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可逃離的世界（13）：如誠如實

大夥接續紛紛吃食起來之際，倒是陳欣雨豪宕嚥下幾口飯後，才而啟唇：

「沒想到──」想來方才於暗中明察秋毫二人工作能力，竟意料外地精明強幹，接續句褒獎著：

「你們還挺行。」聞言，雷戰從而嚥下方才那口飯後，這才一應：

「不敢當，」他還真沒想過，十多年前那時，為了得以深切體會尋常人家生活，一股腦地便應徵上了餐飲業店員，致使打工多年之經驗，此時竟派上用場，倒也是世事難料，無盡感嘆之際，再而話鋒一轉：

「你的廚藝很好。」他一笑粲，陳欣雨僅是不動聲色，坦然接受道：

「當然──」眾人則望陳欣雨全然不害臊地坦然接受他人之稱讚，可其神情樣態，卻是令誰也討厭不起來的──僅覺這便是她應當所得的，畢竟陳欣雨是這般不容任何人忽視的女王氣場，從而望她輕緩勾起唇角，竟是難以言喻地百媚生態，瞬令雷戰一剎間微瞠著眸，似是觸動至其底心的某塊，緘口無言之際，靜聽其下文：

「我可是西班牙料理中，高手中的高手！」此話一出，雷戰這才緩過神來，難掩失笑，倒覺身前人當是真性情，就連一側褚江，也不免深感陳欣雨這人，是條道地「女漢子」無誤。

這會閒了下來，雷戰冷不防於此時再憶方才傍晚那事，不住猜想陳欣雨表面上看似雲過天空，可私底下仍否置氣，則又是另一回事，於是乎復而啟唇再次誠心致歉道：

「話說，今天下午的事，真的很抱歉。」其字句裡的懇切，令在場眾人皆是不約而同感至那股，源自骨子裡深含的歉意，從而一頷首作結，見狀，陳欣雨僅是淡然掃身前人一眼，並不大在意此事地致使其應如止水般，先是嚥下方才那口飯，這才一說：

「沒事，剛剛有聽褚先生說了，」說及此，她從而瞥向方若彤，則望方若彤似是有話欲說，陳欣雨撲扇了下眼，猶如正無聲說著「你放心」三字似地，接續莞爾著道：

「你們也是有原因的──身為若彤母親的好友們，」她邊說邊拍上身側方若彤正輕置於桌面上的手臂，以示無聲的親暱，復而啟唇：

「會這麼著急地想來看這孩子，也是情有可原，」此語方出，方若彤不免驚愕──為何陳欣雨已然知曉自己同兩位叔叔的關係？下意識地一望褚江，則見褚江稍地頷首，便知定是他不知何時已然找時間向陳欣雨說明此次前來之所有，徹底放下心來，隨之聞陳欣雨接續句：

「況且，我也沒那麼小肚雞腸，」她邊說邊拾過方才已然被雷戰於不知不覺間，飲畢之一碗冷湯，反觀其餘人的，皆原封不動著，僅是啜飲幾口──她便知，這人應是挺喜歡她做的冷湯的，以示友好之餘，便幫他再次重新添上一碗遞前，雷戰倒又是笑了，也不忘道謝，再兒聽她又是道：

「總之，剛剛大家都累壞了，快吃飯吧。」此語方落，洽抬眸往外一瞥之一瞬，陳欣雨則見抹高大身影，輕快掠過門口，陳欣雨第一時間選擇置下碗筷，眾人對於她舉霎感困惑之際，不顧三七二十一地即刻起身，直往門口走去，雷戰及褚江則是不約而同順勢回過頭去，方若彤向前一望──

則見陳欣雨俐落推開玻璃門後，逕直左轉走出，不過一會，便偕抹再也熟悉不過之身影，暫且立定門口處，且同陳欣雨不知正對話著些什麼，礙於此時此六人桌屬靠內座位，以至於三人皆不知他倆對話為何，復而忘了一會，便也僅能收回目光，待陳欣雨返回後從而提問。

此時陳欣雨正抬眸凝視眼前這名身板異常高壯的男孩──這名她總算將自家寶貝於上回，託付給其之男孩──喬一澐，深曉他眼下的出現，定是前來接送方若彤的，於是乎不緩不慢地向其一問：

「你吃過飯了嗎？」此語一出，則見喬一澐於自身說話間，稍地分神從而一瞥店內──可見其對於方若彤的在意程度，可目前也才剛開飯，估計一時半會，眾人皆走不開，她倒是想讓這孩子也一同進來吃些，畢竟填飽肚子後，才有做「騎士」的資本，否則接送方若彤至半路，因體力不支，從而被其餘三教九流撂倒，可不是笑掉眾人大牙？

於是乎顯然喬一澐仍是分神之際，陳欣雨便自顧自地拽過其手臂，喬一澐也竟意料外地沒當即甩開，就這麼任由身前人將自己往店裡帶，同時靜聽她誠摯邀請著：

「──來吧，」她邊說邊回頭瞥他一眼，仍繼續前行，似是沒打算給他任何一絲拒絕的空間：

「進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吧。」此語方落，喬一澐這才徹底回過神來，有些試圖抽手，卻又怕過於用力，若不慎傷至陳欣雨，景況可就不堪收拾，以至於此時陳欣雨之力氣，倒是遠壓於他，令他甩也甩不開，再而見陳欣雨一挑眉，以著不容人反駁的口吻又是句：

「若彤才剛忙完坐下吃飯，可沒這麼快出來，」此語方落，喬一澐便明瞭──她知道他是來接方若彤下班的，從而一頓，沒再說話，靜聽眼前人接續著：

「倒不如一起吃些吧，你也不必在外頭乾站著，」她邊說邊指向不遠處桌面的飯菜，眼見再沒幾步便要走進那六人桌，三人也已聽聞腳步聲地頭飾而來，油是方若彤，不自覺憶起下兩人作別是那窘況，倒險地不甘不尬，倒是聞陳欣雨緩升著項喬一澐倒：

「我做了很多飯，你放心。」言已至此，喬一澐也沒想著再開口拒絕，便是顯地矯情，這才意識到二人已然於不知不覺中，步至包括方若彤在內，已然坐有三人的桌畔一側，陳欣雨便先行向他告知，她去廚房拿副碗筷，讓他自己找個位置坐，喬一澐則於楞神立定之際，還是褚將率先開了口：

「你好啊，」只見褚江禮貌性地一勾唇，喬一澐即是與其四目相對，可表面上一如既往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之態，顯然並不吃這一招，褚江倒是有些意外這人的冷然──畢竟上回他們那會，尚遠遠地打了聲招呼，這會道又顯地那般僵持，仍是極力維持著身為「長輩」的尊嚴，接續問候著：

「又見面了。」此語方落，喬一澐這才有些反應地輕頷了個首，褚江總算接收至其善意，從而招呼著他坐定他身側──而喬一澐本下意識地想坐於方若彤一側的，畢竟在場眾人中，他同她最為熟悉，可想來傍晚時那樣態，又險些面紅，於是乎便也順水推舟，坐定於褚江身側，以免如此尷尬之況復而發生。

反是雷戰於聞那句「又見面了」四字，感至一頭霧水，可到底也沒多問，方若彤本以為褚江會因一面之緣，從而忘了喬一澐是誰，加諸那晚光線昏暗，褚江到底能看清喬一澐幾分，她也說不準，而依方才舉止看來──他並沒有忘，且記得清楚，可這會不住憶起方才傍晚那窘況，方若彤倒有些難以為顏，直至喬一澐坐定後，都還一直垂眸凝著碗裡食物，作思考貌，底心實則剪不斷、理還亂，此時陳欣雨洽從廚房拿副碗筷出了來，見喬一澐坐定之處，也沒多說，索性開始添起飯來，也因著喬一澐此時是坐於褚江身側──也就是方若彤的左斜前方，以至於正坐於方若彤右側的陳欣雨，不便直接遞碗給喬一澐，從而先行遞給方若彤，讓她再而遞過給喬一澐吃食，同時說著：

「這是我煮的海鮮燉飯，你嚐嚐看。」語畢，便接續再拿過一碗，替他乘著番茄冷湯，方若彤則於陳欣雨言談間接過碗，趕忙先行壓下傍晚那時的異樣感，與喬一澐從而相望，二人這才有了坐定後第一次「接觸」，二人周身不自覺漫溢著的緊張與不安，雷戰及褚江紛紛感受至了，下意識地一瞥，倒心想他倆舉手投足間為何如此耐人尋味，方若彤全然不知他倆思緒，終將碗遞前，卻於喬一澐即要端碗之際，不慎擦至手臂一側，方若彤於一剎間猛然雙肩微聳，但因手中捧有食物，沒敢逕直放開，直待喬一澐接過碗後，這才倏然收手，盡收方才一切的喬一澐從而楞然之際，雷戰反是置筷，先行關切地望了過來，緩聲提問：

「怎麼了嗎？」方若彤於是乎趕忙瞥了喬一澐一眼，見其不知為何驀然默思之態，不住於心暗叫糟糕，想來他鐵定是誤會了，可眼下這時間點也不好開口解釋，於是乎便率先回應雷戰方才之問，也似是有意地試圖逃避喬一澐此時方回過神後，再而投來的目光，穩然道：

「沒事。」隨之便將右手自然地藏掖於桌底，方收回目光，眼角餘光則隱約瞧見喬一澐臉色似是沉了下來──她便深曉，他定是又心情不好了──因自身方才那舉。

不尷不尬之際，褚江敏銳地覺察至喬一澐的異狀，卻不作聲──畢竟仍未搞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便問了出口，眼下是在飯桌上，若起了些什麼紛爭，豈不是不給人台階下，且食慾全無，而於此時，雷戰反是率先起了個頭，再而緩聲一問著方若彤：

「那這位是……？」方才見這人進了店裡，才覺察此少年身量很高，除卻人高馬大，外表乍看下魁梧有力，加諸方若彤先前有所提到，是一名同學指導著她跆拳道的，於是方才雷戰便先入為主地認定，他興許就是那名同學吧，可仍得聽方若彤如實一道，才能無庸置疑。

聞言，方若彤復而望向雷戰，不住正襟危坐起來，忽視一側默然投來之目光，故作鎮定地緩聲解釋著：

「他是喬一澐──是我的同班同學，」她邊說邊瞥向喬一澐，只見喬一澐依舊保持方才之舉，不動聲色地凝望自己，似是默認自身此時之介紹般，從而接續句：

「也是上次吃飯時我跟您提過的，教我跆拳道的那位同學。」此語方落，雷戰心想自己方才臆測果真屬實，俐落一俯身，逕直越過褚江，本欲即要伸手示好，洽見陳欣雨方添好的碗冷湯，於是從而端過遞前，同時不忘開口致謝，一頷首表滿心誠摯：

「喬同學，」他一頓，則望喬一澐稍地一愣後，這才伸手接過，不忘低聲道了句謝：

「謝謝你。」此與方落，喬一澐復而愣了會，僅以一輕頷為應，並未作聲──畢竟他生平最不擅長應付地，便是此況，接續便也默了，將目光再而落回身前飯碗，雷戰見他狀，便想不再多說也好，倒是從頭至尾沒說幾句話的褚江，不知是否為和緩那不尷不尬之氛圍，於此時倏然啟唇一問：

「學校生活都很不錯嗎？」方應付完一人的喬一澐，似是有些意料褚江此時之疑，頓了會仍是選擇一應：

「嗯。」照例地簡潔明瞭而有力，方若彤倒是深感褚江是否於面對他們這般青少年時，皆是採用一概的起首式，又聞褚江竟逕直問了個最為關鍵之問：

「話說，你跟我們家若彤，是怎麼成為好朋友的？」──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他究竟喜不喜歡她？只是礙於這場面，倘若這般一股腦地問了出來，便是沒給人找台階下；而會這般詢問，不過是經由上次那晚，稍縱即逝之一眼一瞬，再而望他偕方若彤舉止間的柔情，加諸誰會沒事好端端地免費教人跆拳道──

天底下哪個男人會做這種自討苦吃的事──甚至還只是名少年？

或許方若彤自己仍尚未洞悉其心思，可惜局外人皆是昭然在目，雷戰暫且不知那也算了，他事後總會跟他說的，且依方才二人談話，估計二人交情頗深，否則不會那般好說話──見他面對雷戰時之應相比，足以明晰，既然真相八九不離十是他所想如此，身為方若彤親近長輩的他，可也得好好把關。

喬一澐似是有些意料褚江如此一問，下意識地從而望向方若彤，褪去方才幾分道不明的凝色及為難，方若彤同是與他四目相對，默然無語之際，陳欣雨反是率先發話：

「何必這樣逼問我『乾兒子』？」只見陳欣雨邊說，邊向喬一澐使了記眼色，似是正無聲說著「我罩你」三字，而方聞此語的喬一澐，倒是又愣──

他什麼時候變成陳欣雨的「乾兒子」了？

該不會是上回那番「守護之約」後，陳欣雨倒自動將他列為自家人了？

方若彤則於聽畢陳欣雨一番話後，哭笑不得，翩然憶起上回他倆於玻璃小門前那段對話，打從底心誠摯感謝陳欣雨一直以來對她的時刻關照，可也不知喬一澐是否介意如此親暱之稱，正打算開口解釋時，又聞陳欣雨復而一句，替喬一澐解圍：

「反正他倆現在已經是好朋友了，」陳欣雨說地直率卻也不傷和氣，褚江這會倒是深感自己方才措辭欠佳，欲要開口向喬一澐致歉時，陳欣雨卻是接續句：

「這小子可是天天等在餐館外頭接若彤回家，」此語方出，雷戰及褚江二人皆驚，有些楞然之際，再聞陳欣雨面色不改地又是句：

「要誰說不是好朋友，沒人會信。」此語方出，自顧自地又吃起飯去，雷戰倒是下意識地挑眉，從而一瞥喬一澐，再而凝望方若彤，似是正推敲著這二人間，究竟有著何以關係──甚至有極大機率，是已經有了些什麼「關係」，否則，依正常人觀點來說──

一個男人如此殷勤地接送一名女人上下班，用意為何？

現下顯然也不好直問出口，待等會他可得好好問問褚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褚江並不意外喬一澐會做出如此之舉之由，僅是難掩驚愕──原來二人已然進展至如此地步，看來他真得找個時間，得以妥貼詢問方若彤有關此事的資訊。

反觀當事者之其一之喬一澐，縱使底心有些失措，陳欣雨竟如此一股腦地說了出來，表面上仍故作鎮定地繼而吃食著碗中燉飯，方若彤則是明顯不知所措地撲扇著眼，卻沒敢再看向喬一澐，反是褚江話鋒一轉，啟唇致謝：

「總之，還得再謝謝你這麼用心地陪我們家若彤，」隨之一瞥前方之方若彤，「畢竟一個女孩子家，打工到這麼晚，一個人回家也不安全。」語畢，喬一澐僅是以一輕頷回應，終究是應付不來此種場面，眾人便開始轉移焦點，有一句沒一句地談話著，更多時候，便是雷戰偕陳欣雨的「鬥嘴時刻」，也不知這兩人是不是上輩子就認識似地，雷戰說什麼，陳欣雨皆有辦法一通懟回去，可雷戰也不氣惱，不知是否因先前日子過地太無聊，竟是興趣盎然，便也繼續下去，倒是一旁褚江看地有些汗顏，於二人打地火熱之際，轉而同方若彤談話，偶爾與身畔的喬一澐再而閒聊，想來喬一澐似是有些熟悉了，言談舉止間便無方才那般尷尬，一桌飯就這麼如此於韶華中流逝。

於是乎當陳欣雨偕方若彤收拾好所有碗筷，及其餘三名男子，一同將用餐區整頓好後，陳欣雨反是先行喚住雷戰及褚江二人，偕自個兒先行向方若彤及喬一澐道別，卻聞方若彤似是忽地憶起了些什麼，從而一問：

「對了，兩位叔叔您們要順便去看媽媽嗎？」此語方落，雷戰下意識地一瞥右手腕錶面，即是莞爾一應：

「不了，現在時間也晚了，你們都先趕緊回家休息吧，」他邊說邊掃身前二人一眼，頗有副慈藹長輩深切關心晚輩的架式，「我改天再去拜訪。」語落，從而一瞥身側褚江，褚江則接續句：

「雷叔叔說的對，你們都趕緊回家休息吧。」聞言，方若彤便也不再多說，以表默認，再而向三人揮手道別後，三人便目送如此一高一矮身影，消逝於店門口處。

見雙影拉長地遠去，陳欣雨這才收笑，正言厲色般回過身來，同時抱胸，頗有番興師問罪之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邊說，則望二人似是小學生正認真聽著台前師長諄諄教誨般地儼乎其然，一霎間倒覺有些搞笑，再而拉回思緒接續句：

「你們分明是商界有名的人士──」一語方出，二人皆是不為所動──果真是見慣大風浪之人，如此被當場拆穿，仍舊泰然自若，而她會知道這事，不過是方才實是深感他倆眼熟，總覺在哪見過，從而上網搜了下名，真相便如此擺於眼前了，「有這麼兩名背景強大的叔叔，若彤還得這般出來賺錢，」說及此，反是雷戰若有似無地舒了口氣，不知是嘆惋，抑或是慨然，褚江順勢瞥了眼，再而拉回目光於陳欣雨之身，聞她再而懇切道：

「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照顧若彤的，」其雙瞳底的堅韌，雷戰及褚江皆是望地明明白白，不容任何人否定，「你們今天不就是想來確認這點的嗎？」此語方落，旁人尚無回應，陳欣雨道又是面色一凝，口吻一改，不住陳聲警告著：

「不過，要是你們膽敢私底下欺負……」此時雷戰終是失笑，從而不待她將話說完地即是一應：

「你真是位『奇女子』，」聞言，陳欣雨並未氣惱雷戰此時的打斷，倒是挑眉不明所以其口中所謂「奇女子」之意為何，雷戰望其面露疑惑，於是接續解釋道：

「是『有趣』的意思，別生氣，」他一頓，「我們也都感受到了你的真心，雖然矯情，但還是得再跟你說聲謝謝。」隨一俯身，這才復是啟唇句：

「還有，我跟褚江是不可能會對若彤不好的，」說及此，雷戰轉而雙瞳一滯，陳欣雨則瞬時感至其眸底之肅穆，令人不由斂容屏氣起來：

「我其實──」其一字一句，再也堅定不過，「是她的親人。」一語既出，眾皆無聲。

……

不知走出多久，興許方復至二人獨處狀態，方若彤不住憶起下午那事，先行穩了些氣息後，從而鼓足勇氣，這才開口一道：

「今天下午，」她抬眸一瞥喬一澐，則見他同是聞聲望了過來，「你還好嗎？」此語方出，喬一澐僅是不動聲色，腦海中不由憶起巷中景況，險些耳根子便是要紅，趕忙壓制著底心思緒後，默了會從而一應：

「沒事。」可方若彤卻想，當時的他二話不說即轉頭離去，看起來也不像沒事的樣子，而既然他方才都這麼說了，那她索性也就如此認定，於是乎話鋒一轉，繼而解釋著：

「剛剛那兩位叔叔，」她一頓，則望喬一澐仍舊一瞬不移地瞅她，靜待己身下文：

「就是上次帶我去餐廳吃飯的兩位叔叔──都是媽媽的好朋友。」語畢，喬一澐便知曉方若彤這是再同自己解釋，於是乎一頷首表明瞭此事，接續聞她又是句：

「不過你以後，別這麼早來接我了，」她一頓，「你也有自己的事，如果真趕不及，我也可以自己回去。」此語方落，喬一雲不假思索地即刻一應：

「不行。」方若彤便知，自己若再同他辯駁，也僅是徒然，便默了下，則意識至二人於言談間，已然步至家門口旁的圍牆處，方若彤望喬一澐臉色稍緩，從而提起方才飯桌上那事：

「還有，剛剛給你添飯時，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喬一澐則見方若彤索性一欠身以表歉意，方若彤則於起身後見喬一澐仍舊一聲不吭，可周身氛圍明顯沉寂幾分，明示著他果真在意方才那事的事實，「對不起。」此語方落，不及喬一澐反應，方若彤卻是俯首，緩然拉起右手袖，從而抬起，將那處傷痕恆於他面前，緩聲解釋著：

「這傷其實在你上次擦藥那回，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這會若稍地碰到，還是會有些許疼痛，方若彤便見喬一澐隨之輕緩地點了下頭，幸好沒生氣，方若彤於是乎接續道：

「這個傷，當時沒告訴你，」聞言，只見喬一澐之面龐漸趨鄭重其事起來，「是你喝醉那天，我跟孫然偑一起將你從頂樓上搬下來時，不小心跟洗石子牆壁摩擦到的，」此語方落，喬一澐從而一愣，方若彤倒還是頭一回見其如此惶然，尚夾帶點羞赧，不免有些意料，可也深知他定會想些什麼，於是趕忙又道：

「我怕你怪自己，所以當初才沒想著馬上說。」再而憶起那天晚上，他倆同樣是於現下這般，穩然立定牆側地對話著，對比今日此情此景，別有一番趣味。

聽畢方若彤一番話語，喬一澐深曉其用意，不過是讓他別太往心裡去，可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會不往心裡去，於是默了會，仍是一道：

「對不起，」畢竟若不是那晚他因心情不好，於餐廳內巧遇後，一時興起從而邀她，卻不甚醉酒不省人事，她倒也不必遭那些罪。

只見方若彤緩然搖了搖頭後，簡短一句，即化解所有：

「都過去了，」她邊抬眸凝他，見喬一澐掩不住之愧色──事實上，她最不想看見的，便是他這般神情，可事已至此，她要是再不說，更顯地莫名其妙，如此誠心正意地坦承所有，倒鬆了口氣，「沒事。」而最令她意料外地是，防備心本那般厚實的她，竟如此於眼前這僅認識短短兩個多禮拜之人間，建立起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踏實感情基礎，從而不自覺地將底心所有，漸然掏出──

這究竟是為什麼呢──難道她已於無形中，改變了自己的些什麼？

於方若彤默思之際，則聞喬一澐率先開口，從而話鋒一轉：

「以後，」他一頓，其雙瞳底之堅定，不容任何人否定，映於一側月光下，瞬顯寒光四溢，卻是刺傷不了方若彤，反倒成了湖面上那波光粼粼，彌足耀人的光輝，一剎驚艷地移不開目光，「受了傷，告訴我。」一語方落，方若彤這才回神楞然之時，又聞身前人接續句：

「不會問，怎麼有──」他復而一頓，望方若彤正撲扇著眼，似是有些意料他此時所言，「但是，我要知道──一定。」話音方落，於方若彤以為喬一澐已然言畢之際，他便是復而啟唇：

「丟石子的，獎勵。」此語既出，便是要讓方若彤沒有任何一絲句覺的空間，連帶地方若彤倏然憶起前些天那幕幕景況，那個她當時先行應允下，卻還來不及履行的約定──

她本以為喬一澐定只會要求些簡單的，諸如請吃飲料、餅乾，甚至是跑些腿之類的要求──

可沒想到，他的要求竟是如此？

一霎間，她選擇沉默以對。

該答應嗎──可到底她已經答應他了，再反悔，便是言而無信，毫無信用的人，也等同於踐踏己身尊嚴，還作什麼人來看？

而換句話說，若她答應了他這個請求，不就意味著倘若受了傷，抑或是發生了些什麼意外，這些線索中的線索，極其容易便會被喬一澐給摸清；再者，喬一澐本就莫名地對於她身上所有傷痕──眼下他所知曉的，便是前些天那還透著些紫的那處，有著異常的堅持，若真一個不慎，被其發現那最初的真相──

那她該怎麼辦？

思及此，方若彤選擇繼而默著，喬一澐卻是鍥而不捨地復是一說：

「你答應我的。」字句裡並未帶有不善，反是添了抹不平的嬌氣，不住讓方若彤有些不合時宜地想笑，便見其從而抬起右手，作打勾勾貌。

眼見身前人此樣態，滿副心意已決，方若彤思前想後一番，下意識地半咬緊唇，再而一抬首，同是伸手，鼓足勇氣地一字一句堅定地回應著：

「好，」她一頓，便與身前人以著小姆指勾上小姆指，接續合上大拇指，以表契約成立，從而一句：

「我答應你。」喬一澐終是心滿意足地輕頷著首，毫無二話地信了方若彤，方若彤本是即要放開，卻不料喬一澐這會尚拉著手，一愣後這才覺察身前人欲要拉開之舉，有些不尷不尬地退開一步，方若彤倒是不緩不慢地收手後，打算一道別便要進家門口，卻見喬一澐目光落定遠處，倏然向前走近越過自己，從而抵至身後一道：

「你的──房間？」聽畢此問，方若彤一回身，則見喬一澐正抬著右手，指向三樓右側那處凸出的陽台，試圖尋求解答，方若彤即是步至他身畔，一頷首以表事實：

「那是我的房間陽台。」聞身前人坐實底心臆測後，喬一澐便不再多說，反是輕聲句：

「回去吧。」語畢，雖不知喬一澐用意為合，可方若彤心想眼下時間也晚了，不再拖舀，從而憶起明天開會那事，深怕喬一澐這人，過慣來無影去無蹤的日子，屆時又不見人影，便是一個頭兩個大，於是乎不忘提醒句：

「明天可別忘了開會。」直至喬一澐輕緩應了個聲，再而同自己道別後，便索性入了大門，倒是喬一澐不由自主地抬手凝望陽台那處半晌，不多久見房間內之光亮明爍，估計是日光燈透出窗簾隙縫，從而映於陽台地面，復而望會，這才返至重機放置處，一躍車身飛馳而去，溶入片墨藍夜幕中，不復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