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2）

以前的床是墊起來的，就是用一些支柱架起一塊大木板，然後有一個拉門，房間本就不大，架了這個床更顯得狹隘，出生於這個優渥時代的我這麼覺得，可母親說很大，她小時候覺得這裡很大，以現代的角度這裡真的不大，或許是因為這麼小的房子包容了一個家，才顯得它的大與寬容。而關於那個木床......，母親說小時候跟舅舅們很開心的在上面活蹦亂跳把下面的支柱給跳斷了，我聽得哈哈大笑，其實我一直很喜歡這種生活，我嚮往於過去大概是我想體會那種生活，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的人怎會想體驗以前那貧困的生活？可我想，我想過過那野孩子的生活，跑到柏油路上睡覺、在水溝裡玩水，過得亂七八糟的，可能我生性崇尚自由，而那樣荒誕的日子正中我的下懷，也可能因為，那樣的日子，很快樂，當那些大人們憶起那荒謬的歲月，臉上的笑容不曾停歇，那樣快樂的日子，怎能不吸引人。

母親說以前洗澡都要用灶燒熱水，然後再提到浴室去，要提那麼重的水對於大人就有些吃力，何況是漸漸衰老的阿祖（閩南話俗稱阿祖，也就是曾祖母），於是外公讓這個家現代化了一點，他在浴室接了自來水，加了蓮蓬頭，不用再辛苦的燒水、提水，可阿祖卻唸了外公，說他太懶惰了，這也使我笑了出來，同時也在思考著阿祖是帶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是倔強著不願接受新的世代，還是想守著從前不放，太懶惰或許只是一個藉口吧，一個想護著他們那個世代的藉口，畢竟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一輩子，以前的我總不能理解老一輩為何這麼執拗不願改變，接受新的事物，使自己的生活更加方便，現在好像能理解一些了。

外公是家裡的長子，於是母親與舅舅們是最早誕生的孫子輩，小時他們都一同住在這裡，後來阿公帶著他們搬到了隔壁村，而他們也離開了這裡。老房子又再次沉寂，只有放暑假時，母親才會再回到這裡，母親跟我說，阿祖自從他們離開後，在路上聽見有人叫阿嬤都會很難過，因為家裡沒有人叫她阿嬤，他們都離開了。

是啊，哪個阿嬤不愛自己的孫子，她奉獻了一生，拉拔自己的孩子長大、成家、立業，然後她終於當上阿嬤，她可以休息了，她有空閒可以好好照顧這些孫子了，聽著他們叫她一聲「阿嬤」，她想用盡全力好好疼愛他們，可是他們又不在了，這裡終究歸於沉靜。 即便我與阿祖見面的次數不多，後來的她也漸漸忘掉所有人，但我卻好像能體會那樣的心情，從以前穿越到現在，傳達給我。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