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翰張大了口卻說不了話,睜睜看著女人送出短劍後從他懷裡把幼兒給搶去!在文問風趕到之前,女人揚起長腿刺出靴頭匕首,毫不猶疑地踢砍辛翰十來刀,當場將他給砍得肚破腸流!
女人原想在辛翰倒地前搜出他身藏的古暮遺書,但礙於背後一陣威壓殺氣襲來,連忙抱著幼兒翻身躍上府兵隨從牽來的坐騎,一捋韁繩,戰馬放開四蹄往天舟方向跑去!而辛瀚雙腿失力,就這麼滾下黃土大坡。
「辛師傅!」文問風慢了一步,衝至辛翰身邊,將玄鐵重劍插入一旁,連忙跪入沙中扶起爛泥般癱倒的辛翰。
「救⋯⋯救⋯⋯淨光⋯⋯。」辛翰命懸一線,口中的聲音已如囈語。
「辛師傅,撐住!」文問風吼道。
「淨⋯⋯淨光⋯⋯與古暮⋯⋯。」辛翰顫著手自衣袋裡取出一本被鮮血染紅的古著,但因無以使力,那用泛黃羊皮編集而成,無封面也無封底的一本摺子掉落在黃沙中。
「求⋯⋯淨光⋯⋯你⋯⋯救⋯⋯還有村民。」留下這段話,辛翰隨即嚥氣。
文問風一時間悲憤交加,看著懷中死去的辛翰,百感交集。他拾起了所有悲劇的起因,才發現那只是一段殘篇,首頁用朱砂寫著『聚識』二字,隱約讀到幾字⋯⋯魂以印記,如是轉生,德成真天人⋯⋯其餘內容則是一些難以理解的描述。
他站起身,看著烽火中的無辜村落,看著不遠處那艘在空中漂浮的的巨大船艦。
「媽的,為何會淌入這番渾水?」原先以為是一單純任務,至多不過和綠林土匪交手,卻完全未料到會演進如此。
眼下此次任務的殘篇已到手,是否應速速離去?
但他看著依舊不時傳出慘號聲的土村,還有為幼兒倒臥的辛瀚:「好吧⋯⋯直搗黃龍一向是最有效的救人法。」
收起古暮遺書殘篇,執起喑惡沈吼的重劍,凝視目標,起腿追上!
一邊,剛送兩莊稼人出村又折返的安問陽,此時手上橫刀已盡溽赤紅血色,他佔著窄巷之便,府兵刀手只得一次一個人進攻,已連斬五人在地,一面護著背後七八名村人。只是無尾窄巷退無可退,府兵刀手卻持續前仆後繼。
「他奶奶的,這般打要到啥時候?」一個高過身旁同僚半個人的巨漢上前來,並不搶至安問陽面前交手,卻是掄起了手中的流星錘開始瘋狂破壞左右牆壁!剎時土磚瓦塊亂飛,巨漢瞄定一個個的碎石,再以流星錘揮擊,將石塊化作暗器砲彈般向著村民們狂轟濫炸!
安問陽在身前舞出一朵朵劍花避去石塊,但範圍有限護不了全部的人,後方有人當場被碎石破磚砸破腦袋倒地、有人手腿被敲斷,哀嚎四起!
安問陽不得已,只得仗著過人輕功縱身欲搶巨漢正上方罩門,只是輕功初展,忽覺陣風掃面,原來是正急往天舟救人的文問風經過,見狀自土屋頂牆頭一個打轉方向出手就往巨漢掃去!巨漢忙舞流星錘護身,但難擋玄鐵重劍,雙錘在碰到劍鋒同時竟如雞蛋般瓦碎!
眼見師兄一擊得手,安問陽上前借玄鐵劍一蹬翻身飛空,衝上巨漢頭頂!藉翻身之勢、催動真氣力道、面斜仰迎空、反手落劍,右手補力,轉正後全身力量重壓而下!巨漢在其他同僚眼前從左肩至右髖骨被斬成兩截!
『飛川劍法第一式–風閃』
飛川劍法最著名殺招,也是門徒入門後首堂必學但往往卻是最晚貫通的劍招,安問陽一向都把這招使得淋漓盡致。
突破肉坦巨漢後,安問陽與文問風趁勢殺入府兵刀手陣中,剎時清潰了窄巷壓力。
「師弟,隨我攻往天舟!」
「咦?」安問陽不解:「辛師傅與古暮遺書呢?」
「古暮遺書已在我身上,但辛師傅不幸丟了性命,眼下我們得替他把襁褓裡的孩子給救回來。」
「辛師傅有孩子?」
「我不確定是否他子嗣,但他一路掛念至方才被一女子殺手搶去,辛師傅臨死前交代我便這二事。」
「掌門師兄你可想妥了?現下我倆這番游擊打法尚不致被識出,但若專攻軍船就難保低調了。」安問陽擔心兩人此舉會危及我派立足之地。
「我倆淌這番渾水早已後事難料了。」文問風屈身探查前方狀況,確定無其他府兵後,示意村民們盡快離開村落。
「除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外……。」
「師弟,你苦心學藝為的是什麼?是為成俠之道還是一介武夫?」
安問陽看著師兄,又望著黃沙中那不帶慈悲的天舟,雙目倏地燃起火光。他緊握橫刀,點了點頭。
兩人決絕展開輕功在屋聚間起落奔飛,向著那黃沙空中轟隆嘶吼的船艦而去!
「殘篇呢?」關東第三衛下折衝都尉裴義看著女子殺手懷裡的幼兒問道。
「落入那持玄鐵巨劍的男人手中。」女子剛從馬背躍下,撢了撢長腿褲管上的沙塵。
「那人的劍氣非同小可。」似是猜中裴義欲質問的舉措,女子挺起豐滿胸脯、昂頭四望,艷紅雙唇搶話先道。
這個用錢買來的折衝都尉性懦卻好色,入關東第三衛後一直對這位引人連夢巫山的同僚有著齷齪非分之想,但礙於此女性悍難馴無法一親芳澤,他甚曾召妓入營讓其裝扮成此女模樣,好一解淫念。
「所以妳便逃了?」原想責怪女子未正面迎敵任務失敗,裴義邊打量女子胸口邊出酸言:「我還道歌舒喜拉遇神斬神,原來江湖名號是因為精挑對手而來。」
乍聞諷刺,被喚作歌舒喜拉的勁裝女子一手還抱著小兒,另一手暗器已全線上膛,她神速以掌緣推斷了裴義的鼻樑、再藉暗器鋒利巧妙割傷都尉的頸子,造成鮮血疾噴的假象!
這可嚇壞了他,血濺三尺的裴義一度以為自己被封喉,抱著脖子跪地慘叫!
「說話用用腦子。」歌舒喜拉脫下盔帽,洩出一頭捲翹長髮,落垂在略為削瘦的雙頰邊,一路披向外露的胸口上,長年征戰的皮膚比起城裡姑娘來得粗糙,但薄施脂粉後卻也透著撩人姿色,只是那嗜血的眼神,像隻荒漠中的毒蠍把他人間的距離拉得老遠。她將坐騎交予一旁兵眾,抱著幼兒沿船首托浪板下方開啓的艙門斜板走上天舟。
在地上打滾的折衝都尉依舊唉聲嚎叫,一旁的下屬直等到歌舒喜拉的身影登上了船艦才慌忙地將主官扶起,手忙腳亂地弄來了包紮傷藥替裴義止血。
頹坐地上的裴義,好不容易在下屬的包紮後回定心神,卻又被天舟外戒備的前鋒營給嚇得跳了起來。
原先井然有序看顧著陣地的前鋒營此時殺聲大作,可以看到陣中旌旗胡亂晃動,府兵奔跑的沙塵滿天,再魯鈍之人都可以看出,前鋒營被人給破了!
「戒備!戒備!」裴義才欲大喊,兩道不速身影竟已衝破前鋒營來到天舟之下了!
「小孩呢?」文問風一眼認出這還坐在地上的裴義就是先前捕殺村民的都尉,衝到他身邊,巨劍插地,扯領問道!
裴義大驚,正想招人來護,卻在文問風扯住自己衣領時瞥見,剛剛圍在身旁的兵士已經都倒在風沙之中了,安問陽收手時一不留意連剛剛交韁的戰馬也斬倒在地,馬頭上那對銅鈴般大的眼珠子恰巧直瞪著裴義而來。
「什麼小孩?」裴義雙腿亂踢,但卻怎麼也掙不開。
「方才那個刺客打扮的女人呢?那女人手上抱著一個擄來的小孩!」
「師兄,別問了,肯定已經上船!聽這天舟鍋爐正響,大概是想走了,我們趕快追上吧!」安問陽跟艙門斜板上的守軍對峙,看見他們正試圖想要將船門給收闔,安問陽連忙提醒掌門師兄。
文問風看了天舟一眼,右手攢起重劍,左手拎住裴義,和師弟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躍上船門!這時,天舟發出悶雷般的吼聲,沖天的煙囪噴出猛烈的蒸汽,船,緩緩地開始移動,在黃沙藍天中捲著沙塵移動。
轟隆!火雲從村落中竄起!
「問陽!你即刻上甲板阻止他們施放火彈!我去找辛師傅之子!」眼下天舟開始砲擊小村,兩人無選擇得分頭進行才是。
安問陽應聲,展開輕功趁船門尚懸一隙時竄出艙外,勾住船身外緣木板些微間隙直接向上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