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妾》
靳若魚十一歲那年,嚴成瀾一口氣納了三個小妾。
這事在延平可是百年盛事,當時大街小巷都在傳著這件事,就連不怎麼出門的靳若魚都被府裡的人私下拉著問過好幾次。
其實靳若魚也不懂那些事,聽靳南風的意思是牽扯到了朝堂與江湖上的紛爭,劈裡啪啦說了一堆,靳若魚聽到最後還是選擇放空腦袋瓜,這些事太複雜她不想理會。
其實,當今的世道不怎麼太平穩定,天子上朝不理事,底下的世家大族為了爭權奪利個個爭破腦袋,有些人便將主意打到這些江湖人身上,畢竟有些案件也是世家大族出錢請江湖人士做的。
為了自保也為了將來能夠多一層武力,許多世家家族會將一些族中長相不錯的姑娘嫁給江湖人,一求聯姻自保,二求壯大自己世家勢力。
安麟穆家原本就是打著這樣的主意才會授意穆水月打著幌子找上嚴家,誰知道嚴家反倒是將了穆家一軍,想嫁?成!當小妾。
穆家老太爺還在為嚴家的不識抬舉而生氣摔杯盞時,同湖公孫家也朝嚴家拋出了橄欖枝,穆家不稀罕當小妾?沒關係我們公孫家的姑娘願意。
嚴家還沒給任何答覆時和穆家不對付到明家也率先表示誠意,小妾沒問題,一次嫁兩位也行!
就這樣,嚴家在江湖上紅了,誰也想不通一向看不起江湖人的世家大族竟然會搶著要將自家姑娘嫁進嚴家當小妾?!
這嚴家究竟有何能耐?
嚴景山也同樣的傻眼了,什麼時候嚴家成了世家大族眼裡的香膜膜?
嚴家曾是落寞到連五大江湖世家都快掛不上號,怎麼如今一個穆家就能讓嚴家由黑轉紅?
總而言之,不論那些世家大族和江湖人士有何想法和作法,嚴成瀾都是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想嫁也得我嚴成瀾點頭願意娶才行。
就在穆家老太爺又要摔第二次茶盞時被自己的髮妻給阻止了,她說:「茶盞摔再多個也於事無補,倒不如還是先想想下一步該如何做才是,妾身愚昧倒還是想著先將二姑娘嫁了吧!」再留著二姑娘對世人來說穆家就只是個笑話。
穆老太爺捻著鬍鬚想了一下午最終還是點了頭,並且告訴穆水月,當小妾沒關係、也不可恥!咱慢慢爬只要抓住嚴成瀾的心總能成為正妻的。於是,穆老太爺拼著一口氣豁出去,就是怎麼都不能讓明家那老傢伙高自己一頭。
於是,穆家、公孫家還有明家紛紛表態,誰也不肯退讓爭吵不斷只為了要讓自家姑娘嫁入嚴家當小妾,聽著就覺得相當諷刺,可事實卻是偏偏如此。
而此時的嚴成瀾卻是懶懶地倚靠在榻上隨手捏著瓜子殼,丟。
靳若魚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看著那丟了一地的瓜子殼⋯我忍!吃不到瓜子就算了等等還得打掃⋯嗚,就說當婢女是個苦差事吧!偏她那個傻大哥還樂呵呵的跟在嚴成瀾身後轉。
嚴成瀾不怎麼愛吃零嘴,只見他捏碎了瓜子,把殼就隨意往地上扔瓜子則是放在茶几上的盤子裡。之所以會將瓜子殼專往地上扔也是為了逗一逗靳若魚,見她一下皺眉一下頹然、一下生氣一下子釋然,就覺得挺有趣的。
嚴成瀾實在想不通靳若魚的腦袋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做人婢女沒有婢女該有的樣子和態度,總覺得她不知道是哪個地方來的人和這世道的一切並不相容相符。卻又偏偏如此才得來自己的青睞,才覺得她這一身怪勁的有趣。
否則嚴成瀾一直都認為自己這人生委實無趣啊⋯⋯
就在靳若魚無精打采的低著頭欲哭無淚的瞪著那一地上的瓜子殼,在覺得人生無望時眼前突然出現一盤剝好殼的瓜子。
靳若魚抬頭傻傻看著嚴成瀾,無法理解現在是怎樣的操作。
「拿著,拿去幫本少主餵外頭的八哥,牠應該會喜歡。」嚴成瀾將整個盤子都放到靳若魚手上,隨後走到裡間窗榻上倚著:「顏春?」
一直站在門外的顏春聽見主子的話立即低頭走了進來彎著身問:「請問主子有何吩咐?」
嚴成瀾閉著眼假寐隨口說道:「把地上清一清。」
「是!」顏春什麼話都沒有多問,迅速沉默地去拿工具又快速的回來將地上打掃乾淨,然後安靜地離開。
靳若魚一臉茫然的捧著一整盤瓜子,看著顏春手腳麻利的收拾地上的瓜子殼,最後僵硬地轉頭看向倒在窗榻上閉眼休息的嚴成瀾。
靳若魚實在搞不懂這個世界的人的思維和邏輯,最後她還是只能默默放下盤子拿起一旁的毯子為嚴成瀾蓋上,再默默端起整盤瓜子離開裡間,來到屋外嚴成瀾新養的一隻寵物鳥小八哥那裡。
一邊拿嚴成瀾剛剝好的瓜子和小八哥分食,靳若魚一邊自言自語著。
「你說他那人到底在想什麼呢?他怎麼會覺得你喜歡瓜子?」
「瓜子!瓜子!」作為一隻正常的八哥,當然就是會重複他人的話。
「欸,你還真喜歡吃瓜子啊?」靳若魚詫異地說:「不愧是你的主人呀,平常很少理你可是還是知道你愛吃什麼呢!」
「愛吃!愛吃!」八哥盡責的重複著,突然牠又叫道:「有人!有人!」
靳若魚抬頭看去就見到自家大哥大步朝著這邊快步走過來。
靳南風一來到靳若魚的面前準備伸手要朝她的腦袋瓜敲下去,又想起少主曾經說過男女授受不親的話,硬生生放下手問道:「這時間妳怎麼有空在這兒逗鳥?」
靳若魚眨了眨眼睛說道:「夫子今日突然有事請假,少主在裡間睡覺,我自然就在這兒替少主照顧他心愛的八哥了。」
靳南風聽到這番話才消了火氣,不是自家妹子不上進而是夫子有事;也不是妹子躲懶是少主不讓人打擾,靳南風又恢復成平常的好大哥樣兒,接著他伸出手抓起一把瓜子一顆顆往嘴裡丟。
靳若魚想著如果告訴她大哥,這些瓜子都是少主親手剝的,不知道她大哥會不會親手掐死自己?
「不是做大哥的我要苛責妳,而是妳都十一歲了,該要會的東西爹娘除了自己會的能教妳以外什麼都幫不了妳,難得少主好心請了夫子來教導妳,妳可不能藉故偷懶知道不?!」
靳若魚笑眯眯點頭,回應著:「我知道少主是佛心來著,所以我也很努力學啊,今天真的是夫子請假嘛。」別老是覺得她不努力上進好嗎?!
「好吧,我來是看看妳順便告訴妳,少主這親是結定了,將來不論嫁過來的人是誰,那可都是讀書人家的小姐,妳身為少主隨身伺候的人可不能被那些書香世家的小姐看輕了,咱們學不了武功學識就要有,也不能被那些自視甚高的世家小姐給牽著鼻子走。還有,千千萬萬不要被她們給利用了,妨礙了少主可就不成!」
靳若魚邊聽邊點頭,早就習慣了自家大哥這種性子,事事都以少主為重,自家人都要靠邊閃。
「對了,娘說妳有空就去她那裡找她一趟,她又幫妳做了乾果糕點,讓妳帶回來吃。妳啊,多吃一點老是這麼不長肉這麼矮,不知道的人都以為妳才八九歲。」
靳若魚低頭看看自己再抬頭看看靳南風,「我很認真吃了。」
「要多吃肉才能長高。」靳南風諄諄教導著:「妳羊肉不吃也該吃點魚肉、雞肉,別老是給我吃些糕餅當正餐。」
靳若魚想翻白眼了,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吃糕餅當正餐的?我都已經躲起來偷吃了,還有,一會兒說娘給我做了糕點要去拿,一會兒又不讓吃,怎麼這麼難辦。
最好你去跟廚房說說,讓廚房別煮羊肉啊,那味兒一燻她就倒胃口怎麼吃得下。
「好了,別念叨兩句就扁嘴,做給誰看呢?妳哥我不吃妳這一套!」靳南風擺了擺手一臉不屑樣。
靳若魚瞪著靳南風,磨了磨牙,真想狠狠咬他一口。這不行那不成的,規矩立的都快比少主多。
靳南風嗑掉最後一顆瓜子,還伸手逗弄了下八哥,沒將靳若魚的不高興當一回事,女孩子家的長兄如父的道理能不知道嗎?就唸了幾句而已,不想聽也得聽著,不止聽著還要聽進心裏去!
不久顏春找了過來,靳南風一見到顏春就知道肯定是少主醒了要人伺候,於是他趕緊讓靳若魚跟著顏春回去。
終於可以脫離靳南風的魔音穿腦,靳若魚加快腳步離開。
靳若魚一離開靳南風就深深嘆口氣,他也不想對自家妹子這麼嚴苛,憑他妹子的腦袋肯定認為他這個做哥哥的心都向著少主去了,可是她怎麼就沒有一點做人下人的自覺呢?做下人的哪能犯錯呢?尤其是牽扯到外頭那複雜的江湖事、朝堂事,這世界上誰都不簡單,誰都不能小瞧了誰,否則一但被主家認為自己背叛或者被騙出賣了主家,死都死無全屍啊!
那一年的冬天,嚴成瀾一口氣納了三位小妾,同天同時。
嚴成瀾沒有去迎親,小妾而已又不是正妻!於是,嚴成瀾留在家中聽靳若魚背書、敦促她習字。
沒辦法自己選的婢女笨主子也很有壓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