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時,天還微亮,但陽光悄咪咪地照進屋裡。
「滴—滴—滴—。」
唐娜翻了個身,想用左手關上右邊桌子上那個吵雜的小狗鬧鐘。順手一撥,把鬧鐘給撥到了地上。
每天都是這樣的日常,小狗鬧鐘也見怪不怪了。
唐娜坐起了身子,撿起躺在地上的鬧鐘。
「對不起,又害你跳樓了。我會買個黏膠,把你黏在桌上的。對我們都好。」她拿著鬧鐘,像是撫摸寵物那般地撫慰她的小狗鬧鐘。
她把鬧鐘放回桌上、順手把床也整理了。穿上了企鵝造型的絨毛拖鞋,走到浴室準備刷牙。接著,又邊刷著牙、滿嘴泡泡地走到房外。
房子是她出國工作的親戚借給她住的。之前因為讀書的關係,所以從家裡搬到了這裡,但其實也不遠,坐半小時的車就到了。
她看湯旻的房門已經開了,便往右邊廚房的吧台走去。吧台上的紙條寫著:「阿非說他烘了一批新的豆子、想讓我拿去試試味道。我先去拿,店裡見!」
唐娜用手抹了抹嘴上的泡沫,然後走回浴室。
湯旻是她在小學時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一路同班到國中畢業。她們國中時就一起住在這間房子了,與其說是朋友、倒比較像是親人的關係。
湯旻是標準的白富美,原本是湯立建築的千金;她個性很內向、也不擅交際,但唐娜比較熱情,偶爾還喜歡捉弄湯旻,慢慢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在國二那年家裡出了些意外,一夕之間失去和家裡的所有聯繫。她想方設法地找出原因,卻在幾日後的報紙上,得知了公司倒閉、負責人夫婦失蹤的消息。
她找不到父母的期間,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拋下她、也害怕他們出了什麼意外,以淚洗面過了很長一段時日。當時房裡的第三個房間住著另一個女孩,那時便是她和唐娜一塊陪著湯旻熬過這段最低靡的時光。
好幾次,湯旻的青梅竹馬陸禮會千里迢迢地來看她,但都被湯旻拒之門外。她因為找不到父母、得不到任何消息而遷怒陸禮,她覺得陸禮沒有盡他所能去幫她,明明陸氏集團也能出一份力、卻對她家裡的事袖手旁觀。她不是在屋裡朝門外大罵陸禮、就是拿東西砸向門口;只要陸禮在那,她就變得格外暴躁和惡劣。她心裡知道那些是他們不能插手的事,但她還是歇斯底里地對陸禮大發脾氣。那是湯旻最黑暗的時光,也是黑暗面的湯旻第一次出現,代替了原本溫柔善良的湯旻面對了這些。
幾個月後,湯旻的帳戶每個月開始有正常的生活費進帳,來源是她熟悉的帳戶。這像是一道曙光、消散了所有黑暗而悲觀的念頭,也包括黑暗面的她。她想她父母肯定還在某個地方,只是情況不允許。她開始對之前對陸禮的態度感到內疚,她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去找他。她轉了幾趟車、到了陸氏集團的公司前等他。那時只是實習生的陸禮正準備進公司,他一見湯旻頂著毒辣的太陽、急匆匆地跑去接她。
他們在附近的便利商店坐了下來,陸禮拿著湯旻喜歡的果汁等著結帳、一邊打電話向公司請了一個上午的事假。陸禮的身分並沒有在公司裡公開,於是在主管們眼裡陸禮就只是個一般的實習生。主管接了電話,心想陸禮做事一向認真、臨時請假必定有什麼要事,於是在這件事上也沒刁難他;但陸禮不喜歡推託責任、提出晚上補班;主管說不過他,就由著他了。
他向湯旻遞了果汁,笑著說「這麼熱的天,我要是沒上班,妳不就白等了嗎?」頓時,湯旻雙手緊握著手中冰涼的果汁、無聲地哭了出來,眼淚像是止不住似的。她頻頻道歉,含糊地說著對不起、她很抱歉。陸禮知道,湯旻是因為內疚才來找他,也知道湯旻還沒有卸下武裝、仍然承受著很多負面情緒。陸禮從背包裡拿出了紙巾,讓湯旻好好地發洩了一場。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陪著她。
陸禮對湯旻從來不只是青梅竹馬的感情,而是一種非常淳厚的愛。他不想讓她感到壓力、便壓抑著自己的喜歡,像是騎士般默默地守護著他的天使。
待湯旻情緒穩定了些,陸禮摸了摸她的頭。他和她說,「我現在力所能及的事太少,但在我做得到的範圍內,我會支持妳、幫助妳做任何事情。我永遠不會傷害妳,妳再怎麼傷害我,也都不要緊。所以,沒關係。」
湯旻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對陸禮明明那麼過分、怎麼還能得到他的溫柔和體諒。
「再握著果汁,果汁都要變熱了。」陸禮開玩笑地打破了沉默,然後順手把湯旻手上那瓶果汁給打開。他告訴她,一會兒還得回公司實習、沒辦法陪她太久,所以等等先送她回去。他知道湯旻心裡過意不去,於是跟她說之後會到店裡找她、讓她親自給他手沖一杯咖啡當作賠罪。
這件事便在陸禮的包容下,雲淡風輕地結束。
這一晃眼,也都是三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