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把疏狂圖一劍《卷一 潛鋒勿用》第十章 瀟湘引霞入無痕（上）

這幾天電腦拿去修理，上週又忘記預排，故拖到現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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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午驕陽艷，劍湖濤聲微。

　　萬籟此一寂，只待震天雷！

　　慕無徵緩緩轉動劍柄，感受新鑄的雛鋒劍刃不同之處，同時視線落在墨妃娟身上，明白這場劍居主人刻意促成的劍決，成與不成皆取之在她的答覆。

　　鍾青凜業已擺開雙手，簫劍在前，銅簫列後，散發凜然戰意，尖銳目光緊盯黑衣青年。

　　墨妃娟握緊銅笛，身在局中，又怎麼會不清楚自己的重要性？於是她飛快地朝鍾青凜看了一眼，瞧見師姐臉上的堅毅之色，不禁想起登島之時兩人交談的話語，終於無奈承認，情勢至此，已是沒有轉圜餘地。

　　何況乎，這一戰對她也好，對師姐也罷，都是不可或缺的機會啊！

　　決心既定，墨妃娟昂然面對《無痕劍》傳人，朗聲說道：「妃娟斗膽，請戰昔年不敗傳說！」銅笛橫於胸前，做出了備戰姿態。

　　劍居主人莞爾一笑，眼見三人悉數入彀，氣沉腰際，雙足放虛，往上飛縱，身如鴻雁迅速掠出戰圈，輕盈地落在月兒身畔。

　　「好，要開始了。」

　　他目不斜視地盯著場間，吐露的話語似乎是刻意說給月兒聽。

　　「……」

　　月兒默然不應，絲毫未理會劍居主人的捉弄，眸光始終聚焦在慕無徵身上。

　　即便莫可奈何，即便無法阻止，她也會陪伴左右，將慕無徵的每一場劍決盡收眼底，這是她對自己，也是對他的承諾。

　　就在劍居主人抽身退離不久，對峙的三人也有了變化。

　　鍾青凜率先搶攻，簫劍緊跟著進逼的步伐接連刺出，碧色劍身在半空中繪下一道又一道竹葉似的鋒利劍影，紛紛雜雜，席捲《無痕劍》傳人。

　　面對劍網逼困，慕無徵不驚不疑，身形不動，捕捉對方劍路軌跡，雛鋒劍或是橫掃，或是上撩，劍光飛迭之間，金屬交擊聲鏗鏘未絕。

　　不過眨眼，雙方你來我往，十多招拆過，來犯劍招約有九成，皆被慕無徵輕易格擋住，剩下的一成漏網之魚，回劍有了偏差，他不得不挪動身形閃避。

　　雖然毫髮無傷，他卻顯得還不滿意，眉頭隨著雙方酣戰漸久，逐漸深鎖。

　　經歷短暫時間熟悉，慕無徵已能斷定，新造的雛鋒劍刃較之先前，還要輕上幾分。然而，就是因為些許的毫釐之差，使得他的劍路多了幾分不穩與陌生，才令他無法一一招架住鍾青凜攻擊。

　　為了彌補劍刃重量上的改變，慕無徵加快了出劍速度，頓時銀芒流洩，寒光逼人，原本佔據主動權的鍾青凜逐漸落入下風，不得不轉攻為守，簫劍、銅蕭齊運，抵禦連番快劍來襲。

　　鍾青凜防得艱辛，心知糾纏不利，只能不甘願地放棄獨戰《無痕劍》傳人的想法。

　　終於，她大聲喝道：「師妹，《湘神》起！」

　　話語一落，等候多時的墨妃娟立刻橫笛吹奏，細微輕靈的笛音化作針般氣勁，藉著鏗然劍聲遮掩，無聲無息介入戰局。

　　慕無徵瞳孔一縮，隱約聽見樂聲吹響，毫不遲疑收斂劍勢，飛身倒掠，拉開與鍾青凜的距離。

　　果不其然，在慕無徵抽身同時，他原本身處之地，忽然傳出無形震波，擾動氣流，隨後發出尖銳綿長的笛音，撼人心神。

　　慕無徵抬眼遙望滿臉意外的墨妃娟，心中頓時明白方才鍾青凜口中的《湘神》代表什麼。

　　月兒曾經告訴過他，瀟湘谷傳承雖多，武學核心仍是以《谷神四律》為主。除了那日玉煙為了制止他與杜鵑所演奏的《舒神篇》，瀟湘谷還有一律樂武，名傳江湖許久，也是瀟湘谷門人行走江湖的根本。

　　正是：絲弦管竹音韻轉，形化三千勝干戈──《瀟湘神》！

　　與舒緩傷勢，解人心神的《舒神篇》不同，月兒解釋，《瀟湘神》首重音勁擬化與攻擊，乃是《谷神四律》當中，變化最為莫測，運用最為靈活的樂武。

　　如果不是慕無徵在失明期間，為了彌補視覺缺陷，雙耳聽覺變得靈敏，恐怕無法輕易察覺墨妃娟無聲無息的樂招攻擊。一旦中招，心神動搖之際，想必鍾青凜便會立刻回擊，屆時縱然未敗，勢必落下傷勢，影響戰局。

　　慕無徵心中思量，斷定墨妃娟是左右此戰的關鍵，掠步急踏，雛鋒劍直取墨妃娟而去。

　　一道竹風勁影橫擋在前。

　　鍾青凜顯然有獨門心法護持，絲毫不受笛音震波影響，在慕無徵退卻之時，反而迎身逼上，簫劍斜挑，銅簫橫掃，分流並進，纏戰慕無徵，不給分毫抽身機會。

　　與此同時，樂聲再起，幽幽笛音，百轉低迴，竟如泥沼拖泥帶水陷人行動，慕無徵頓感身形一陣沉重，手中劍勢無由緩下！

　　慕無徵凝視交錯襲來的簫劍與銅簫，心中不由讚嘆二人配合之巧妙。

　　自《無痕劍》問世以來，便以無可比擬的劍速聞名江湖。經由短暫交手，鍾青凜明白《無痕劍》之快絕非虛傳，近身交兵已經是應接不暇，何況讓慕無徵拉開距離，更加無法阻擋絕無倫的《無痕劍》。

　　於是鍾青凜當機立斷，藉樂音震波影響，化被動為主動迎身逼上。身在外圍的墨妃娟契合師姐判斷，笛音吹奏不疾不徐，正好在慕無徵踏入鍾青凜攻擊範圍時響起，剝奪了他退避、閃躲的時機，逼他不得不強行變招，收劍護身。

　　只是，對方不只設下限制，似乎也算準了他的下一步。

　　受了笛音牽連，雛鋒劍刃未如慕無徵想法，精準地橫護住胸口，而是向外偏了幾吋，分毫之差，破綻立現，鍾青凜牢握機會，銅簫橫擊撞開防得不穩的雛鋒劍刃，同時碧綠簫劍斜角上削，頓時鮮血四濺，慕無徵倒飛了出去。

　　劍擊得逞，不見鍾青凜面露喜色，反而黛眉微蹙。劍上傳來的手感告訴她，這一劍斬的不深，威力甚至不足以將之擊飛出去。

　　慕無徵確實並無大礙，飛退了數丈遠便止住身形。他在簫劍劃破肌膚瞬間，及時往後倒掠，將傷勢減至最輕。

　　信手封住了右胸傷口穴道止血，慕無徵提劍向敵，雙足虛點地，掠身再度衝出。

　　鍾青凜察覺異狀時，便立刻重整架式，劍簫交叉攔阻衝向墨妃娟的黑衣青年。

　　既然一擊不成，何妨再接再厲！

　　笛音嫋嫋未曾絕，羅織蛛網待飛蝶。

　　「惱人笛音。」慕無徵說道，聲音裡難得有一絲慍意。

　　笛音影響範圍比他預想還要遼闊，掠出不到兩、三丈遠，細長如絲的無形笛音迅速將他纏繞，那股如陷泥淖難以掙扎的感受再度滯礙劍路，劍勢受阻，不由得緩了下來。

　　眼看簫劍橫阻，笛音陷人，慕無徵就要重蹈覆轍，可他臉上非但沒有驚惶，反倒是有些失望地看著故技重施的兩人。

　　如果只有這般程度……不夠，遠遠不夠。

　　慕無徵劍路去勢不改，不防不擋，逕自上斜直攻鍾青凜左半身。

　　鍾青凜懊惱地盯著眼前固執的黑衣青年，同樣感到一陣失望，心忖：就憑這樣不知變通的人，怎能擊敗了霞姑前輩！心中頓起無名火，真氣匯聚手上兵器，簫劍銅簫齊發清脆劍吟與嗚咽簫音，趁此一擊不僅要敗《無痕劍》傳人，更要敗得他無地自容！

　　「勸妳莫要小看《無痕劍》。」

　　慕無徵冷漠的聲音忽然傳來，手中劍式有了細微變化。

　　世人皆知《無痕劍》以快稱雄，卻不知道，《無痕劍》之精妙不僅是快，更是快慢之間的切換變化！

　　三式˙疏！

本來應該被鍾青凜的銅簫順勢格擋住的雛鋒劍，在雙兵即將交接之際，倏地一個停頓，躲過了銅簫攔阻，毫釐之差，更令快上一分的右斬簫劍撲了個空。

　　慕無徵急踏一步，手中劍芒吞吐，旋即闖入鍾青凜空門大開的側腹。

　　鍾青凜身子一顫，側腹感受到金屬的冰冷，隨即一陣疼痛傳遍身軀。她雖然還沒搞清楚自己為何中劍，卻明白必須做些什麼，阻止雛鋒劍刃加深傷勢，但簫劍回擋已是來不及……猛然察覺，不過片刻，雙方立場居然完全顛倒過來。

　　危急之際，她腦海中浮現的，不是自幼習練的《谷神四律》，而是老太婆一年寒暑傳授的所有──雖然短暫，卻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記憶。

　　鍾青凜用眼角餘光辨識影子落向，手腕翻轉，碧綠劍刃映照當午豔陽，引光化劍，回擊慕無徵！

　　流光刺眼，似曾相識的記憶浮上心頭，慕無徵下意識瞇起雙眼，放棄進攻機會且抽身急退。

　　退離數丈遠，慕無徵盯著碧芒流淌的簫劍，說道：「流光化形，奇兵無定……霞姑的《引霞訣》嗎？」

　　鍾青凜調整呼吸，穩住傷勢，無比自豪地回道：「不錯，正是霞姑前輩真傳的《引霞訣》！」

　　慕無徵掃視瀟湘谷二人，不禁皺起眉頭，終於明白了劍居主人的意圖。

　　「午時、笛聲、《引霞訣》……原來如此。」

　　他擺過頭來，目光移往悠然立身於樹蔭之下的黃白身影。

　　起初慕無徵以為，特別挑選她們二人，不過要一個測試雛鋒新刃的機會，然而，事情遠遠沒有如此簡單。

　　相約巳時，卻刻意遲來。

　　笛音擾耳，引霞以亂目

　　劍居主人早已盤算好整個局面，一個試驗雛鋒新刃能否不受《引霞訣》破壞的局面。

　　可是，盤面上的棋子實力並不相等。

　　於是劍居主人刻意來遲，以正午太陽之烈，勉強補足鍾青凜不及霞姑的經驗、技巧與根基；再以墨妃娟吹奏的《瀟湘神》，壓制《無痕劍》速度，同時擾亂慕無徵因禍得福而變得敏銳的聽覺。

　　一切皆入盤算，一切正合心意。

　　盤面終於傾向均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