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29|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與我同罪》75

今夜月朗風清,沒有雨。
他們所處的位置視野開闊,正對著河岸旁浮游的燈火。透過手裡的玻璃杯向遠處眺望,就能看到水面上輕輕跳著的碎光,閃閃亮的,在樂聲中倒映出兩行春晝似的畫境來。
這樣的好天氣適合抹一抹相思淚,敘敘昨日愁。他們喝完兩瓶白的,又念起了紅的好。吃完下酒小菜,連碟子裡剩著的醬汁,都克勤克儉地用麵包片擦乾淨了。
周潛拾起地上的兩隻空瓶子,懟到姜然眼前。
「還能喝吧?」
「...... 真的,我們應該歇一會兒了。」
周潛沒吭聲,這答案可能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就無言地俯視她,視交正濃之時,他突然開始用瓶底戳自己的胸肌,一下一下,梆梆地聲聲入耳。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才想起來,面前的男人仍在傷心,他仍然沉浸在祭祀大典中無法自拔。
她不該忘,就是五分鐘前,他還在回味周老爺的音容笑貌。
他說對方體弱多病,年輕時曾被女人傷透了心。路遙知馬力,不想到了最後,最靠譜的人卻是那位身高六尺二的乾爹。
他說周老爺餵了藥以後下手更狠,會抓起硬殼兒的精裝書往親兒子脊樑上砸。為了表明自己確實沒賣慘撒謊,周潛還解開襯衫紐扣,給她展示左肋下的傷痕。
她震驚地瞄了一眼又一眼,發現他的身材比想像中要好,而他的聲音,也比平時低一些。
他不凶,他其實是個忘不了過去的可憐蛋。
如今,可憐蛋想多喝幾口酒,她竟也要攔著人家嗎。
◆◆◆
姜然想清楚後,當即對他比出OK的手勢,說沒有問題,還能再喝兩缸。醫生哼哼著,推了一把她的腦袋。
「不勉強?」
「你儘管放馬過來。」
她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靠在椅背上等著他去了又回。豈料他再出來時,看起來倒是比剛才更醉了。他手裡多攥了兩隻小瓶子,重重地將它們頓在桌上後,對她斜著咧出了一口白牙。
姜然對這種一肚子壞水的笑法不陌生,它是沈先生的傳家絕活。
他們待在一起日夜熏陶,不笑的時候,看著都像正經人。
周叔叔解釋說原是去買牛肚包的,但他逛著逛著,就逛到了斯特羅齊大街。他耳根子軟,架不住導購小姐上下忽閃的睫毛,她告訴他,年輕姑娘都喜歡嫩嫩的顏色,買了准沒錯。
「一瓶竟然要三十五歐,可以買七隻牛肚包。怎麼樣,這顏色喜歡嗎?」
「不喜歡。」
「要死,難道是那姑娘騙我。」
他將自己坐著的椅子往姜然身邊拖,然後對她打了個響指。
「...... 我不塗。」
「又沒讓你塗,是我來塗。你現在就把腳伸出來。」
「...... 」
姜然抬頭看天,覺著有一道旱雷劈到了心上。
◆◆◆
據說但丁和貝特麗絲也曾在此城相遇,他對她一見鍾情,與她擦肩而過。這段柏拉圖式的佳話或可相傳百年,佳偶卻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命比紙薄,並不懂什麼叫做天作之合。
那千年修不來的福氣她不敢奢望,因為她活到今天,也沒遇見過好男人。
坐在周潛身旁,姜然聽著遊客的嬉鬧聲,聞出來河畔的春芳是甜的,也是鹹的。她在公寓的陽台上伸著腿,他則虎著臉攥緊她的腳踝,姿勢強硬又小心眼,很像是害怕仙女落跑的鰥夫。
那蔻丹是淺紫色的,代表芬芳和希望,她是黑沉的,像燒焦了的柴火棍。周潛心無旁騖,他摁著她的腳丫,美美地在指甲蓋上畫了一顆小星星。
他說這叫金星,是維納斯,只送給世上最美的女人。姜然一聽這個,就知道他是真喝多了。
「周潛。」
「…… 嗯。」
「趕緊放開。」
他搖頭,手臂輕鬆向內一收,她的腳趾便吻上了他的褲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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