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魂-終將破碎的我們》小說截角(2)】差一點

如果只讀第四章這段文字，可能會認為彼得堪稱人生勝利組:「在這裡，他有很多身分:剛開始學溜冰的孩子、有前途的少年球員、甲組球隊裡最年輕的新血、把球隊領向全國頂尖排名的隊長、滑進國家冰球聯盟的大明星，以及返回家鄉擔任運動總監的英雄」。再往下讀，第五章彼得和妻子蜜拉在乎冰上曲棍球的理由分別為「若沒有這項運動，他的生命將會一片死寂」、「她夢想著有一個夏天 ── 一個就好──她的丈夫能直視自己的故鄉，絲毫不覺得羞愧」。

這部分就令人好奇了，冰上曲棍球明明豐富了彼得的生命，返鄉之舉似乎也很榮耀，為什麼蜜拉的感受和彼得的感受有出入?大熊鎮究竟為彼得帶來怎樣的意義?

原來表面看不出來的祕密，都包含於往事中。二十歲的彼得「差一點」拿到冰上曲棍球全國冠軍，但那個「差一點」在不同的對象眼裡，價值是差很多的。蜜拉見證彼得最脆弱的一面，兩人的關係因此快速進展(蜜拉酒後吐真言告訴彼得「你雖然已經是全國第二棒的，卻還因為讓你愛的人失望而哭得唏哩嘩啦，這樣的人是個好人，會是個好爸爸，會保護他的孩子們，絕對不會讓他的家庭出任何意外」)。但蜜拉也知道，彼得非常介意輸球使父親不悅，未達成父親期待的歉疚擴大為對「家鄉父老」甚至「家鄉」的歉疚，所以刻意逃避。

就蜜拉而言，回大熊鎮有點像當年彼得逃離大熊鎮那樣，企圖躲到另一處環境重新開始，然而她尚未準備好，總覺得「就算做對了全宇宙裡身為母親該做的每一件事，最糟的情況還是會發生」，這點和彼得不謀而合，身為父親，他也一直覺得「沒辦法保護家庭」，不過彼得同時又必須面對球隊人事問題(而且俱樂部領隊居然很湊巧地用「差一點」這關鍵詞剌激他)， 那麼搬回大熊鎮的決定是否喚起彼得內心深處既有的壓力與遺憾呢?

彼得和蜜拉還有其他不謀而合的地方，比如蜜拉會聽瑪亞和李歐喜歡的音樂，藉此「更接近孩子們」，彼得則會偷偷買許多黑膠唱片來聽，以此紀念亡子伊薩克。然而蜜拉和彼得都不肯明說，有時候彷彿差一點要透露了，又忙到彷彿挪不出空間邀話題進來，就這樣差一點差一點，離最初坦誠以對的他們漸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