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7/21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你最近在忙什麼?

    碰到一些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問我:「你最近在忙什麼?」
      剛開始我還會很老實地回答:「最近忙著看書。」只見他們瞠目結舌的樣子,後來我只好照著大家能理解的標準答案回答:「東奔西跑,到處開會參加活動。」
      想起「小王子」書裏一開頭提到的那個故事,當大人把那幅很可怕的吃了大象的大蟒蛇圖畫看成一頂帽子時,孩子只好跟他們講一些他們能理解的事,比如橋牌或股票啦,而不再提什麼森林、什麼蝴蝶了!
      其實現代人對於「忙不忙」的問話,幾乎已成了古時候碰到朋友問「吃飽沒」,單純只是問候打招呼,大家並不是真的想聽答案。
      不過,我倒是對於現代社會對忙碌的看法很有興趣。什麼是該忙的,值得忙的,或許大家已忙得沒空去想,甚至也不能夠被理解。比如說,若別人邀約你參加個聚會,你說:「對不起,我已經跟客戶有約」,或者跟什麼美髮師、牙醫師、獸醫師……都可以立刻被理解。但是若你說:「對不起,我跟自己有約,我必須去散個步。」或者我要看本書,我想大部分的人都會莫名其妙,認為你是個不合群的怪人!
      但是,到底什麼事值得我們付出如生命般珍貴的時間呢?
    閉門讀好書,開門迎佳客,出門尋山水」,而且走在這三個重心並不需要太多錢,因此我也不必花太多心神只是為了賺錢而賺錢。
    閉門讀好書,開門迎佳客,出門尋山水」,而且走在這三個重心並不需要太多錢,因此我也不必花太多心神只是為了賺錢而賺錢。
    不務正業的牙醫師
    常常有朋友看我興趣太廣泛,花在看診的時間太少,消遣我是個不務正業的牙醫師,甚至笑我是中華民國收入最少的牙醫師。
      說我不務正業,我不太同意,因為什麼是正業,難道讓你養家活口的工作就是你人生的「正業」嗎?你的謀生工作就是你人生的天職與使命嗎?好吧,即便你運氣很好,你的人生使命就是你謀生工作,柏拉圖說:「當你的生活所需都得到滿足之後,還繼續工作,代表你喪失了生命中更重要的追求。」
      換句話說,當我們有東西可以吃,有衣服可以穿,有地方可以睡覺,這些存活的基本條件都不虞匱乏之後,應該必須花點時間滿足精神上或心靈上的需求。
      另一個我不同意說我不務正業的地方是,我認為這四、五十年來我生活的重心都沒有改變,一直走在我生命的核心裏,那有不務正業嗎?
      在我家進門口的玄關有一大幅圖片,拍攝的是住家附近的山景,圖旁邊題著:「三更有夢書當枕,千里懷人月在峰」,這兩句話點出了「書、朋友、大自然」這三個元素,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重心。
      這三個重心也可用另一句話來呈現:「閉門讀好書,開門迎佳客,出門尋山水」,而且走在這三個重心並不需要太多錢,因此我也不必花太多心神只是為了賺錢而賺錢。因為讀書很便宜,書不管是買或圖書館借,完全不夠成經濟負擔;我喜歡交朋友,但是我不會花錢結交酒肉朋友,而是參與公益團體結交到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參加公益團體也不用花什麼錢;另外遊山玩水也可以不花錢,因為台灣到處都有溪流、有山谷、有步道、國家公園、自然中心也幾乎都不用門票。
      其實「一生玩不夠」是我的座右銘,不過,我所說的「玩」,指的是人生應該做個大玩家,所謂的玩電動,玩股票,玩政治,玩名,玩利,我認為都是小玩,唯有玩山玩水,遊於經史子集,感於泰山之矗立,歎於逝水之不捨,酣於大自然之奧秘,才是大玩家。
      因此我的不務正業,興趣太過廣泛,只是來自於我還是跟年輕時一樣,是個滿懷好奇的學生。
    常常覺得自己是個「東張西望,夢想顛倒」的人,我總覺得人不該自我設限,在這個豐富多采變化萬千的世界裏,若能以開放的心來面對,不只是自己會快樂些,甚至或許是未來世界競爭的重要條件呢?連二千多年前的孔子不都這麼說了:「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其實隨著時代快速變遷,現代人已很難一輩子只在自己的專業裏打轉,跨領域勢必成為將來的常態。
    不過,自工業文明興起之後,不只職業上的專科分工,連藝術人文也在流派定位之下〈在我看,這其實是既得利益者保護自己的權益罷了〉,每個既成的專業成為不可逾越的陣地,人人心懷警戒的固守自己的領域,既怕有人會越界而入,又怕有人越界而出。
      那些專業”大老們” ,為了保護自己的權威性〈講白了是鞏固既得利益〉,設下種種專業證照或者行規,防止越界的人〈不管是越界而入或越界而出〉。
      這在學術界或愈是專門職業,情況愈是嚴重。
      你在本行表現得再好,只要你敢跨界,在其他社會領域獲得大眾的矚目,你原本專業領域的人一定會攻擊排擠,以種種莫須有的攻擊來貶抑你原本的專業成就。
      因此,學術界象牙塔裏的人就愈來愈封閉,也令人因為搞不清楚而愈加仰之彌高。〈不是有人說,專家就是把一件簡單的事用一大堆玄之又玄的專有名詞搞得很複雜〉據學術界的前輩說,若你剛拿到博士,或者當上教授還沒有多少年,千萬不要寫「科普」的文章與書籍,因為萬一你寫出名了,就從此斷了在學術官僚體系裏爬升的機會。
      這種情況或者自古以來就如此吧?
      因此,白居易寫了「長恨歌」之後,大家提到他就只會說「他是寫長恨歌的白居易」,從此一個豐富多采多姿的白居易,就成了有限的白居易,據說這是白居易心頭永遠的痛。
      或許貼標籤,歸類與簡化,原本就是人類思考與記憶的習慣吧?
      不過,我還是很羨慕文藝復興時代或者中國春秋戰國先秦百家爭鳴那種對知識的好奇與追求,不劃地自限的嚐試與學習。
      這種源自於內心的探索,讓一個人可以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他們可以是數學家、是音樂家,也是哲學家,當然也同時可能是建築師,他們可以俯視觀察鳥獸蟲魚的活動,又會抬頭仰望日月星辰的變化,他們可以埋首於曲譜的創作,又可以搭起鷹架蓋教堂。 
      有一個英文詞字:Renaisance man文藝復興人,指的就是能詩能歌,允文允武,理性與感性兼備的多才多藝的讀書人。同時,這個詞字也意涵著一種對世界充滿全新的冒險性的期待與想像。
      現代的文藝復興人在那裡?
      現代人或許接受資訊的機會與數量都增多了,但是知識瑣碎化之後,求知變成了功利性的工具與手段,那種對生命探索的熱情與恢弘氣度,似乎已不多見。
    其實,只有勇於跨界的人,才能帶來全新的思想與全新的進步。敢於向外拓展其他領域的人,當他們再反過來看自己的本行,往往會產生不同的視野和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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