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律》第一章. 乙未。梅白三分 1-3

趙荃腳下略使輕功在草野間飛走著。拂面春風潮潤潤地，趙荃忍不住嘴角上揚，憶起兒時情景，時常在後山一帶和村裡的小弟兄們打鬧。他一蹬，身如飛鴻，騰空而起，颯颯掠過一片片樹林，一處處小丘，落在半山腰下一條小徑。微風頓起，一陣梅花香撲鼻而來。趙荃凝神細聽，聽見一陣陣小姑娘嘻笑聲。

趙荃笑了起來，提腳往梅香最濃處走去。

一株在春天仍白梅盛開的五百多年老梅樹下，兩個梳著丫髻的女孩兒，一個著青衣，一個著紫衣，正不時彎著腰把落地殘梅拾入衣襟中，又把整兜梅瓣往上一抖，一時成了花雨，落在她們身上頭上，兩人相視而笑，清脆笑聲不絕於耳。

「芸香，妳看！」趙菁兜滿整襟梅瓣，小心翼翼地往山壁奔去，斜上石壁，兩腿一蹬，頓時像青鳥旋於梅樹之上。她散開了衣襟，兜裡的白梅瓣旋落地撒下來，落得曾芸香滿頭滿臉。芸香忙把臉上的花瓣撥開，笑道：「這是哪招？天女散花啊？」

「是啊，我想的天女散花，不，是仙姑散梅，得梅者得仙機。」 芸香聽了，笑得直不起腰來。 「仙姑？妳哪裡像仙姑了？一點慈眉善目的模樣都沒有。」芸香嘲笑道。 「我瞧你倒像是仙姑呢，妳眉毛長，又是一雙笑眼，這一身紫衣如紫袈裟，又站在飛花之中，合適得不得了呢！」趙菁拍手笑道，惹得芸香又是笑，又是拿起一捧一捧的白梅花瓣去砸她。

「小妹！」趙荃本不忍打斷她們到玩興，但終究得把小妹帶回家去，才喚了一聲。

「二哥！」小妹看見是二哥，十分的高興，掬了一捧梅瓣奔向他，衝著他往他身上灑，一時趙荃滿身也是白梅，衣浸梅香。

「好了，小妹，我們該回去了。」趙荃說道，「媽請了一位仙風道骨的貴客給我們幾個面相，現下估計就差你一個了。」 「讓我再玩一會兒。」

「不，現在就走。否則你又要被罰不能吃飯了。」趙荃伸手想抓住她的肩頭，卻被小妹一閃而過，隨即小妹伸出雙掌變幻幾招掌數，想要反制二哥。不出三招，二哥大掌反掌一捉，讓小妹雙手動彈不得。

「放開我！」小妹掙扎著。趙荃從小妹的掙扎中，突然感到一股內勁從小妹的內關撞向自己的虎口，使得虎口微微發麻。

趙荃悄悄地吃了一驚，暗運內勁，從自己的合谷逼進小妹的內關。小妹只覺得手腕上一燙，啊唷一聲叫了出來，忙想抽手，無奈二哥把自己的一雙小手箍得死緊，急得滿地跺腳，扯著身子想把自己從二哥的箍握中掙脫出來。

趙荃見這個妹妹如此不聽話，伸出另一隻手，在小妹身上幾處穴道拍了拍，小妹頓時覺得全身酥麻，軟了下去。二哥藉機把小妹打橫地挎在胳膊下挾著。

「放我下來！」小妹嚷嚷。 「不行，放你下來，你就溜了。」趙荃略斥道，自己忍不住偷笑起來。他看向芸香，道：「你也來，我也挾著你，這樣腳程快一些。」

芸香是打小熟識小妹的二哥的，聞言便聽話地走過去，趙荃也把她挾起挾在另一個胳膊下，便展開長腿，御氣飛奔。不多時，趙荃挾著兩個丫頭回到了村口，先放下芸香讓她自己回去。

「喂，你也放我下來！。」小妹唧唧哼著怨著，「二哥，你到底對我施了什麼邪術，讓我到現在還是動彈不得？」

「封穴。」 趙荃簡短地回答道，他把小妹放了下來，在她身上幾處又拍了拍，頓時小妹感覺身上一陣暖流活絡，身子又能動了。

「真有意思。」小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踢了踢腿，不禁讚嘆二哥這一手。她馬上覺悟到自己現在能動了，趕緊撒起兩條小腿就要跑。

「小妹，你還想往哪跑？」二哥看見小妹想溜的樣子只想笑，他一抖袖子，飛出一條細繩，捲住小妹的一條腿。二哥再回手一拉，小妹立刻被絆倒在地。

「二哥，就饒了我吧！」小妹吃痛，忍不住討饒，「我真不想去給媽找的魏老先生相面啊。」

趙荃走近把小妹拎起抱在身上，說：「不想去也得去，媽老早前嘮叨著要把魏老先生請到家裡來，你若不去，那可不是只罰一頓飯沒得吃，會是好幾天。不過，妳為什麼不想給魏老先生相面哪？」

「我就是不喜歡。一個人的一輩子該早麽著，怎能由一個算命的一句鐵口直斷？再說了，如果算命的真得能洩漏點真先機，我還沒活成老太婆了，就知道我後面會遇著什麼事了，這多沒意思。我還寧可拿布矇著眼睛，跌跌撞撞磕碰出一條路來呢！」 「什麼瞎比方。」趙荃忍不住笑了出來。

「二哥，那你給那魏老先生相過面了嗎？」

「相過了。」

「他說了什麼呀？」

「正氣存骨中，邪魔不敢侵。是非易難辨，劍指青衣人。」

「這是什麼呀，聽著像好話，再仔細想想又不是。故作玄虛。」小妹不屑地說道，「二哥，那你信他說的嗎？」

「聽過就好，我不怎麼信。」

小妹聽了這話笑了開來，摟緊二哥的脖子，說道：「這才是我的好二哥，我最像我的二哥了。」

趙荃聞言哈哈大笑，道：「我們兄妹二人的脾性可差遠了，哪裡像了。」

談談說說之間，趙荃抱著小妹從後門進了屋。他放下小妹，拉著她的手，蹲下身來給小妹整整衣服，看見她的髮絲間還夾著幾瓣梅花，輕輕地替她拂去了，又替她捋了捋稍亂的髮絲。趙荃扶著小妹的小小的雙肩，好好地打量了一下。只見小妹雙頰粉靨，一雙眼睛滿著倔氣，一張小嘴微微噘著，趙荃又禁不住地笑了，心中對這最小的妹妹又是憐又是愛。

「好了，別繃著一張臉。年紀這麼小，心氣這麼高，難怪老是要惹得媽生氣。有時，還是忍一忍，媽要你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小妹聞言，別過頭去。

「這樣吧，你就乖乖地進去，媽說的話全都要聽，好好地給魏老先生相面，晚上哥就教你兩手絕活，怎麼樣？」

小妹聽了，忙轉頭回來，兩眼放光地望著趙荃，猛點頭，馬上一轉身往前廳跑去。

望著小妹小小的背影，趙荃俊美的臉上馧上一層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