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29|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小說〕|綠洲(下)

收音機在踏正午夜那時循例響了幾聲,但程雪沒有聽到,因為她正忘形地接吻著。
準確來說,她是和棕色的膠紙在接吻著。膠紙牢牢的貼在那男人的嘴上,他的手腳都同樣被黏住。
程雪把他放於浴缸裏面,沒有事的時候會用毛毽蓋住。她一個人住,家冷冰冰的。
今晚她臨出門之前,還未穿上那連身裙的時候,突然想起他來。她的妝已經化好,一個漂亮的短髮女生推門走進浴室,把毛氈拿開,男人一臉驚惶,不知她又要對自己做甚麼。
程雪首先坐了在缸邊,把臉靠到他前面,近距離看了看,然後就把嘴唇湊上去,伸出舌頭。
男人發出「唔……唔……」的聲音,都不知道是因為享受還是惶恐,程雪聽不到,也沒有興趣。
一切都是生硬的,柔軟的舌頭瘋狂蠕動著,換來的卻是塑膠特有的臭味,但她沒有停下,而且越吻越投入。
最後她把頭收回,將男人的頭摟到懷中,不自覺的流下了眼淚。
接著她便出門了。她穿著艷紅的連身窄裙,當然是對方要求的。
由家走往那酒吧,大約不到半小時的路程。這些深夜時份,路上幾乎一個人都沒有,雖然是有些危險,但程雪已經習慣了自己走過去,獨佔寬闊的街道。
她喜歡冷的季節。秋天剛到,入夜後風吹過來開始有點冷,她裸露著的半截大腿陰陰涼涼的。她享受其中,一邊走一邊留意街上的事物,那些黃黃的街燈照著大路,周圍一切都寂寞起來。
她拿出電話,看到對方的短訊:「在哪裏啊,我到了啊。」她說自己快到了,叫他不要那樣性急。
一想到那人的聲線,她就厭惡起來。除了厭惡他,也厭惡自己。那沙啞無神的嗓子總是說:「你好可愛,」或是「你叫我『主人』吧。」真討厭!但那種苦悶的男人,會長出這樣奇怪變態的慾望也是不出奇吧,誰叫自己犯賤,受僱於他呢。
身上的裙和手袋都是他買的,這個豪氣的大戶在議定好的那數目以外,還會額外買東西給自己,也是夫復何求了。
一進酒吧,就看到他坐在那邊沙發上。
程雪一坐下來,他就笑逐顏開,問她要喝甚麼,又說真的十分想她,她也嬌柔的說很掛念他。才說著他的手已經搭上她的肩膀。
「哎呀,雪雪,我的老婆真麻煩,剛才不知在發甚麼神經,所以才那樣夜找你──你不介意吧。」
「怎麼會,人家都說很開心見到你啦……」
「啊,我又何嘗不是呢……」他的手又來回摸了兩下,「如果我沒有結婚,一定把你帶回家……」
「哈哈,那時我們在日本──」「不是啦,不是啦,」「有撲克牌嗎?」「喂──廁所在哪裏?」「我沒有!」「那時你這樣打了他一下,哈哈!」「他說:你這樣辦事,我如何放心?」「喂!」「像!真像呢!」
真是一個聲音遊樂場。程雪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對話,自己還是靠在男人的旁邊。那邊有個人醉得伏在桌上睡了,身旁的友人熱烈的喝著,酒濺得周圍都是。程雪心想,自己比那桌子還要骯髒吧。
「啊!」一隻蟑螂在牆上爬,程雪大叫,把頭埋進男人的胸膛中。
「哈哈,不用怕,不用怕。」他撫摸她的頭髮,把她摟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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