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四、真相

踩著自家哥哥特地買的跑步鞋，郁慊背著背包，靠著模糊的印象爬上山。

「嗨！」一位看起來特清爽的女孩輕聲打招呼，向郁慊的方向揮了揮手。這女孩扎著高高的馬尾，一臉清爽的笑容讓郁慊失神了。但很快郁慊便回過神，推了推眼鏡，往後看。沒人。郁慊疑惑的轉回頭，看向那女孩。本來蹲坐在一邊的女孩，這時已站起身，笑道：「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呢，學長。」

……

「我？」郁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

那女孩沒忍住笑了出來，道：「是啊。」

郁慊尷尬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道：「對不起，你是……」

「……」女孩有點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問：「學長，你不認得我了嗎？」

「對不起。」郁慊尷尬的撇開頭。

女孩無奈的垮下肩，道：「虧我還和學長一起當值過。」

郁慊已經不知如何回應，只能皺著眉思考這女孩是哪位。和自己當值過，就應該是……圖書管理員？也不一定是。運動會時，郁慊也代表色組當值了。還有制服團體的當值。

「沒關係，沒關係，不認得也沒關係。」女孩無所謂的笑道：「但是，合照一張。」

天啊，郁慊最不喜歡就是自拍了。無意識的倒退了一步，郁慊抬起手，想開口拒絕。卻很快被女孩打斷。她說：「我知道學長不愛拍照。但是學長必須和我拍一張，當賠禮。」

郁慊無奈了，只好點頭答應。女孩便拿起手機，開始和他合照。在郁謙預料之中，女孩拍了很多張都不滿意。郁慊笑得嘴都僵了，女孩還是不滿意。不是嫌自己肥，就嫌自己丑；要不就嫌曝光，要不就嫌太暗；等會兒說頭髮亂了，等會兒又說眼睛閉上了；嫌角度不對，又嫌比例不對。老天啊，夠了！郁慊最後放棄得收起了笑容，側過頭看向一邊。

隨後女孩興奮的道：「這張好看啊！」

女孩把手機放到郁慊面前，讓他瞧。那張照片女孩佔了主要位置，兩眼瞇起來像月牙兒，并抿著嘴笑。郁慊則成了照片的背景，露出了側臉，視線定在了別的地方。郁慊一看便知，女孩是在他放棄微笑，看向別處以後照的。說實在的，這張真的照的不錯。望向女孩，見她滿意的笑容，郁慊也不知覺的牽起了嘴角。

女孩微笑道：「學長，我還得在這兒等人。你可以先上去。」

「嗯，好。」郁慊微微點了頭，越過女孩。

女孩揮了揮手，道：「學長，再見！」

郁慊回過頭，回以一個笑容後繼續爬山。走著，走著，郁慊有些擔心走錯路了。本來還挺有信心，覺得自己可以記得路線。可被那女孩打攪了一會兒，他竟然有些忘了。帶著少許不安，郁慊繼續走著。原本想找個人一起來爬山，但想到自己來爬山的目的便不想讓其他人攪合。畢竟，郁慊本身也不清楚這一趟是兇是吉。當初郁慊覺得，那名黑衣男子和烏鴉是不祥之兆。可隨後，卻不知怎麼的，他開始覺得自己錯了。為此他決定來證實。當然郁慊並不是草率決定，而是經過考量才自個兒過來了。想著，想著，郁慊來到了印象中的分叉路口，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可鬆了一口氣以後，又繃緊了神經。看著有張牌匾寫著‘禁止進入’的路口，郁慊呼了一口氣，然後走進那一個路口。當時，郁慊折返回來，看見黑衣男子走入這路口。

偌大的房子，只有烏冱一個人。偶爾飛來幾隻烏鴉，化為人形，交代好事宜又飛走了。一天下來，不少人走進這房子，卻沒有一個坐暖墊子。烏冱默默地起身關上大門。在最後一個隨從回來交代以後，烏冱知道，不會再有人來了。收起矮桌上的茶杯，清洗。突然，他停下了動作。整個房子里剩下嘩啦啦的水聲，還有輕輕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烏冱抓緊了手中的茶杯，猜測著一步步走進的人是誰。

「冱。」一把熟悉又久違的聲音。

烏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自從娘親離開以後，一直照顧他的大哥。但在烏冱開始能自己執行任務以後，他就離開了。沒有告知，沒有道別，就突然像人間消失般離開了。自此，烏冱就一個人生活到現在。烏冱曾經多麼的期盼他回來的那一天。盼了一年，兩年，三年。不死心的烏冱又等了第四年，第五年。足足等了十年，烏冱才死心，心想這人不會再回來了。然而，這時候毫無預警的出現在他面前。一時間，烏冱呆愣的看著眼前想念多年的臉孔。

突然出現的大哥這時也愣著了。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而是：「你這頭髮……和這身打扮，完全不行。」

當那大哥一開口，烏冱猛地回過神。抓了抓頭髮，道：「翀哥讓我一定要做掩飾。沒辦法才剪的頭髮。」

歎了一聲氣，那位大哥走上前去停下還在流動的水，後道：「你這樣的頭，配這樣的衣服，根本掩飾不到。」

烏冱低頭看著自己一身和服裝扮，後抬頭看著那位大哥，道：「我……沒有現代衣服。」

那大哥無奈的走向客廳角落，從背包裡拉出幾件現代衣服，遞到烏冱的手上。後者看著手中的白色襯衫和紅色外套，有些難耐的看向那大哥。那大哥無視烏冱，又拉出了兩條長褲。

「艷五哥……有沒有黑色的？」烏冱看著手上衣物的顏色，尤其那件紅色外套，皺眉的問著。

烏艷五看了烏冱一眼，轉頭繼續整理亂掉的背包。

這時，一個女孩出現在烏冱家門口，氣喘喘的靠著門欄。烏冱一見，起身走向那女孩。沒有開口問話，烏冱站得挺直，等著女孩喘過氣。

女孩喘過氣後，抬起滿是憂慮的臉，道：「後山那兒發現個人。」

「迷路？」烏冱問道。

「應該是的，但是很多領頭都說沒有收到關於那人會迷路的消息。所以沒鴉鴉過去。」女孩回道。

抬頭看著暗了的天色，烏冱擔心起來了。沒有領頭收到消息，意思說沒危險。可是，黑夜里的後山能安全嗎？想了想，烏冱決定去看一看。但才抬起一隻腳，就被叫住了。

「冱，換衣服。」是烏艷五。

烏冱無奈的拿起矮桌上的衣物，進了房間。出來時，烏艷五站在門口等著他。見烏冱出來，話也不多說就走了。烏冱急忙小跑跟上去，女孩也化身成了烏鴉跟上去。黑壓壓的後山，不應該有人。但遠遠，烏冱就可以看見晃動的燈光。停在遠處，烏冱，烏艷五和烏鴉女孩靜靜的觀察。當看清了迷路人的臉孔，烏冱有些訝異。但很快冷靜下來，對烏鴉女孩低聲吩咐。隨後烏鴉女孩飛走了，并嘶喊了幾聲呼喚同伴。很快又傳來了其他烏鴉的嘶喊，這是回應。烏冱看著抖索的那人，在烏鴉女孩嘶喊的時候，竟嚇得連電筒都掉了。沒想多，烏冱從樹上跳下來欲往那人的方向去。烏艷五則在烏冱走了兩步後，把他扯回來，用眼神警告他。烏冱不解的看著艷五哥，然後突然驚覺，自己剛才竟然想露面。帶著歉意，烏冱低下了頭。但這時燈光照向他們這邊，烏冱驚的看過去，那人已經發現他們了。

「你們也是迷路了嗎？」

聽到問話，烏冱有些驚訝的看著來人。他不認得自己嗎？那時，他還一臉深信自己與那些不幸的是有關係。

在山中迷路的郁慊，沒想到還會看見人。有些欣慰的走向兩人，卻發覺怪異的地方。這兩人，在這黑麻麻的後山都不用手電筒嗎？來回看了兩人，突覺這穿著紅色外套的人很是熟悉，卻又想不起是誰。而他身邊的人，衣帽遮住了他半張臉，郁慊只能看見他好看的嘴型。不知為何，仔細看了兩人以後，郁慊有些畏懼的倒退了一步。然後，被遮去半張臉的人拉起紅色外套的人，就轉身離開。看著離開的兩人，郁慊更害怕了。他怎麼就迷路了呢？！已經走不動的他乾脆找了個看起來比較和善的大樹，就坐下，靠著它休息。

突然三隻烏鴉飛到面前，郁慊不由得緊張起來。看著那些烏鴉把咬著的袋子放下，然後飛走，郁慊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至於那三個袋子，郁慊是絕對不會碰的。鬼知道，裡面會有什麼嚇人的東西。

「你……」冷冷的聲音傳來，郁慊緊張的抬起頭，看見剛才穿著紅色外套的人。這時候，燈光沒有照向那人。即使穿著紅色外套和白色襯衫，那人還是顯得黑漆漆的。而多虧這黑漆漆，郁慊認出來了。

「是你。」郁慊有些僵硬的回道。可能是知道害怕了，心抖個不停。但郁慊還是裝著不害怕的抬頭看向那人的雙眼。對啊，這黑白分明的雙眼，郁慊方才竟是沒有認出來。

緩緩地坐下，烏冱打開其中一個袋子看了看。從裡頭拿出了一瓶巧克力牛奶，伸到郁慊面前。后者不安的看著他手上的巧克力牛奶，是平時家裡買的牌子，良久他還是不願意接過。烏冱卻沒有因此而放下，手伸得直直的，等著郁慊接過。

兩人僵持了許久，最終郁慊妥協了，伸手接過那人手中的巧克力牛奶。碰到飲料的那一瞬間，郁慊有些驚訝的看著烏冱。而烏冱在郁謙接過飲料以後，又打開另一個袋子，沒有發現郁慊投來疑問的眼光。郁慊緊握著飲料，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冷冰冰的巧克力牛奶。就在郁慊晃神的時候，烏冱拉出一件厚厚的外套蓋在他身上。原本有些冷的郁慊，馬上暖和了起來。

郁慊抬頭看著有打開另一個袋子的人，疑惑的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烏冱停下動作，看向郁慊。但不一會兒，又移開了視線，繼續看第三個袋子。然後從裡頭拿出了一包零食，遞給郁慊。郁慊接過一看，竟是他家妹妹最愛的零食。

「吃。」烏冱開口道。

郁慊沒有打開零食，卻問那人：「你到底是什麼人？」

烏冱不回答，拿過零食，打開以後又交到郁慊手中。

郁慊看著手中已經打開的零食，沒有吃，緩緩地道：「我知道，你是類似烏鴉精對吧？」

從來沒想過會被人當做烏鴉精的烏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卻不開口說什麼。

「我一開始以為烏鴉是凶兆，不管是紅色跑車事件還是掉下山的事件，都出現了烏鴉。」郁慊沒看烏冱，雙眼還是盯著手中的零食，道：「可是後來我發現，這兩個事件里都有倖存者。這代表並不完全是不詳之兆，對吧？」

烏冱看著微微顫抖的人，挑了挑眉。

郁慊繼續道：「我為了證實才上的山，結果迷路了。如果烏鴉是不詳，那是不是代表我今天就會死？」

郁慊不安的抬頭看向烏冱。後者依然抿著雙唇，不說話。郁慊歎了一聲道：「至少死之前，讓我知道吧。要不我就白上山，白死了。」

烏冱開了開口，卻沒有出聲。心裡正糾結該不該對眼前的人說實話。其實烏冱也是很不安，畢竟人類還是厭惡烏鴉的存在。最終，他還是說了。

聽完了實情，郁慊不知道該怎麼作反應。烏冱看著發愣的郁慊，有些不安的想再說什麼，卻被突然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叫聲給打斷了。郁慊聽見後驚喜的站了起來，仔細一聽便認出來了。是哥哥！等等，那是老爸的聲音？！完蛋了，回去肯定被揍了。

「我該走了。」烏冱跟著郁慊站起來，拍了拍粘在褲子上的草。不多說什麼，轉身就要離開了。

「等一下。」郁慊見他要直接離開，趕緊出聲阻止。剛才所聽到的事實，對於郁慊來說太過的匪夷所思，他可能需要更多地時間來消化。但從烏冱所說的，郁慊知道這事絕對不能讓人知道。「我會保守秘密的。」

烏冱轉回身，看著郁慊。他那雙真誠的眼睛，眼鏡都沒法阻擋。烏冱心裡一暖，感覺這個人並沒有排斥烏鴉族。輕輕牽一牽嘴角，烏冱對他道：「謝謝。」

郁慊看著烏冱消失在森林的黑暗裡頭，也忍不住牽起了嘴角。原來這世上有那麼神聖的職業，而這一族群不為人知甚至被人所厭，卻依然默默地完成自己的職責。想一想，自己竟然是那麼的幸運可以了解這一族群。

「郁慊！」一聲非常有爆發力的呼叫聲打斷了郁慊的思緒。哇，這是老爸憤怒的吼叫啊。郁慊垮下肩，瞬間明白手游得著都必須付出代價的。最後認命地往聲音的方向走去，不忘大喊：「我在這裡！」

留下三個袋子，一瓶空的巧克力牛奶和剩下零食渣的包裝在那棵和善的大樹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