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05|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擬把疏狂圖一劍《卷一 潛鋒勿用》第十三章 按圖索驥(上)

  賭場二樓,龍蛇雜處,人聲鼎沸,喲喊助喝之聲此起彼落,字字句句,無不是賭客對自身賭運過度樂觀的期待……畢竟,誰不想一夜暴富,過個不受擺佈的人生?
  現實總是殘酷,骰盅揭曉之時,天上地獄,輸者近十,辛苦賺下的血汗銀兩,一如東去流水盡入外人田,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瘋了!
  不過,殘酷雖然現實大多數的景況,依舊有少數人運若天助,一路過關斬將,贏得盆滿缽滿,看得旁人好不羨慕!
  靠近角落的那張賭桌,原本還只有三三兩兩的賭客停留,不想幾輪猜賭過後,人是越聚越多,到了此時,賭場內竟有十有七八的賭客,都圍觀在賭桌周圍,擠得是場面更加熱絡。
  這些人並不是來下賭的,而是來看看,坐在賭桌前的那名年輕男子,究竟還能贏下幾回,能不能守住贏來的銀錢!
  那男子約莫三十出頭,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圓臉,唇上留著一撇八字鬍,身穿土黃色的絲綢長袍,衣袍還懸綴許多骰子、銅錢以為裝飾。
  男子盯著被莊家按在手下的骰盅,巴掌長的鐵筆在指尖轉呀轉的,似乎十分苦惱,皺得眉頭都跟鬍鬚一樣成了八字。
  「還不快下!」滿臉通紅的莊家嘶喊道,看上去情極差。
  這也難怪,當眼前男子來到賭桌前時,莊家見男子荷包頗為富有,本想好好海削一番,最初情況也如他所想,輕而易舉就從男子手中贏走數十兩。然而,到第四回開始,局勢為之逆轉,不僅輸走了那數十兩,甚至越輸越多,轉眼間男子面前已經堆了一座銀兩山了!
馬的,光天白日是撞上什麼鬼了!莊家在心裡罵了一聲。
  「急什麼?」男子慢吞吞地說道,鐵筆在大跟小兩字游移,「做莊家的,首要便是要控制脾氣,而且要是再輸了我可就一無所有了,總得讓我多想些吧?」
  「少廢話,快下!」莊家再度喊道,緊握住骰盅,掌心布滿緊張的汗水。
  要他不緊張也難。
  他知道自己輸得太多太慘,不只驚動了老闆,竟然還派出了賭場圍事的第一把交椅,孫紅!
  孫紅靠著牆,不屑的眼神越過人群,如刀似的釘在他身上。這下好了,要是這局再輸,等著他的可不是一無所有,而是生不如死的後半生!
  「好好好,我下便是。」男子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鐵筆抵在褪色的「大」字上。「全壓大,不改了。」
  莊家深呼吸一口氣,試著穩住情緒,掀開了重逾千斤的骰盅。
  「四五六,大!」一旁賭客鼓譟不已,紛紛大喊。
  男子驚訝地站起身來,彎腰湊到骰子面前,仔細地看著點數。過了一會,他才回過神來,擊掌笑道:「噫!還真是大,贏了,我贏了,貪財貪財。」
  「不可能,不可能!」莊家瘋了似的大喊,「十一局,你怎麼可能連贏十一局,開什麼玩笑!」
  「運氣運氣,都是運氣。」男子笑得闔不攏嘴,伸手就要把莊家身前的銀兩撈來自己身旁。
  碰!
  莊家一手擋在銀兩之前,怒道:「幹什麼!」
  「收錢啊。」男子坦言道。
  「這局不算,重來!」莊家氣沖沖地撥掉男子的手。
  男子吃痛地揉了揉手背,轉頭看了身旁諸位賭客,朗聲道:「哪裡不算,這局那麼多人看著,我從頭到尾可都沒耍千,贏得正大光明,憑什麼不算。」
  「就憑我在骰──」莊家已然亂了心神,激動地口不擇言。
  就在這時,人群後方忽然傳來一道粗曠的聲音,蓋過了莊家的聲音。
  「閉嘴杜七!」
   賭客被一股巨力分開,帶刀的孫紅怒目走來。
  「杜七,你可真令我失望。」刀客瞥了一眼叫做杜七的莊家,便把視線落在男子身上,冷聲道:「就憑我的刀──你有運氣贏錢,也要有性命可花。」
  說這話時,長刀緩緩出鞘,刀刃摩擦刀鞘的聲響,聽得人十分不舒服。
  「堂堂滾元賭場,居然想賴帳不成!」男子指著刀客,氣呼呼地說道。「各位兄弟,你們可要幫我評評理啊!」
  圍觀的賭客似乎明白了為什麼總是輸多贏少,心中雖然有怒,卻在見著雪亮長刀後,怒不敢言,紛紛往後退縮。
  「看,我的刀就是公道。現在,這錢你還想拿嗎?」孫紅笑了一聲。
  「你們、你們……」男子握緊拳頭,不捨地看著亮熀熀的銀錢。
  杜七看著男子掙扎的模樣,想是孫紅解決這王八羔子之後,下一個肯定是自己,頓時恐懼兼雜怒氣齊上心頭。
  忽然,杜七一聲大吼,狀若癲狂,一手掀了賭桌,滿天銀雨中,撲到男子身前就是一陣亂拳。
  男子被打得措手不及,抱頭鼠竄,拚了命想要找出口逃命。
  杜七已然豁了出去,哪裡肯輕易放過罪魁禍首,隨手抄起板凳就是往男子後背砸去,力道之猛,男子一聲慘叫,撞破了賭房木門,摔在走廊上。
  杜七窮追不捨,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摸來一柄短刀,就要往躺在地上的男子摜下。
  就當賭客認定男子必死無疑之時,只聞門外傳來聲悶哼,杜七倒飛而回,接連撞倒了好幾面賭桌。
  杜七伏在地上,發出淒厲的喊叫,那柄本該被他拿來逞凶的短刃,此刻已摜入他的左胸。這刀顯然傷著了心脈,止不住的鮮血自傷口滾滾流出,杜七四肢抽搐沒幾下,就此斷了氣,動也不動了。
  這變化來得太快,賭客都看傻了眼,僵立在原處。
  「誰!」孫紅攥緊長刀,朝門外暴喝一聲。
  「疼疼疼,輕點,你輕點啊!」男子著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旋即也被扔回屋內,跌坐在地上。
  男子唉呦直叫疼,爬起身來,便看見怒目而視的孫紅,長刀殺氣騰騰地指著自己。
  「誰膽敢在此行兇!」孫紅踏前一步,刀光閃爍。
  男子連忙抬手指著門外,說道:「他,就只有他這麼膽大包天,目無王法!」
  孫紅聞言,分散注意力往門外看去,只見一名戴著罩紗斗笠的青衣客,不發一響地走了進來,兩腰還懸著一對黑檀木柄的吳鉤。
  「你是誰,敢在我的地盤殺人。」孫紅又踏前一步,擺開架式。
  青衣客毫不理會,逕自扶正了張桌椅坐下。他背對著男子問道:「其他兩人呢?」
  「喂,你要問話也先看一下場合吧?」男子滿頭汗水,緊張地說道,孫紅的刀離他越來越近了。
  「好膽量,竟敢無視我?」孫紅怒極反笑。
  「廢物。」青衣客頭也不回說道。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我來,是為了樓主命令,而不是來看你跟這群廢物演這齣爛戲。你再不清掉這些廢物,我第一個就先殺你,賈市骨。」
  被喚作賈市骨的男人搖了搖頭,顫巍巍地說道:「殺人那是你的強項,我只是好賭而已啊──不然,一刻鐘內,你幫我殺掉這人,我今日贏來的錢都給你?」
  「一刻鐘?」青衣客冷笑一聲,說道:「你是在侮辱我,還是真想逼我先殺你?」
  孫紅聽著兩人對話,遞進的腳步為之一頓。
  沉默片刻,他先是看了賈市骨,又看向青衣客,不可思議地說道:「賈市骨,你怎麼可能是賈市骨?而你青衣斗笠,腰佩吳鉤,不就是……這不可能!」說罷,長刀竟轉攻為守,橫護於胸前。
  「世上哪有什麼不可能的?」
  門外傳來一把疲倦的聲音。又有人來了。
  來人戴著半副鐵面具,遮住了臉孔上半部,留著一頭齊耳短髮,又穿著過於寬鬆的粗布袍,完全看不出體態,若非聲音聽上去就是個女人,光從外表實在無法判斷是男是女。
  粗袍女子手上提著酒壺,衣袍上多處陳年酒漬,腳步搖搖擺擺地走到青衣客旁,尋了張椅子坐下。說也奇怪,隨著她踏入房間,忽然有一股藥酒氣味瀰漫開來,聞上去有些刺鼻。
  「臭骨頭,嗝!不是說好談要事,怎麼這麼多閒雜人等,不趕快清一清場?」女子慢吞吞地說著,不知從哪變出兩個杯子,倒了兩杯酒在桌上。
  「捲簾人呢?」青衣客問道,拿起一杯酒喝下。
  女子聳了聳肩,語氣揶揄說道:「誰知道,或許又去掀哪家閨秀的門簾了吧……畢竟是個只好漁色不顧大局的傢伙,呵呵。」
  孫紅聽著兩人對話,臉色無比慘白。
  女子捕捉到這一細節,微微一笑。
  「是猜到了,還是肯信了?」她說,喝了一口酒。
  「小、小人有眼無珠,不不不知道來的是『癲狂四傷』,語氣多、多有得罪,還請三位見諒……」孫紅抱拳欠身說道,顫抖的聲音裡滿是謙卑之意。
  一旁賭客起初看得是莫名其妙,然而癲狂四傷這個名號一出,他們霎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背脊不禁攀上一陣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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