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由胸口到腹部都被剖開的軀體被三個白袍人圍著。引血的管道就擱在他的傷口,隨著手術的推進移來移去 — 肋骨、胃、腸……湧出來的血全被吸進血箱,沒半點浪費。
為首的白袍男人用鑷子撇開血管,把他光滑濕潤的腎臟拿出來,讓旁邊的女助手把它放入一個裝滿藥液的瓶子。
「白醫生,血壓下降得有點急。」男助手說。
「給他打藥。」白醫生說。
「還要取肝嗎?」女助手問。
「要。那是急單。這人的血型罕見。」白醫生說,換上手術刀又繼續割。
「不成,血壓還是下降。」男助手說。
「加一倍藥,一次性拿出所有器官之後排毒。」
這個冰冷的指令使那具不懂反抗的軀體更像貨箱,器官被一個一個地拉扯出來。
霍曉至醒來的時候正正看見這樣的情景。她也沒穿衣服,身上駁滿儀器。她的腦海裡嗡了一聲,等到他們發現她,她才醒覺要逃。
「還不捉住她?」白醫生叫。
「那貨呢?」女助手問,「再不拿他要死了。」
「我來,你們去!」白醫生叫。
霍曉至拿起手推車上的手術刀回頭刺撲向她的男助手。見慣血腥的他看見自己的肺部血如泉湧,又痛又怕,被霍曉至使勁推向女助手。
「救我!」男助手扯住女助跌倒,尤自不肯放手。那白醫生對這邊的情況無動於衷,專心拿他要的器官。
霍曉至憑著牆上一個類似密碼鎖的裝置發現門口,但這門無論出入都需要指模解鎖。
她想威脅他們開鎖。可是要怎麼做?先殺一個?
門竟然開了。有個男人拉起她跑出去。
「放開我!」霍曉至想重施故技,才刺向男人便被他奪去手術刀。
「不想死就別吵!」他邊跑邊說,慶幸房裡那三人沒有追出來。
她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但他沒有放慢腳步,拉著她跌跌碰碰地走到走廊出口。
這幾百米竟跑得她氣促腿軟。他脫下外袍塞進她的手,伸手去按門前的解鎖裝置。
「怎麼……」她一開聲方發現自己的聲線嘶啞,再看清楚自己的身體,心裡咯噔一跳 — 這不是她。
「穿上。」他命令她。
在研究中心的三百公里外,葛瑋倫在一個暗洞裡分別按著兩個鍵盤,前面有十三個熒幕。其中一個有字串不斷流動,另外十二個則播映著研究中心不同位置的實況。
「A1、B3、C2……」他每唸一扉門的編號便有一道門被鎖死,間接操控保安的走向。
他對通訊器另一端的葛靖倫說:「五分鐘,如計劃去E2號門,往西。我會再告訴你密碼。」
葛靖倫扶著霍曉至拐右。他們身後的出口徐徐地關上,把追兵的腳步聲遮蔽掉。
「警告:你已觸犯社安法第36章第12條。立刻停在原地舉高雙手,否則格殺勿論。」警報聲重覆又重覆,紅燈不斷閃亮,令人心煩意亂。
圓圓的通道上亮著微黃的壁燈,兩排上兩排下,他們像置身於水管之中。霍曉至從沒來過像這樣的地方,她覺得這兒連空氣也不一樣。
葛靖倫知道她緊張,低聲說:「先別問,總之沒我你走不了。」
只三分鐘,葛靖倫便帶霍曉至來到另一個出口。他毫無難度地把葛瑋倫說的密碼記下,邊按邊問霍曉至:「站得住嗎?」
「嗯。」
燈柱閃現紅光,密碼失效。
「他們在修正保安程式。」葛瑋倫說。
被他鎖死的門開了,又有幾道門被鎖死,當中包括他們的逃跑路線。他的腎上腺素急升,看見幾隊保安朝他哥哥和霍曉至的位置趕過去,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按,又報一串密碼:「pO76p7879K。」
砰、砰!
葛靖倫和霍曉至的身後響起槍聲,火光四濺。他開了門便抱起她走。
「你放我下來。」她驚叫。
「聽話。」他緊皺著眉說。
這眉眼神情和用字語氣都很熟悉,很像她的老闆,惹得她呼吸一窒。
「快,U3路線轉K5往下一層。」葛瑋倫說。
「我自己走。」她見他不理會她,大聲吼出來:「我說我自己走!」
他終於放下她。她以行動證自己不是在逞強,拼命跑命跑。回頭看見兩個穿白色連身衣的男人揮刀斬向他們,她避向葛靖倫那邊再一腳踢倒其中一人。
葛靖倫伸出手臂為她擋了一刀,順勢按住她雙眼,沒有讓她看他斬殺另外一人。血濺在她身上,她呆望著他臂上的血洞,未及說上半句又被他拉走。
遠處轟轟作響,通道微震。
「我炸的。你轉N7,Z10。」通訊器再傳來葛瑋倫的聲音。
剛才那一幕太震憾,她的腦海紛亂,連她在什麼地方也猜不到。
「你為什麼救我?」她問。
回答她的,只有身後更緊密的腳步聲。