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13|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三十歲再看一次Fleabag倫敦女郎

    寫年輕女性的愛情故事很多,寫三十代女性掙扎,還坦白幽默的不多。
    *第二季一開場的家庭聚會,透過快速剪輯和互相交疊的台詞讓人備感Fleabag的壓力,同時又好笑到不行。
    Fleagbag第二季一開場就戳破了:「這是一則愛情故事。」
    她沒有說謊。重新再看一次Fleabag,每次低潮的時候我就會再看一次,每次懷疑自己到底是哪一個人生十字路口轉錯方向的時候,再看一次,因為至少我已經知道結局,沒有意外也沒有失望。
    Fleabag在性愛過程中的喃喃獨白,不自信,自信,為了想拒絕卻沒能拒絕懊惱,屢屢犯下錯誤,甚至是致命的錯誤。某次我在韓國滑雪衝下山坡的時候,明明看到有人擋在前面卻沒能轉彎,最後撞成一團,道歉完我都以為自己是不是有自殘傾向。
    Phoebe Waller-Bridge說,取名叫Fleabag是因為這個角色,從外面看來似乎過得還不錯,但其實內心已經混亂脫序。這也是她自己小時候的綽號。她把這些思緒當作養分,創作了虛構世界的Fleabag,把她的獨白寫成一齣獨幕劇,後來再被搬上小螢幕。
    第一季是在講Fleabag的破碎,隱藏主角是好友Boo;第二季在講Fleabag的逃避,安插了神父作為戳破她偽裝的道具。這一季,音樂的cue非常完美,我尤其愛每一次Fleabag獨白的時候穿插的天籟合聲——譬如在她google「和神父發生關係會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忽然天降合聲,聽起來驚悚的要命。

    第一季的Boo和Fleabag
    為什麼沒有人熱烈討論Boo呢?她純真又美好,和Fleabag的生活看似格格不入,但又完美地支撐起她的重量。明顯地Fleabag出生在中產以上階級,繼母是可以到日本開展的藝術家,父親還有錢在法國買一座鄉村小屋。相較起來,Boo的背景沒有特別著重,她的口音聽起來並不精緻(posh),反應也比較慢一些,雖然演她的Rainsford其實是牛津的高材生。
    她從一開始就死了,但她的存在又無所不在。Jenny Rainsford說,一開始拍攝她就用各式各樣的方式哭盡了兩個小時,拍她絕望地站在馬路看進鏡頭的場面。大大的藍眼睛充滿絕望和疑惑,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呢,我同時也在想,為什麼我會傷害這樣單純美好的人呢。然後突然醒悟,女主做的爛事我也經歷過,我們都有在內在咆哮著空虛的時候,向外尋求廉價的溫暖,我誤以為我是傷害自己,但其實是傷害身邊的人。
    Olivia Colman演活了自戀又嘴賤的繼母,凡事都可以成為她的藝術主題,自然地正當化她的自戀自大的傾向,把伴侶的家庭狠狠踩在腳下。Fleabag軟弱的爸爸在喪禮上明明覺得繼母很煩,卻又陷入她的甜蜜陷阱,臨老入花叢,明明女兒受到污辱,還是更看重身邊的老伴。
    第二季的「愛」不只是性愛
    第二季Fleabag在教堂裡向神父告解,「我多希望每天早上起床,有人能告訴我要穿什麼,吃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應該要對哪些事情憤怒,聽什麼音樂,哪個樂團,買什麼票,哪些事情可以開玩笑,哪些不行…我多希望有人就直接告訴我什麼可以相信,什麼不該,要投給誰,要愛誰然後要怎麼跟他們說。」
    看來繼母只不過是圓滿地滿足了爸爸心底被控制的慾望,這種慾望誰都有,所以我們才對宗教和政治投懷送抱。
    兩姐妹已經去世的媽媽從未露面,從身旁人的描述都可以推敲出媽媽是個很懂愛的人,溫暖,充滿幽默感,又自由奔放。所以起初爸爸才會跟Fleabag說,你像到你媽,最後幾集又跟Fleabag說,正是因為你懂愛所以才那麼痛苦。
    因為對真正的愛,對各式各樣的愛很敏感,更容易往反方向逃跑,只要表現得好像毫不在乎,凡事當笑話看就不會那麼痛了,因為人生最多就是一場笑話。
    Fiona Shaw從Killing Eves跨宇宙跨刀
    Fiona Shaw(從Killing Eves宇宙穿越)客串的心理諮商師(Fleabag心不甘情不願地用爸爸給的生日禮物——心理治療的 coupon)一語道破Fleabag的逃避傾向,她問,所以對你來說,什麼都可以當作笑話嗎?
    Fiona Shaw的演技實在太令人印象深刻,雖然Phoebe改劇本改到最後一刻才給她,她還是把這短短幾分鐘的戲演得活靈活現(獲得當年艾美獎提名最佳女配角,破天荒用Fleabag和Killing Eves兩個角色入圍同一個獎項,在Fleabag她才出現一幕!)
    打破,再打破第四道牆
    Fleabag不會再回來了。
    第一季她打破第四道牆(the fourth wall),考量到Fleabag原本是舞台獨幕劇,只有Phoebe一個人對著觀眾講話,在電視劇承繼這樣的表演形式十分合理。利用對攝影機講話的方式和觀眾建立親密的關係,彷彿「只有我們」了解她,Fleabag也成功地將她的觀點注入到觀眾心中。這不是什麼新的技巧,譬如紙牌屋的Underwood總是狡詐地看著我們,讓我們不自覺地和他有了同伙的錯覺。
    每一次導演每次透過快剪,和Fleabag對攝影機丟出一兩句幽默自嘲的評論,都代表Fleabag脫離了當下她所在的現實,抽離逃避。神父看出了這一點,從Fleabag夜訪神父的那一幕開始,只要有她和神父一起的畫面,剪輯都回歸了平衡,不再跳剪,Fleabag也開始專注在現實的對話,而不再專心「娛樂」我們。
    原本她讓觀眾親密地觀看她生活的所有一切(包括尷尬的一夜情),但第二季她終於和神父同床時,這樣真正的親密時刻,攝影機卻被她一手打掉,不允許我們介入。
    神父也意識到第四道牆的存在了:「你剛剛…是去哪了?」,觀眾應該比Fleabag更傻眼。Andrew把臉湊到鏡頭前面的那一刻,比恐怖電影更恐怖。這也代表Fleabag原本的防衛機制開始瓦解,才能真正地去愛(和痛)。
    最後Fleabag把我們留在車站,向靠過來的鏡頭搖搖頭示意不要再跟過來(Phoebe:不會再有第三季了),然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狐狸:挑戰神父的信念
    「狐狸!他們老是跟著我!我不懂他們到底想幹嘛!」
    劇中神父常常被突然出現的狐狸「騷擾」,但是總是在他的情慾和對Fleabag的興趣開始高漲的時候,譬如深夜和她在庭院裡喝酒的時候。狐狸是具現化那些挑戰神父信仰的時刻,譬如情慾,譬如私情。最後縱使神父選擇了神,離開了Fleabag,Fleabag卻對路過的狐狸指點神父的去向,代表神父未來仍然會面臨相同的挑戰。
    Fleabag同樣面臨「禁慾」的掙扎,因為「性帶來的全沒好事」,但最終她選擇了愛和性,和相伴而來的痛。神父在婚禮上說,愛是一種希望,雖然Fleabag沒有和神父在一起,但她獲得了「我可以愛」的希望。
    我一直很期待有一齣戲是誠實地講都市裡的單身女性,她們的情慾和掙扎,不落俗套的,雖然Fleabag也常常被批評太posh了(望向衛報),但至少至少,我可以不用屈就Emily in Paris或是Sex in the City,然後繼續妄想不可能的Fleabag第三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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