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早晨,窗外光線陰沉沉地像隻巨大的貓頭鷹張開了翅膀掩蓋了整片天空。
雲是暗灰白色的,昨晚夜裡好像聽見短暫下了場雨,不過此刻看來天空似乎決定了今天將是無雨也不想出太陽的意味。
窗內是轉至45度角半啟著的百葉窗,冷冷的金屬銀色葉片。
床邊的手機螢幕已經自動亮起盡責奮力地彈奏著魯賓斯坦版本的蕭邦夜曲Op. 9 No. 2。樂曲一路蜿蜒在井然有序的房間裡 – 正確來說應該是簡單乾脆、超極簡北歐工業風,全是無色彩的深淺冷灰色主調的織物和啞槍色霧面質感的幾件基本家具,牆角地板上躺著一個古舊的 LOUIX VUIXXON深褐色皮箱 – 也就這些了。
站在這房間中心點會讓人以為下一秒推開窗戶或打開大門就能會是某個北歐城市,若是再擺上幾件上個世紀經典包浩斯風的椅子或燈座擺飾肯定可以被室內設計裝潢專頁報導,潮人設計師們會瘋狂按讚急著肉搜所有物件好上網炒賣。
蕭邦依舊蜿蜒著蜿蜒著,蜿蜒在已經被抹平的棉被上,蜿蜒在牆角那個深褐色古舊皮箱邊緣,蜿蜒在銀色百葉窗片的空隙之間,似乎打算下一秒破窗而出叫醒全城。
手機螢幕迫切地問著要往左延遲鬧鐘或是右滑關閉?
能用蕭邦夜曲當起床鬧鈴還能直接醒來的人應該實在不多見,或者應該說意志力令人佩服。不過羅米歐在蕭邦準時叫醒他之前早已經醒來起床去沖澡了。
屋裡沒開燈,棉被是安靜的,床舖是安靜的,咖啡機已經啟動微微冒了點蒸氣。
其實羅米歐清楚知道沒有必要設定鬧鐘,每當接到任務時便會自然進入成緊繃狀態,當天他都能自己準時醒來,甚至比鬧鐘更早醒來,就像今天。
不過多預備著總也無害,如同雞蛋不要全放在一起的理論一樣,分開放好再多一層防護總是有備且無患。
只是到目前為止鬧鐘對他而言從沒實際作用過。
「專注是必須的,冷靜也是必須的。」羅米歐看著鏡子裡自己的眼睛同時在心裡默念著這個準則。水滴沿著烏黑服貼的髮梢滑落到臉頰上,水蒸氣又順著腮頰緩緩升起。
盥洗台前的啞光黑色牙刷牙膏刮鬍刀是每天最親近最靠近羅米歐的室友了,早晚無言且嚴肅地並排著。偌大的房間裡總是空無一人也毫無多餘的物品,那麼在空氣中襯著浪漫派的蕭邦做為反差平衡或許倒也無妨,這大約是在羅米歐家中唯一能偷渡成功的意外吧。
只喝了半杯黑咖啡,羅米歐一手將杯中剩餘的全倒進水槽,另一手熟練地拆下咖啡機的沖煮把手,再把咖啡渣全倒進空罐裡蒐集著。
早餐儀式完成。羅米歐終於拿起手機讓蕭邦謝幕退場。
看著窗外的天空依然還是陰沉沉地,羅米歐沉默遲疑了一下隨即又點開手機螢幕播放了普契尼著名的詠嘆調曲子 “Nessun dorm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