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傳說
修龍 | 琉
2020-05-30|閱讀時間 ‧ 約 18 分鐘

第六話、火神的預言

最早，被位於頂端的三位神祇分割成了五個世界。
西方瑟伊爾大陸是曾經的人間界，東方的天翔大陸則集合了其餘的四個世界。分別是神界、魔界、冥界以及精靈界，起初，這些世界彼此互不了解亦不彼此干涉，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其他世界的存在。而後水火二神因為花神反目，將並在七千年前將天人的戰爭延續到人間，才破壞了分割世界的巨大結界。
兩千多年前，有個繼承優勢的神魔兩族的血統曾一度統一東方大陸。這個人被尊為戰神，名為藍月，在兩千年前殞落。
這段期間，兩族王室之間幾乎沒有通婚，唯一擁有神魔血統的就是東方的移動圖書館。只可惜，這位王子殿下無心王位，也對刀劍興致不大，卻投身學術研究。以不到百歲之齡，並以成為海亞大圖書館的管理者，並拋棄了王位的繼承權。
由希．海亞的出現，喚醒了人們久遠的記憶，將神魔王室混血的嚮往延續至今。
四方賓客前來，一度讓神族人民對國家的號召力感到驕傲萬分。可是，亞德．拉斯奇的存在，才是聖法提加的宴會之所以能夠吸引各國權貴爭相造訪的主因。
……
……
亞德牽著琉璃並肩行走，能感覺她的手微微顫抖。她深呼吸好幾次，緊張卻不見減少，亞德口頭安撫了幾句，可惜反而造成她的壓力。
琉璃猛然抬頭，認真道：「我、我絕對不會讓殿下失望。」
「……我知道。」
看起來，兩人要成為平等的關係，還要很長的時間。
亞德略帶困擾被解讀成帶有壓迫感的敦促，琉璃對他露出自然無比的笑容，可惜顫抖卻沒有停止。某種程度上，這大概也是一種才能。
她有點難堪地垂下頭，「抱歉，這是我的極限了。」
亞德本來也有些緊張，看琉璃的模樣反而不怎麼害怕。他說：「紫晶第一次參加家族會議的時候，也很緊張，還把酒潑在老雷爾契侯爵的頭上。」
琉璃終於被轉移注意力，抬頭看他，「後來呢？」
「紫晶給人潑酒之後還哭著跑走了，最後是我去帶她回來，跟侯爵大人道歉。」想起了往事，亞德嘴角不禁泛起笑意，連帶神情柔和了一些。
「真沒想到，那個斐斯特蕾雅殿下也有這樣的時候……」
「所以，不需要太擔心。百合女王、紫晶都在，海亞博士也在，不會放妳不管。」亞德對他眨了眨眼，「而且，我們整天都會待在一起。妳可以相信我。」
琉璃有點發窘，「讓殿下為我擔心了。明明我年紀比較大，應該更可靠才對。」
「……別忘了結界哦。」亞德壓低聲音說。
琉璃本來就維持著結界，這回又學由希上次的做法把結界加強了幾次。
這結界與往常所知道的不同，像是一層薄如蟬翼的東西包覆在身上，而不是簡單的隔離的牆壁。雖然亞德曾經讀過相關的文獻，因為理論上很簡單，實作很複雜，只有看過一次。她不愧是被叫做「結界公主」的人，能夠輕而易舉做出這種幾乎貼身的結界。
看她認真維持魔法的樣子，似乎不再緊張。
此時，聽見神王希尼斯陛下的開場——
「非常感謝各位藉此集聚一堂。」
「我想趁這個難得的機會，向各位介紹我們神族的第二繼承人。他是我心愛的女兒，無緣神王的孩子——」
「亞德，以及他的未婚妻琉璃．葛尼加。」
兩人並肩往前走。表面上，她的儀態很完美，卻在注視之下越來越緊繃。亞德輕聲道：「妳可以這樣想……底下的那群人，看的都是我。」
這話其實有些傲慢，琉璃卻笑了，「好的。」
——本來那句話只是場面話。
實際說出口之後，亞德才意識到那是事實，緊張的就變成他。
在他出場的瞬間，精挑細選的百餘名賓客注視著他。那頭黑髮讓不少人錯愕，看清他的容貌之後，驚愕不解轉為幾分了然，眾人的視線又落在了坐在最前面的人——魔王陛下徹．曼德沙的身上。
按耐不住的人時不時往魔王陛下的地方看，可是徹並沒有表態，只是從容微笑。
接著是壓抑的竊竊私語，甚至還有驚喜的呼聲。
「那就是混血王子。」
「怎麼看都是魔族，可那口音……可真是漂亮。」
「那未婚妻是天使族的琉璃姬嗎？看來，神族這回是——」
亞德按照腹稿講了點場面話歡迎來到聖法提加的賓客，藉口自己身體始終不適才極少出現在社交場合。一直以來，很感謝雷爾契伯爵大人作為父親的照顧云云。
由於站在高台，即使不願意，也看見威尼爾幾乎要捏碎酒杯死瞪著他。
亞德挪開視線，裝作沒看見。
雖然背負了許多期待，但坦言之，亞德對未來沒有想法更沒有期待。唯一確信的只有一點，絕對不想變成威尼爾．拉斯奇這種男人。
結束簡短的演講後，精準措辭與優美的神族口音受到各方讚賞，鼓掌之後行禮。
接續發言的是未來的女王陛下斐斯特蕾雅，她比亞德更習慣在公開場合發言，措辭華美毫無內容的場面話信手拈來，琉璃配合得五體投地。
亞德的生日宴會無疑投下了巨大的震撼彈。
一方面，黑髮紫眼坐實了有關亞德血統的謠言，第二繼承者的位置也意味著將引起保守派、也就是神王陛下的表弟，雷爾契公爵的不滿。
令人無法理解的，卻是琉璃．葛尼家的存在。表面上，將天使族的新貴族作為王子的未婚妻，幾乎是否定了他繼承王位的可能。細緻思考下來，卻不如表面上輕巧。因為琉璃不只是新貴族，更是天使族的「結界公主」。
換個角度來看，這樣的作為可以說是保護、監視，甚至可以視為強化聖法提加的防守。由於可能性太多，政治上的盤算已經難以看透，戰略上的考量更是讓人摸不著頭緒。
神魔兩族爭鬥早就不是新聞，即便魔王陛下來到聖法提加已經是爆炸性的新聞，可對於貴族們而言，最令人驚愕的客人恐怕並不是遠道而來的西方霸主，而是因為中立地區的三位代表全部到齊了。
先略過神魔族的晚宴都會出席的水之都代表不提，持有「火神預言」的精靈大祭司尤爾．利基特的造訪訪，明確昭示了精靈對這位混血王子的重視。要知道，即使是斐斯特蕾雅殿下的生日，精靈可是從來不到訪，最多就在新王即位時禮貌性地回信恭賀。他們是支持王子殿下登基，或者火神的預言書裡描述了其他可能？這微小的可能性，就足以令人瘋狂。
眾人的視線落在窗台的精靈身上。他穿著簡單的粗麻布上衣，與雍容華貴的水晶燈、觥籌交錯的宴會顯得格格不入。與精靈族纖細柔美的刻板印象相反，侍奉火神燄的精靈祭司身材挺拔，雙臂肌肉線條優美，給人火焰般充滿力量的印象。
刀鑿斧雕般深刻的側臉，正面露不快。
眉頭深鎖、散發不悅氣氛的祭司大人在身邊豎起了天然屏障。
……吵死了。尤爾正因為噪音所苦，揉著太陽穴。正思索著離去的時機，聽見有人喊他。
「尤爾御下，很高興您能夠前來聖法提加。一路過來，應該累了吧？」
帶著笑容以精靈語呼喚他的是神族的皇后拉娜．拉斯奇。一頭象徵水神族的淡藍色頭髮盤起，笑容帶起了皺紋，卻仍十分美麗。他身邊跟著由希，顯然是想把亞德引薦給他。
尤爾半瞇著眼睛半睡半醒，還打了個哈欠。
「是很累，而且還很吵。這樣的事情不久後還得來一次，真是累人。」
拉娜的表情微僵，很快恢復笑容。「我明白。那麼，為了避免佔用您太多時間，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亞德、琉璃，過來。這位是精靈族的大祭司，尤爾．利基特御下。」
「尤爾御下，您好。我是亞德。這位是琉璃，是我的未婚妻。」
只見尤爾漫不經心地回頭，俯視著他們。他的視線在亞德身上隨意掃了一下，卻停在琉璃身上一陣子。見他沉默，亞德本以為他聽不懂神族語，尤爾卻開口了：「由希說你很可愛，確實如此。」一臉戲謔。
他笑起來的時候很溫和，那種難以接近的氛圍消失了不少。加上這句話，亞德不禁一愣。「什麼？」
由希道：「尤爾，你不要隨便曲解我的意思。」
「我只是實話實說。」尤爾卻不理他，笑著走向琉璃。「謝了。」見琉璃歪頭不解，笑著補了一句：「我睡在花圃那裡，妳是刻意幫我把噪音帶走的吧？」
「舉手之勞。」
琉璃微微笑，雙眼卻亮晶晶的，控制著儀態把喜悅壓了下去。
真可惜啊，沒能看到她笑出來的樣子。尤爾心想，視線不自覺地落在琉璃身上，她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卻不知道能怎麼表達，困惑地看著他。
還好由希帶著兩杯酒走過去遞給尤爾，對眾人招呼了幾句場面話話，擺擺手送他們離開。
兩位宴會的主角才能往下一站過去。
等到眾人離開了視線，由希幾乎立刻變了口氣。「你是怎麼回事？」
「……睡眠不足。」
這顧左右而言他的理由實在太敷衍，由希不禁沉默了半秒。「你對琉璃有意思？」
不愧是觀察力頂尖的損友，才幾句話就被看出了心思。尤爾乾脆放棄治療：「是啊。我就看看而已，又沒做什麼？否則我為什麼要親自過來。」
尤爾反駁：「哪裡怪了，像你這樣大老遠跑來看個男人比較奇怪吧！」
「不要用那種奇怪的說法。血統上他也算是我們家的孩子，除此之外，我跟伊芙蕾希雅還有龍都有點緣分，對他多少有點好奇。」由希顯然還很疑惑，卻沒有追問：「我就當作不知道了。反正他們都很小，結婚還要等很久，以後大概也不會有機會見到。小心點，不要變成外交問題。」
「結婚前沒問題……那結婚後呢？」
由希晃了晃淡黃色的白酒，笑容曖昧。「你問我這種問題，是想得到什麼答案？要不就上，要不就滾，想得那麼複雜做什麼。」
「你長成這樣，就不能維持一點氣質嗎？」
由希冷眼。「那得看對象是誰。」
爾後，頭痛的精靈閣下收到了百合女王致贈的花茶與薰香，終於入眠。
可百合女王突然的溫柔並非臨時起意，而是受人所託。
這件事情就是後話了。
……
……
拜會了百合女王、精靈祭司大人，亞德的行程還在繼續，卻有點出乎意料。公開行程直接結束，神王、魔王與黑森林女巫的三方會談直接進了密室談話。
而且事主亞德還被排除在外，只好跟紫晶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不過，看著一旁神情鬱悶的魔族大皇后，亞德突然覺得好像沒有那麼委屈了。
這位魔族大皇后遠比實際年齡更年輕，乍看之下只比亞德大一些，跟外表年輕的魔王陛下非常相稱。與魔王陛下相反，這位大皇后短髮齊耳，一雙眼睛是妖異的紅色。
據說魔王與大皇后感情不好，在政治上卻合作無間。曾聽拉娜笑著說：挑撥離間也不見效，實在令人頭痛。
可是真的會完全無效嗎？對照威尼爾憤怒之下透漏的消息，亞德認為這位大皇后很有生氣的資本。不如說，應該很不樂見他才對。魔王與大皇后上回一同離開魔族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足見對亞德的重視。
星澄注意到亞德的注視，友善地勾了勾手。
「親愛的，對我好奇的話，不如走近點來看看。」
「抱歉，是我失禮了。」
星澄笑著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沒關係。來來，過來坐？」亞德微笑拒絕，可星澄卻還是沒放棄，直接坐在他身邊，親暱地捏了捏他的耳朵。
「叫聲奶奶來聽聽？」
一般女性不都討厭被叫老嗎？特別是這樣外表維持得年輕漂亮的女性。拗不過星澄期待的注視，他只有順服地喊：「奶奶？」
星澄摟在懷裡喊「可愛」，還被捏了幾次臉頰。說起來，或許是因為魔族的民族性吧？星澄跟諾雅很像，特別喜歡擁抱，亞德早已習慣，也學會了避開胸部的訣竅。
星澄親吻了他的額頭，漫不經心地問：「喜歡神族嗎？」
亞德瞬間全身僵硬。「不討厭。」
「很好。那麼，斐斯特蕾雅殿下討厭魔族嗎？」
比起給亞德的問題，對紫晶的提問就沒那麼友善。看星澄的笑容，幾乎帶了點刁難的成分在。可又不太過份，也不算失禮。亞德正要救場，卻見紫晶嗤笑一聲，隨口道：「怎麼可能討厭？我的哥哥也有一半是魔族。」
星澄啞然失笑。「您一直這麼率直嗎？若是如此，還是撒點謊比較安全。」
紫晶一臉奇怪：「為什麼？」
「您的母親，伊芙蕾西雅公主也是這樣的人，也不屑遮掩對魔族的好奇。她聰明漂亮，對魔族也很友善，我很喜歡她。可是，正因為如此，她才被逼上死路。」
紫晶臉色微變，「她不是病死的嗎？」
「呵呵，」星澄的笑聲很動聽。「想必您也知道，陛下殺死大哥繼承王位，那位被殺的大哥還有與情人私奔的姐姐對外也宣稱是病死呀？斐斯特蕾雅殿下，這並不是危言聳聽，只是王族的日常。妳若相信，那很好，希望妳可以繼續相信這一切。至少我是不信。」
「母親是神王希尼斯唯一的女兒，這樣對誰有好處……」
紫晶說到一半，臉色煞白，卻說不下去了。
她豁然起身：「妳在挑撥離間，我不會相信妳！」
星澄還在玩亞德的頭髮，口吻漫不經心。
「嗯？那很好啊，別相信我，也別相信神王陛下，別相信任何人。不要只相信紀錄與謠言，也不要只相信眼前所看見的東西。殿下，懷疑您所看見的一切吧！這樣，能夠讓您活得更長久。我個人對神族沒什麼偏見，可能的話，很期待像您這樣的人站上神族的頂端。」
「為什麼對我說這些？」
星澄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看你們兄妹感情好，我覺得很不錯。總覺得，從你們身上，可以看到和平的另一種藍圖。這樣說，妳相信嗎？」
紫晶奇怪道：「為什麼不相信？」
「因為我是魔族的大皇后，丈夫還是滄雨的紅色惡靈。你們神族的王族還死了幾個在我們手上。」星澄的神情有點複雜，她壓低了聲音：「以你們的身分，要活下去可沒有那麼容易。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吧。」
她側頭看亞德：「你真的不跟我走？」
「謝謝妳，但我不想讓拉娜陛下失望。」
星澄道：「為什麼？外表來說，還是我更好看吧？」
「從年齡來看，您這個問題這太不公平了。」亞德為難道，「而且這並不是外表的問題。」
「我知道，所以不是給了你好回答的問題嗎？你這傻孩子。」星澄笑道：「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原諒你。來，快一點，你知道我想聽什麼。」
亞德偶爾會避開她太親暱的碰觸，她也不生氣，笑盈盈地像是戲弄著小貓。而且最厲害的是，雖然肢體動作很多，卻不曾碰到曖昧的地方。以至於亞德雖然困惑卻不生氣，有種拿她沒轍的感覺。這感覺好像諾雅，魔族女性都是這樣嗎？
亞德有點無奈：「是妳比較漂亮。」
「親一下？」
「……別這樣。」
……
……
有別於另一邊的輕鬆氣氛，紫晶被星澄一番話搞得心亂如麻。
更糟糕的是，亞德並不吃驚，也沒有阻止。這意味著，他很早就有所懷疑，否則就是已經知道真相。
……如果母親真的是被父親所害，那我該怎麼辦？
這想法稍微浮上心頭，紫晶就覺得心臟一痛。
我才不想知道這種事。內心有聲音這麼說，幾乎壓過了理智，最終紫晶還是把想法按奈在肚子裡面。紫晶不喜歡像是小貓一樣被戲弄的的亞德，同時又因為魔族王家的態度感到安心。
內心浮現隱約的不安交錯縱橫，憋在心裡實在堵得發慌。
「哥哥，我去外面透透氣。」
「陪妳嗎？」
哥哥，你也會離開嗎？她想要這樣問，最後卻說：「不用了，我很快就會來。」
這種感覺實在太不舒服了。
亞德看她表情不對，想去欄她，紫晶不自覺甩開了手。
動作太大，亞德一臉錯愕。「紫晶？」
「……對不起！」
紫晶有點尷尬，雖然受過女王的教育，畢竟還是小孩子，沒辦法完全管理表情。她覺得自己做錯了，退了半步，逃也似的跑了。
問她為什麼生氣，她也說不出來。表面上看，簡直像是被哥哥冷落就生氣的小女孩。振作一點，斐斯特蕾雅！妳是未來的女王，可不能聽了幾句話就沉不住氣。
她對自己信心喊話，試著平復心情。
此時，亞德正猶豫要不要追上，卻聽星澄道：「讓她稍微靜靜，半小時後再去找她。」
「可是……」
「她需要一點空間，也需要時間整理心情。你現在過去，只會讓她更激動，可能會吵架。來來，跟你說點悄悄話。聽好了，我只說一次。」
亞德想想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只有在她身邊坐下。
星澄卻沒有摟他，也沒有像剛才一樣帶點玩笑的親暱。她的神情嚴肅，聲音很低：「殺死你母親的，是雷爾契公爵。」
「這……」
「不可能嗎？不，這很有可能。難道你沒有想過，為什麼希尼斯也好、拉娜也好，都能心平氣和地跟殺害自己孩子的人坐在一起？」
星澄的眼神是暗紅色，帶著一種極具魅力的魔性。
「並不是因為我們真的能一笑泯恩仇，我們雙方都沒有那種氣度。」
她緩緩湊近，把亞德籠罩在一片陰影當中。她微笑，勾起鮮紅色的笑容。話語像是條毒蛇，輕緩地繞過脖頸，有些冰冷。猶如蛇腹的鱗片輕巧的滑過肌膚，亞德身體微微震顫。
「答案很簡單，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共同的敵人。這句話透漏的訊息比想像得更多。若只是殺死神族公主，對魔族而言並不算是問題。
也就是說，事情的真相遠比看起來複雜。
而且，真實性可能很高。亞德五年前在花園內與徹．曼德沙見過很久後，年紀長了幾歲，才漸漸察覺其中的貓膩。
那並非正式的外交訪問、顯然也不是魔王陛下異想天開的侵略計畫——雖然亞德毫不懷疑他能夠做到。亞德記得很清楚，是拉娜的心腹諾伊莎領著他過來的。這意味著徹的造訪經過拉娜的授意。這並不自然，因為神王希尼斯明顯不知道這件事。
拉娜與希尼斯即使都到了老年，依舊感情很好，甚至是神族模範夫妻的表率。再加上拉娜聰慧又率直，如果非必要絕對不會對心愛的丈夫說謊。亞德無法想像拉娜背叛神族，卻也想不到她與魔王陛下私會的理由。
拉娜與徹的小秘密一直在心中留下微妙的問號。
在亞德的想像裡，拉娜與徹會面應該要是劍拔弩張的才對——整個神族乃至於五界或許都是這麼想。從諾伊莎的態度看來，他們不像是首次聯繫，這次卻為何放棄了遮掩呢？
互相敵視的兩國的領導階級會面的理由若不是為和平，就是為戰爭。
暗度陳倉這麼久，他們卻在今天直接會面。雖然稱不上密會，但這也就只是稍稍遮掩罷了，而突然如此的理由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已經沒有隱藏的必要了！
「拉娜把你們保護得非常好，讓你們到現在還在夢裡。可是，醒來的時候該到了。亞德，早點拉著她醒來吧！」星澄站了起來，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很高興能見到你。我很想跟你談久一點，只可惜，卻沒有時間。滄雨永遠歡迎你。」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的父親他……」
星澄的動作微微頓住了。她看著亞德，眼眶稍稍泛紅。
「他的離開讓很多人非常傷心，我也是其中一個。最讓我感到難過的是，沒有人認為我該傷心，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高興。」
星澄對他微微笑。
「亞德．拉斯奇，祝你好運。」
修龍/森千琉 (hsiul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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