過去，然後開口說：「你的朋友好熱情。」

　　「被妳看到啦？」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示意我接過手上的禮物，因為有好幾個小盒子已經快要從縫隙中掉落。

　　「這麼大聲，我想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我笑著，然後要他趕快進門免得著涼。

　　只是話才剛說完，剛才在底下送禮物的長髮女孩，似乎是沒有看到我這女朋友的樣子，害羞的跟著朋友站在走廊的轉角喊著：「阿宇，生日快樂！我送的禮物你一定要好好的使用哦！」

　　語畢，一行人又開始歡呼了起來，嬉鬧了好一會才離開。

　　傅建宇一臉尷尬地轉頭看著我，急忙解釋：「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又寧。」

　　我握緊拳頭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勉強的露出笑容，然後走進屋內將這些禮物全部放到書桌上，接著坐在床邊沉默。

　　遠距離的敵人，其實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