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佳釀] 在生與死之間，尋找自由的可能——讀古龍《流星蝴蝶劍》

本書推薦對象 ／它可能是你的菜，如果你是

為別人而活的人， 徘徊在人生路口的人， 窮到怕的人， 覺得自己很骯髒的人， 曾經被背叛的人， 想一躍而下、一了百了的人， 還有，感到寂寞的人。

本書故事梗概 ／它在說

一個心地善良的殺手，不忍背叛養姐，只能不斷殺人、自我毁滅； 一個芳華正茂的千金，背負著不可告人的祕密，在夜裡徘徊尋歡； 一個坐擁錢財的大姐，因著過去的創傷，無法停止對名利的追逐； 一個萬眾愛戴的老伯，能為他人排憂解難， 殊不知家中危機四伏。 一個克己復禮的策士，很會炒蛋炒飯，最後卻沒人要吃。 背叛、強暴、殺人與被殺， 他們如何在這腥風血雨、爾虞我詐的江湖求生存？ 他們能否在生與死之間，尋找到自己想要自由？

---

飲一杯，不醉不歸 （以下劇透注意）

故事分兩線：孟星魂和孫蝶的愛情線，老伯和萬鵬王的黑幫線。 一開始把這兩條線交錯在一起的是高大姐，之後卻是律香川，並延伸出去。

書名很美，但它其實是一部非常黑暗的小說： 檯面上的黑幫、死亡（獵奇）、賭博、嫖妓； 檯面下的背叛、自殺、強暴、恐怖情人、未婚生子、戀母／姐情結。

說來，書中是有些過時的想法，比如有人為了盡忠，殺了自己全家大小。看似悲壯，其實自私，再怎麼疼愛妻子小孩都是假的，他們只是你自我滿足的犠牲品而已。這種宗教式的獻祭，以現代的角度來看其實很可怕。 還有這段：

一個女人若是為救自己的丈夫而犠牲貞操，是不是值得原諒？更重要的，她丈夫知道後，會不會原諒？ (萬盛版第264頁)

更殘忍的是，一切其實都是丈夫的安排。

能想像嗎，裡面的女人不是要被強暴（高老大、小蝶、林秀），就是得自己賣（鳳鳳），這樣還不黑暗？

不過可別誤以為古龍討厭女性，相反地，正因為憐惜，才能寫出在父權社會裡，女人的困境和堅韌。

高老大小時候因為一個饅頭被強暴，對權力金錢就有了偏執，對性也有了錯誤的認知：看起來自戀，卻是不珍惜自己的身體，把性當成工具，誤認為是自己的存在價值，包括用性來誘惑（控制）自己收養的男孩子們。（他們的戀母情結又是另一回事。）其實，她只是怕失去。從她小時候救他們、把饅頭分給他們，就知道她本性並不壞。古龍最後給她一個淒涼、讓人憐憫的結局，不像對鳳鳳和林仙兒那麼嚴厲。

林秀的部分就更不用講了，雖然戲份非常少，我相信每個人必然為之心碎。跟別的作家以獵奇為目的的寫法不一樣，林秀那段完全讓人同情。

小蝶雖然家世跟高老大是雲泥之別，但是她也很慘。影視改編版只有呈現她心志純潔的一面，但原著中她的心理創傷是不下高老大的。不過她跟孟星魂的相遇、兩人後來的相知相惜，則是全書的救贖：兩個對人生對生命已經絕望的人，如何相遇到了一起，了解彼此的寂寞，因為害怕真實的自己不被對方所接受而鬧的彆扭（依戀障礙），到最後選擇勇敢面對，得到真的幸福與自由。

來看看孟星魂跟孫蝶的相遇：第一場其實只有孟星魂看到她，第二場，當孟星魂厭世地走到河邊，幾乎要跟溶入河中、也就是快要跳下去的時候，她出場了。（小蝶出場：萬盛版第124、137頁）

小蝶的聲音似乎已在遠方：「一個人連活都沒有活過，就想死，豈非太愚蠢了些？」 孟星魂幾乎想問：「你活過嗎？」 他沒有問，不必問。 她如此年輕，如此美麗，她當然活過。 可是她為什麼偏偏也要到這淒涼河水旁來，她是寧可忍受寂寞？還是來獨自享受寂寞？ （第１３８頁）

古龍作品幾乎都建議「成人」再讀，除了因為有香豔的鏡頭，最主要還是命題，他講的東西常常要經過人生歷練才能體會： 成年之前，你知道什麼叫孤單；成年之後，你才懂得什麼叫寂寞。

孫蝶寂寞，因為她有不可告人的祕密，因為接近她的人都會死。 孟星魂寂寞，因為他走在自我毁滅的路上，因為他的痛苦無處訴說。 高老大寂寞，因為她怕貧窮、怕失去，童年創傷禁錮住高老大，讓她擁有更多就更寂寞。

哪種人不寂寞？

心志堅強的人，比如老伯，但他老了，難免也寂寞； 心有歸屬的人，比如後來的小蝶和孟星魂。

我重讀完以後也重看了《教父三部曲》，確定它致敬的地方就僅止於電影前面一開始的黑幫老大人設（專門幫人解決問題）和黑幫火併概念（馬頭），以及火爆衝動的長子。書中最核心的左右手的背叛與信任反而不是出自電影。

也有人不喜歡他這種（作者）涉入太深的寫法，但我就是喜歡這種真性情。

---

養金魚／佳句回味

人與人之間，好像總有種奇怪而愚昧的現象。 他們總想以傷害別人而保護自己，他們傷害的卻總是和自已最親近的！ 因為他們只能傷害到這些人，卻忘了他們傷害到這些人的時候，同時也傷害了自已。 所以他們受到的傷害也比別人更深。 所以他們自己犯了錯，自己痛恨自己時，就拚命想去傷害別人。

　　「你最好能令敵人低估你的力量，否則你就最好不要有敵人。」

　　「你要打擊一個人，若不能把握第一個機會，就只有等到最後對方已鬆懈時，只不過要等那麼長久簡直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

　　「一個人連活都沒有活過，就想死，豈非太愚蠢了些？」

　　工於心計的人，往往也會很幼稚。狡猾和成熟本就是兩回事。

　　「真正令人歡愉的言語，只有那些能領悟沈默意義的人才能說出來。」

　　他忘了將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算進去。也許走上大多數陰謀失敗之路的人，都因為忘了將這一點算進去。

（本篇完）

《流星蝴蝶劍》2010版電視劇 | 戲雪 - vocus

本劇採「拼圖還原法」，放大原著的幾個設定，以編劇對原著的理解重新剪輯爬梳，情節只加不刪、步調只快不慢，整體看下來大抵符合原著，也豐富了劇情，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