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 07 - 在這混沌又迷失的夜晚裡，給自己一個方向

模範社區內有許多文青與美食店家比鄰而立，手沖咖啡店、甜點店、凱經營的明信片店、簡餐店，凱與曉筠約了一個他關店的時間，十點後的社區雖然漸漸地沈靜下來，但仍然有許多午夜場的小販正準備歡迎熟客的到來。座落在便利商店附近的街角老公寓，彷彿落在靜夜與喧囂之間的交錯時空裡。曉筠正拖著今天去買的行李箱。由於自己前一天只是買了身上換的衣服還被凱念了一頓，今天特別去買了許多民生用品。

「什麼！為什麼會有父母親這種事情？」曉筠驚訝地看著凱。

「喂，不要那麼大聲，這是為了安置妳，原本應該要來的女孩音訊全無，所以我就借用了原本應該安排給她的角色人員。」凱不想引起路人的側目，雖說小桃是少女的外表，那不小心還是會淡淡地透出大嬸的氣息啊。

「他們大概快到了。」凱看了看街口。

一輛著名的C300慢慢駛入巷口，緩緩地倒車入庫，貌似不打算閃燈臨停，或許是因為這個社區的人們並沒有檢舉的習慣，正當曉筠這麼想的時候，下車的不意外地是一男一女，男子留著落腮鬍，穿著非常東洋的襯衫與白T-shirt，女子穿著紅色洋裝，戴著墨鏡，說若是要作為人母，似乎太過年輕。

「我介紹一下，我們的主角，小桃。」

凱雙手張開，像是主持人一樣地打暖場。

這名字確切來說是曉筠隨意取的，

林小桃是以前她高中班級中最受歡迎的女孩。

會這麼取有特別的原因嗎？曉筠可能想要自己也成為這樣的女孩吧？

她的高中生涯回憶，只有滿滿的被霸凌回憶。

「不用告知本名？」曉筠狐疑地問。

「很抱歉，從現在開始，妳要習慣這個名字，小朋友。」凱轉頭說。

「的確，我們並不會知道客戶的本名，也不能知道。」男子認真地說。

「另外，這兩位是我的好搭檔，我最可靠的幫手，這是青風。」

「妳好，不是唱歌那個，可是可能差不多帥。」青風伸出手來示好，露出誠懇的表情。

「差點遠哩，這位是貝淇。」

「妳好，以後多多指教啦。」貝淇不打算握手，用眼神示好，右手打招呼的姿勢看起來是老煙槍。

「我已經有跟他們談論過妳的狀況了。」凱轉身看著曉筠。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狀況……」青風點點頭。

「總之上去再聊吧。」

凱示意，要大家別在巷口繼續寒暄。

一行人走到陳舊的電梯門口。

電梯抵達10樓之後，映入眼簾的是昏暗的燈光，

這裡的華廈大樓的管理委員會或許是民眾自發自組的，

住戶可能每個月繳交微薄的管理費，以供以電梯跟公共電燈保養。

或許這已經是比較好的猜測。

「對面住誰？」青風謹慎地問。

「為了安全，也租下來了。」凱回答。

「但如果有人向前盤查呢，你有準備後援嗎？」

「還在喬，人手有點不夠。」凱面露難色。

「雖然說機率不大，不過可能還是得先準備好。畢竟警察雖然平常還是有點混，但是太明顯也不是好事。」

「好啦，青風老師，已經在安排了。」

凱從包包尋找鑰匙，呤呤啷啷的聲響迴盪在樓梯間，

耗費了一段時間，凱終於找到了鑰匙，眾人魚貫而入。

「格局相當舒服啊。」青風讚嘆地說。

「總共是兩房？」貝淇問。

「設定是獨生女的話，倒是沒有什麼不妥之處。」凱解釋。

「搬家原因跟選定的房屋部件有做連接嗎？」青風摸了摸沙發材質。

「青風老師扮演的是約四十多歲的園區工程師。貝淇妳是一般家管角色。」

「又是一個沒工作的角色？」貝淇露出眼神死的表情。

雖說貝淇要充當曉筠母親的角色，但在她眼裡而言，實在是有些過份年輕了。

「是啊，反正待在家裡妳可以作自己的事。況且我們會避開任何家長會出席的活動。」凱回應。

「是說，要出席的話也是青風大哥的事，對吧？」

「令人討厭的中年老漢跟可人的高中少女，哼，真是最乏善可陳的組合啊。我的問題是是什麼階級的工程師啊？能夠應付現在這個家庭模式的開銷？」

青風往窗戶外觀看，可以看得到對面棟大樓的頂樓，凱雖然看起來一副冒失樣，但地點還是有選過。凱將桌上的雜物收拾，看起來一切都還在整頓當中。

「薪水約是普普通通，畢竟若還是以租房為主的話，應該不用再更高的薪水。」凱回應。

「四十多歲在科技業已經是非常老的老鳥，不是要幹到主任工程師就是至少是課經理，若是這個階級會看這個房子嗎？聽起來這樣還要準備弦外之音，譬如說『工作剛換地點，若要買房還要看看』這類的話題。」

「學校老師有可能會聊到這塊嗎？」貝淇問。

「看是不是有認識囉……」

「什麼班級？」貝淇問。

「大興，三年十一班。」凱回應。

「梁野秋？」貝淇不意外地笑了一下。

「是啊，看來是中頭獎了。」青風噗哧一笑。

「他是誰？」

曉筠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從見面一來，她幾乎搭不上話，

只能一句一句地吸收他們你來我往的資訊傳遞。

「不好惹的人。你們想喝杯飲料嗎？我有準備咖啡機。」凱往廚房走去。

「也好，我看這小妞現在滿臉疑問。」貝淇回應。

「凱真的是一個非常不貼心的人。」她看著曉筠說：「對不對？」

「呃……」曉筠不知該做什麼回應，但是第一時間的表情倒是道盡了一切。

「看吧，看吧，凱，你在搞什麼鬼？」青風幸災樂禍地說。

「嘿，我已經很盡量了啦。最近忙都要忙死了。」

凱將廉價的咖啡豆放進咖啡機裡。

「小妹妹，這小子接的case的顧客滿意度可是倒數的。」

「這種事情也有顧客滿意度？」曉筠無法置信。

「當然有的，看吧，凱幾乎沒有把什麼有用的知識告訴我們這親愛的妹妹。」青風煽風點火。

「就是說啊。」貝淇在旁幫腔。

「是是是，所以才找你們來啊。唉呀，就別一直唸我啦。」

「拜託，這才不是我們的主業耶。」貝淇聳肩。

「總而言之呢，我跟貝淇扮演妳的父母。」青風解釋。

關於這一點，從剛剛的對談過程中，曉筠的確聽得出來這個不意外的結論。

「父母？」但她還是保有該有的疑竇眼神。

「妳這個年紀該有的東西，一樣都不會少，學校、家庭、朋友。」青風回應。

「是啊，每個重生女孩，都需要一個家中據點，如此一來才能完整地滲透到妳想去的地方，無論同儕再怎麼不喜歡自己的家人，多多少少話題還是都會帶到這些細節。」

「另外梁野秋也算是組織內的一員，只是他也有他的工作項目。只要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況，應該大致上沒有大問題。」青風解釋。

「目前這是第二天，對嗎？」貝淇微笑，脫下墨鏡，眼旁的黑痣十分顯眼，或許是因為如此才戴上墨鏡的嗎？曉筠猜測。

「嗯。」曉筠點點頭。

「青風跟我原本都是舞台劇工作者，但你也知道這工作要好好養活家人確實不容易，我們也不是大牌，後來凱找上我們，生活就有了色彩。」貝淇解釋。

「凱，我們有多少天可以安置？『小桃』的設定是即將升高三的轉學生嗎？」青風問。

「如果要趕上這學期的話，你們還有兩週吧，我還得去喬一下這額外的轉學資格。」凱喝了一口咖啡，疲憊已經從他的眼神中淡淡地透出。

「不能拿原本消失的女孩的資料嗎？」

「怎麼可能，所有資料都兜不攏，大興就算是我的內院，也是做一些功夫啦。」

「好吧，我先去車上拿行李。我還得早點休息。」青風一口飲盡啤酒。

「我也一起下去，鑰匙與磁扣什麼的，我放這裡。」凱說：「明天八點，小桃別忘了。」

「好。」

曉筠還不習慣這麼稱呼，但聽起來她得慢慢開始接受這個名字。

青風與凱一邊話家常，一邊打開老舊的大門，慢慢地淡出曉筠與貝淇的視線。

「嘿，妳還可以嗎？」

「哦……還好。」

「妳，可以嗎？」貝淇拿出打火機，右手刁起一根煙，由於已經順手到或許曉筠就算拒絕也會面臨尷尬的情形，曉筠也只好微笑點頭。

「如果需要的話，妳可以當這裡是避難所喔。」貝淇微笑地說：「應該很困擾吧……」

「是啊，這一切真的是來得太突然了。」

「應該還有很多家當需要購買，這幾天凱應該會找時間跟妳討論，至少有滿多基本功課要做的。妳還是早點休息吧。」

貝淇突然那若有似無地撫摸，將手淺淺地滑過曉筠臉龐耳後的髮絲。

曉筠點頭，不確定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動作。

「我先去洗澡休息啦。」

貝淇將煙灰抖入煙灰缸中，好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曉筠坐在「新家」的床鋪上，試著拼湊起這亂了套的故事。

目前令她最為在意的事情就是大興附中三年十一班。

當她第一次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呼吸像是被終止加速的電子一樣，

既像失重的粒子軌跡，又像是無法碰觸到波函數一樣，

二向性宛如她吸吐之間的虛實，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已經啟動了呼吸循環，

還是像個屍體，靜置在廣大的黑暗之中。

絕對是有什麼的吧？

絕對不是巧合的吧？

她不願以這個姿態與華洋重逢，

而且以一種混亂的口吻、語氣、外表、人生背景。

那種詫異的氛圍不用想像都可以令人雞皮疙瘩。

無論怎麼想，好像始終片尋不找確切的線索。

倒是有另外一個聲音緩緩地從心頭吐出，

她下床打開行李箱，翻找著一些文件。

除了那封諮商師給的信件以外，在家中離開時，

曉筠隨手抓了藏在矮櫃裡的私人信件。

她再次思索著信件裡頭的內容，

便從包包裡拿出今天在誠品買的信紙與原子筆。

會有機會送到「他」的手上嗎？

已經沒有了原本的家，已經失去原本的自己，

突然間驟變的世界，剩下唯一可以依靠的對象。

雖然對方已經說了，不必再回信了，

但曉筠仍揮舞著手中的心意，在這混沌又迷失的夜晚裡，給自己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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